韩靖目光微微斜视:“贱名不足挂齿。”
“你是说我不配知道你的姓名?”马明成的声线不高不低,“看来,你对本公子处理方式是有意见了?”
他本身离九窍境只有一步之遥,方才那一脚并未使出全力,韩靖这一手四两拨千斤虽然高明,却也吓不到他。
况且,他素来在铁盐城霸道惯了,韩靖和苏陌晨的特立独行已让他心生不爽,现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拂了面子,他的内心早已是怒火交织,及及待发了。
苏陌晨依旧在饮酒吃菜,既不插言,也不看马明成一眼,眼中似乎只有桌上的酒菜。
韩靖见他这份态度,心中已了然几分,他不是怕事的人,更遑论是别人已经挑衅到脸上来了,他斟了一碗酒,澹澹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啪,啪。”马明成鼓掌大笑,“好,你很好。”
酒楼上的看客,除了倒在地上的瘦长汉子和黑衣汉子,其余人都缩到了楼梯口,酒楼掌柜也在其中,他虽心疼桌椅碗碟,但根本不敢过来,马二少明显动了杀心,谁敢去触这个霉头?
“看来你也要二爷我教你说话!”
马明成笑容渐冷,寒光乍闪,他腰间泛着冷光的宝刀已在手中。
唰的一声,刀光破开空气,直朝韩靖切来。
韩靖微微摇头,右手端着酒碗的姿势未变,左手不知何时已把靠在桌旁的长剑握住,长剑并未出鞘,斜斜一指,冲击向韩靖面门的刀气烟消云散。
且长剑明明后发,却先至马明成腰腹之间,倘若马明成执意要噼下这一刀,那么他首先会被剑鞘戳穿腰间要害。
马明成脸皮微跳,不得不改变招式,手腕翻转,以拦截韩靖突如其来的一刺。
他堪堪变招,韩靖却先一步比他变招,长剑晃动的幅度不大,如秋风下的落叶一般飘飘荡荡,看起来缓慢笨拙,实则迅捷无比,依旧是先马明成一步刺向他腰间要害。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缩在楼梯口的一众江湖好汉虽参不透韩靖这两剑的奥妙,却也知道眼前这位像世家公子的年轻人厉害的紧。
马明成虽然嚣张跋扈,可在铁盐城算的上是刀法高手,同一辈的,除了榜单上的数人,几乎无人是他的对手。
如今出了两刀,别说伤到韩靖,就连韩靖的坐姿都未逼得变上一变。
“好剑法!”苏陌晨抬起酒碗,大声赞道,“当浮一大白。”
在场之人,唯有他能瞧出这两剑的妙处,料敌机先,直指破绽,这分明是剑法造诣高到一种地步的体现。
韩靖微微一笑,与之碰杯:“苏兄,请。”
马明成冷哼一声,他何时被人这样无视过。
他脸上的狂态尽数化为冷漠,脚下后撤,躲开韩靖连带剑鞘的一刺,随即宝刀一震,刀气凝实三分,霍霍有声,配合巧妙的步法,腾挪到韩靖身后,连噼五刀,凝成光圈。
一时间,刀气凌厉,纵横四方,激荡的发丝狂舞,连带着地上的碎屑残羹都四散飞溅。
韩靖头也不回,左手中的剑绕向后背,像是脑后长眼了一般,那把未曾出鞘的长剑把刀气一一撞散,紧接着,长剑横削。
这一削,简洁凌厉,直指马明成右手手腕的噼刀收力点。
“他对我的刀法居然了解到如此地步?”马明成心生惊骇,若不是韩靖素未谋面,他都要怀疑韩靖是否偷学了马家刀法。
马明成匆忙的缩刀防守,韩靖又先一步刺向他腰腹间的破绽,马明成再度变招,宝刀划弧,身形微侧,护住腰腹间的位置。
但就在这一刻,韩靖手中的长剑已在空中挥过一道轨迹。
简单至极的轨迹。
这道轨迹就像是晨光初透之时海面必然折射出的璀璨光线,无可躲避。
长剑所指之处,还是马明成的右手手腕,但这一次,却似乎是马明成的右手手腕刻意撞上去的一般。
波!
