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王老板的描述,两人很快摸到了这位主人的卧房兼书斋,一栋独立于主房的暖阁。
一踏进暖阁周围,从灵堂传来的喧嚣声戛然而止。
这也是阵法的作用?周实想回头去问,可方才就在身后的郑幺却不见了踪影!
怎么回事?
这种情况勾起了许多不妙的回忆,他施展起望气之术,只见暖阁周围的气息流动颇有规律,除了自己以外,再也没有活人气息。
“莫非是张焕明那样的八卦搬运……嗯?”
他的余光望见了地上自己的影子。
有望气之术的加持,他的视力远超常人,少许月光对他来说就如同白昼。
可这样的光线下,为何他的影子那么清晰?
寒毛倒竖的同时,他飞身跃起。
一只黑手从影子中钻出,一把抓住他的脚踝!
敌人躲在影子……不对,是躲在地里!
即便那只手迫于跃起的力道不得不松开,但周实还是瞬间失去平衡,仰面倒在地上,接着翻身而起,铁算盘顺势滑到胸前。
“噗!”
一口阴酒喷在火折子上,化作燃烧着的狰狞鬼脸,转眼包围了那道停在原地的阴影。
周实眯起眼睛,看见幽蓝火光中,那影子鼓胀起来,化作一道漆黑的人形。
接着那人身上的黑色猛地炸开,反过来裹住了阴火!
周实忽然觉得脚下一沉,低头一看,自己正踩在一块满是补丁的布上。
不对,不仅仅是脚下,不知何时,暖阁附近的地面都被覆上了这样花花绿绿的布!
他脚踏的补丁边缘,根根细线像蚯蚓一样爬起,将他的鞋底死死缝在布上,再下一步,他的裤子也要被缝在一起了!
这什么手段?
周实脚下一蹭,挣脱鞋子,抬手甩出金丝钓,飞上暖阁顶端。
那人一旋身,射出数条花布,即便周实以书碑手切割,也不可避免地被缠住。
在被裹成粽子前,冲天煞气自他身上发出,掌一抬,宛如七十二斤青龙偃月刀在手,猛地劈下,花布碎成麻絮。
袭击者明显愣了一下,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高手、这样的抵抗。
周实也趁机摸了一把脸,巫面戏画自杀气腾腾的红脸变成一方裹住鼻子眼睛的白脸,身形一扭,就化作蛇形窜回地面。
巫面戏画——丑角,擅化身形,擅耍把戏!
这巫面戏画算是铁算盘中除了《阴兵阵略》外,最离奇、最神秘的一件宝贝。可巫门手段并非他所长,从莫老和姜伶儿那里学来的一招半式并不能帮助他发挥这宝贝全部的实力。
两脚踏上没有被花布覆盖的土地,他稍稍定神,正琢磨如何对付时,却发现对方也收起了花布,立在暖阁下看着他。
“唔,他只想护住暖阁,并不在意侵入者?”
想到这里,周实举起铁算盘,高声说道:“朋友,我是阴门走马客,受王老板之托来查明其死因的。我知道此地有两位高手,可否行个方便?”
没有答话。
可惜王老板完全没考虑身后事,要是能和手下约定个暗号,何至于动手?
周实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向前踏出一步。
高手见状,伸出两臂,数道绸缎自衣服上垂落,贴地飞来。
“只要沾到这些布,就会被补丁缝住……速度虽不快,但相当坚韧,要切开也很费劲……那家伙还会地遁,要是躲进地下伺机偷袭,就更麻烦了……”
周实脚步轻点,武圣面和丑角面交替使用,迂回着逼近高手。
暖阁周围的土地不多时便积满了布絮,乍看如同雪地一般。
对方明显开始吃力了,显然他能放出的布缎也是有限的。
再近,再近一些……
又抬手挥出一斩后,周实察觉到,二人间的距离已在十步之内!
“呼——”
呼啸的怨魂阴火飞腾起来,高手再次甩出黑布防御。
而这就是周实等待的时机,敌人护身手段用尽的时机!
他运足内力,回想碑手三式种种精义,击出一掌!
掌劲在十步之外爆发开来,刚想遁入地下的高手猛地向后飞出,胸腹之间多出一个一寸深的掌印。
许裕毕竟年老,一身内家功夫不能发挥完全,所以周实不爱拿他作比。
但真比起来,周实相信,自己这一记劈空掌,就是许裕也不能效仿!
周实一步踏过无力垂落的破布,敌退我追!
那高手挨了这一招,失了三分胆气,又看周实像凶神一样扑来,哪里还有战意,撑住身体的双手陷进地面,施展起地遁就要溜之大吉。
他又甩出一层黑布,挡在敌我之间。
可下一刻,周实的手臂直直穿过黑布,二指一并,刺向他的心口!
那人只知一道杀气射向要害,吓得连打几个滚退到后方,魂都飞走了一半。
可抬手一摸,这冲着性命来的一招却只刺破了衣服,在胸口留下一个小小的口子。
所谓护身手段,都是关键时候保命用的,比起持久,更加注重对生死一击的防御,很难连着使用。
故而周实看准两次黑布护体的间隙,一步欺近,用穿碑手把对方吓了个半死。
“怎样,我这手段还可以吗?”
他扶着膝盖把气喘匀后,直起身来道。
“大家都是出来混饭吃的,何必玩命?这么着,我就进去看一眼,要是没什么可疑的东西,立马就撤。你要不放心,就跟在我后头,成吗?”
对方惊魂未定时听见这话,知道自己被饶了一命,哪还有资格讨价还价。
“这就对了,不打不相识,报个姓名?”
那人摇摇头,道:“一个卖估衣的而已,不值得您惦记。”
周实耸耸肩,又说:“和我同行的那位哪去了?他脾气可不太好,闹过头了容易伤人性命。”
卖估衣的掏出一张纸符撕碎,片刻后,他的身侧凭空卷出两道人影,其中一个正是郑幺。
“哟,不玩了?”郑幺双手结印,似乎正要作法,可看见自己回到原地,就松开架势,用戏谑的口吻说道。
另一个人跪在地上猛烈地咳嗽着,抬头看了同伴一眼,骂道:“单町,孙子,你倒是挑了个好对付的,这家伙差点把我熬死在阵里!”
单町摇摇头,对周实说:“这是韩仲,我们俩是王老板雇来看守庭院的。”
“妈的,雇主都死了,要不是你个小东西非要留下,老子才不会……”看上去年纪大上一些的韩仲骂骂咧咧地坐倒在地。
“食君之禄务君之事,王老板给的银子足够让我们再看守一月。你要走,我没拦你。”单町淡定言道,“周掌柜,我信你是走马客,只是眼下家中正乱,于情于理我得出手意思一下,多谢手下留情。”
“哪里哪里。”
“请吧,我们知道的事,都和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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