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
“呃!”
黑影闷哼一声,借助巨大的掌力向后退去,挣脱了泥沼的束缚。
周实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只从黑袍中伸出的细弱手臂,那黑影居然有着第三只手!他就是用这手化解了那一掌!
郑幺也是一愣,但随即甩出三张符纸,双手掐诀,幻化出三道鬼影潜入地面。
沼泽如同开水一般翻滚起来,升起三道泥泉,化为三只张牙舞爪的猛兽。
周实听见单町低声念了一句:“五鬼符?”
三只泥兽咬住黑影,单町拉着周实后退,道:“别去,这东西能夺人气运!”
眼看黑影陷入了困境,那只纤弱的畸形手臂探出黑袍,结出一个手印。
下一刻,三只淤泥恶兽猛然炸开,泥浆散落如雨。
郑幺眉头一皱,又甩出一张符来,一片红光将他笼罩,似乎弹开了什么。
黑影抬头,身上长袍一鼓,窜上天去。
周实抬手一指,数道红线射出,却无一捕捉到那黑影。
“穷寇莫追!”
单町喊出这话,急忙奔向从破布包中倒下的韩仲。
周实对着天空暗暗咬牙,回头一看,惊得眉头直跳。
“怎么……”
只见韩仲如木人般直直地倒在泥浆里,身下血水横流。
两条破布裹住单町的手臂,帮着把这位前同事翻过来。
他的腹部开了一个大洞,腐烂发臭的内脏倾泻而出,煞是骇人。
若周围有什么野兽,借它的内脏或许……周实很快放弃了这个念头,他用望气之术看见,韩仲身上三把火已灭,死得不能再死了。
“喂,不想死就别摸!”郑幺快步赶来,只扫了尸体一眼就转向周实,“没救了,唤魂吧。”
铁算盘轻响几声,韩仲的阴魂在尸体上方凝聚成型。
“是你杀了王老板?”
“不是……”阴魂毫无抵抗地道出实情,“是他们派人来……伪造成外门中人动手……好引来镇阴司……”
周实点点头。“果然,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还要用毒针,太刻意了——‘他们’是谁?”
“他们自称五瘟教……”
“哦?”周实和郑幺对视一眼,没想到这里还有瘟神信仰的线索!
“说说他们的事。”
“我只见过……那位八风护法……他们……身上都有神仙赐下的神通……护法以疾病为称号……各有分坛散落在各地……”
“这个五瘟教的总坛在何处?”郑幺问道。
“不知……”
“这个八风护法的分坛在何处?”周实问。
“我只知道……他时常往来京津之间……我是在津门遇到他的……”
哦?来自九龙堂会的两人对视一眼,苦苦寻找的瘟神信仰居然就在眼皮子底下?
“把关于王老板的事情,都说出来。”
“我早年在津门讨生活……八风护法找到我,向我展示了神通,邀我加入,但要先通过考验……他令我来到王老板家,潜伏下来,伺机……”
阴魂未把话说完,周实已经发现了不对。“他被瘟神感染了!当心!”
丝丝瘴气覆盖了阴魂周身,三人警惕地后退数步。
不过几息的功夫,韩仲的阴魂连带尸体一同灰飞烟灭,连一块骨头都没有剩下。
“真够绝的。”周实叹道,“所以我们也不知道这护法为何要引来镇阴司。咱们还是先回……”
他忽地一顿,感受到郑幺的状态有些反常。
这位处变不惊,吊儿郎当的野茅山,此刻却像着魔一般死死盯着韩仲化为血水的地方,身体微微发抖。
但只是片刻,他就收回视线,用手轻按太阳穴。
“……宅子看看,千万别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经周实提醒,三人快马加鞭,回到那奢华书房内。
“真是惭愧,没想到凶手就在身边,我却毫无察觉。”单町脸色很难看。
“不说这个。”周实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一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文玩字画,“这些都是王老板的心爱之物吧?”
“当然。”
“他可有别处收藏这类珍品?”
“没有啊,王老板交代过,就是整座宅子被毁,这书房也不能有失,有我和那老鬼重点看守。就连祖坟地契这种贵重之物,都是放在此处的密室内,请看……”
单町掀起一块地板,露出一架通往地下的梯子。
周实下去看了一圈,再上来时,心中已有思路。
那个蒲团,王老板认定是垂霞观之物的蒲团,不在其中。
“好吧,我们先行回去整理一番,待理出头绪再来。”
“这就走吗?”
“怎么,你还要邀我们住下,会一会镇阴司的大人物不成?”郑幺又恢复那故意找不痛快的口吻。
“……也是,二位请便吧。”
“保护好现场,尤其是那密室,绝对不能让人进去。若有镇阴司的人来找你,你就实话实话,不必忌讳。”周实说道,“若有人发难,你就让他们来丰德楼找我,我自与他们理会。”
单町暗道这走马客真是仗义,与二人分别。
郑幺先行回九龙堂会复命,周实则借口阴魂客栈需要送客,走去别路。
七拐八拐兜了好几个圈子,让大树确认四下无人后,他便唤出闻博来。
“是要回那书房吗?”
“正是,直接进那密室中去。”
紫色遁光闪过,周实掏出火折子,麻利地将密室中几件字画和小物件打包。
“走!”
第一缕照进江都城内,一座雅致小院中,王银昌揉着眼睛走出房门,在院子里打起一套养生拳。
在第八式“飞龙探海”即将结束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做什么!午前不见客!”王银昌不满地高声说道。
可之后传来的声音却让他不得不放弃第九式“猿猱捉月”了。“是我,周实!”
熟悉的屋子里,周实和王银昌相对而坐。
“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您不是北上进京了吗?怎么……”
“咳咳,在江都有些事情没处理完,所以刚在京城安顿下来,就赶紧回来了。”周实把怀里的东西在案上摊开,同时发现屋子四壁悬挂的字画都被翻了面,底子冲外,“另外,也想请您帮忙看看这个。”
“哦?”王银昌精神一振,一一拿起案上的字画、笔洗、印章,“可了不得,了不得……”
全部看完后,他下了结论。“都是赝品。”
周实身体向后一张。“哦?”
“这里头随便一件若是真的,都能抵我这一墙了——咳咳,上回那件事后,我只能把它们盖住才能睡踏实——仿得确实精妙,一般古董行绝对看不出真假。您从哪收的?不会是您自己的吧?”
见周实面露迟疑,他忙说道,“您不方便就不说,全当我没问。”
“多谢王先生指点,告辞。”
周实风风火火地起身离去,王银昌愣了一会儿,才迈步追出去。
“诶,周掌柜,何时再来,我们……”
可出到门口,左右一看,哪有那身着长衫的瘦高身影?
“……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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