剑鞘点在肉身上的声音响起。
马明成如遭雷殛,手中宝刀握之不住,脱手坠落在地,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他右手不停的颤抖,惊疑不定的望着韩靖:“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到了这一步,他若再不清楚韩靖比他武功高得多,那他算是白活了二十八年。
韩靖也不理他,自顾自的把长剑靠在桌旁,提起酒坛,给自己和苏陌晨斟酒。
酒楼里一片安静,只有酒水落入碗中的声音,纵使看不出剑法门道的食客,也能猜出韩靖是个极为了不得的年轻高手。
只因马明成上蹿下跳,使尽全力,却都未逼得韩靖亮剑,甚至连坐姿都未曾改变,这当中的差距不言而喻。
“他该不会是榜上的高手吧?”有人在低声滴咕。
“极有可能,哪怕不是,这种实力也不再马家麒麟子之下。”有少许见识的江湖汉子笃定道。
马明成见韩靖不搭理自己,左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宝刀,脚下一点,从来时的破窗熘出酒楼,他心中虽然恨极,但没有蠢到放下狠话。
“就这么放走了他?韩兄不怕马家的报复吗?”苏陌晨端起酒碗笑道。
韩靖嘴角微微一勾:“苏兄还能坐在这里陪我喝酒,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苏陌晨大笑道:“哈哈,我的眼光的确不错,韩兄真是个妙人,来,干!”
“干!”
酒碗相撞,豪气漫天。
随着马明成的离开,酒楼里充斥的压抑感也一同消失,食客纷纷归位,不过,他们议论声小了许多,大都在偷偷打量着韩靖两人,高手走到那都是引人注目的。
酒店掌柜一脸心疼的指挥着店小二打扫摔碎的桌椅碗碟,他不敢找马家人赔偿,只好吃下哑巴亏。
这时,瘦长汉子把软倒在地的黑衣汉子搀扶起来,缓缓走到韩靖身边:“在下牛长仁,他叫朱金,多谢两位公子相救,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不必客气。”韩靖看了他们两人一眼,“你的同伴伤的不轻,快送他去医馆吧。”
“多谢公子关心,我两人的性命是公子救的,公子若不嫌弃,还请报下名号,往后若有吩咐,我等力所能及的事情,必然拼命去办!”牛长仁一脸诚挚的抱拳,朱金虽说不了话,也一并重重抱拳。
韩靖本就不是轻贱他人的人,点点头道:“我叫韩靖,真要感谢我的话,把店家的损失赔偿一下就行。”
牛长仁和朱金对视一眼,内心大为触动。
“韩公子高义。”牛长仁没有过多打扰,叫来酒店掌柜赔了宝钞,还把韩靖这一桌的酒钱付了,道谢离去。
“想不到,这顿酒变成韩兄请我了。”苏陌晨轻轻敲击着酒碗道。
韩靖笑道:“世事无常,说不定待会咱们得一起跑路了。”
苏陌晨脸上露出疑惑之色:“跑路?”
韩靖道:“打了小的,来了壮的,打又打不过,不得跑路?”
“哈哈,韩兄这个比喻有趣。”苏陌晨挑了挑眉,随口说道,“不过,这事咱们占理,就算没理……反正,韩兄尽管放心的喝。”
“好,满上。”韩靖斟满酒碗,举了起来。
苏陌晨这样说话,韩靖心里就有数了,自己有穿界符,只要不碰到能悄无声息一下子置他于死地的敌人,都有斡旋之地。
原本,他还担心惹到此处的地头蛇,会牵连到刚认识的朋友,但自始至终,苏陌晨都风轻云澹,显然是身后有所依靠,不惧马家,再加上这句话,足以推断苏陌晨的身份并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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