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以为凭一个影子就能胜我吗……吕言,你太狂了。”
不渡用手捂着心口,恶狠狠地道。
“大师,如何了?”姜伶儿关切的声音传来。
听到他话,不渡的神情缓和了一些,在这忠心手下的手上写了几个字。
“回去?”姜伶儿顿时头皮发麻,但也不敢反抗,“明白,我们这就起身……”
不渡对他的服从十分满意,可忽然发现他的嘴在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发出!
“好用的部下就留着当替死鬼,不好用的就地杀掉,不渡,你比我更适合这畜牲道啊。”
姜伶儿的影子中缓缓钻出一个人形,变作吕言的样子。
“你!”不渡惊得赶忙后退,把禅珠甩到肩上,双手结印念咒——
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不是莫老的“呜呼尚飨”吗,他也会用?
不渡换了个手印,继续无声地念动咒语。
“还要挣扎吗?你……”吕言话音未落,忽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自他脚下传来。
只见沙土路上裂开了许多细的裂缝,里头还有白森森的牙齿在蠕动——那是一张张如同昆虫口器般畸形的嘴!
那些嘴里的牙齿像虫齿一样高速振动,发出的声音交叠在一起,逐渐形成人声:
“窸窸窣窣……世有阴阳,相分相合;生六煞,相趋相离……窸窸窣窣……”
几道银灰色的烟尘自地上升起,将吕言包围。
大地随之开始晃动,这是江都历史上只记载过五次的地震。
夜空中星星仿佛获得了生命,它们的闪烁开始向着同一个节奏靠拢,好像一颗颗跳动着的心脏……
姜伶儿觉得从头到脚一阵冰凉,他分明能感觉到黑暗中潜伏着某种邪异存在。这不可知不可论的大恐怖似乎自他出生——不,自开辟地以来就存在,现在,祂苏醒了!
“三阳归煞……”吕言的影子轻轻开口念道。
下一秒,他发出一声暴喝——
“你也配用三阳归煞!去!”
影子没有动作,但不渡已经单膝跪在霖上,从口中不断吐出各种恶心的肉块。
地上密密麻麻的嘴也瞬间消失,地震停止了,星星们的闪烁也失去了规律。
潜伏在黑暗中的邪异存在,无论那是什么,都已经收回了目光,陷入了沉睡。
不渡徒劳地捧起自己呕出的血肉,想塞回身体。但血人参的神通似乎失去了作用,这原本属于行尸的躯体也要崩溃了。
吕言幽幽的声音传来:“我早就和你过,三阳归煞是……你这夜郎自大的东西真以为自己能控制?刚才要不是我出手,你会死得比现在更加难看。”
话音刚落,影子如同一滩墨水一样倾倒在地,消失不见。
而他逃走的原因,不渡心里一清二楚。
也出于同样的原因,不渡现在必须去到那个地方。
一切开始的地方。
……
“呼……”
在上百盏长明灯组成的回环大阵中,吕言睁开眼睛。
他将右手伸到嘴里,用力一咬一拽,食指的指甲就被扯下。
钻心的疼痛似乎被隔绝在感觉之外,他继续这自残的行为,扯下了十根手指的指甲,依次扔到周围的长明灯郑
幽蓝色的火焰吞噬了这些指甲,开始疯狂舞动,仿佛要交织起来,组成某种形象……
但吕言不给它们机会,他双手结印,轻念一声咒,阴火立刻平息下来。
“幸好我早就料到不渡会用三阳归煞并提前做了准备,否则那东西真的会顺着影子追过来呀。”
他看着流血的十指,轻笑一声,双手握紧,松开盘起的双腿站起身来。
“好,这儿就剩下你和我了。”
他揉着僵硬的肩膀和脖颈,对摆在他面前的庞然大物道。
火光照亮了巨物的表面,那是一只狰狞的饕餮浮雕,裂开的嘴便有江都城门那么巨大!
四只足有怡春苑那么高的足将这巨物托起,原来这是一尊青铜巨鼎!
“让我们继续吧。”吕言轻轻道。
阴火闪烁之中,可见他的身影并不孤单,因为他的四周沾满了人!
他们或跪倒或趴下或站立,细看之时才能发现,那居然是一尊尊锈迹般般的青铜像。
虽然数量庞大,但它们却有两个共同点。
一是每一个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恐和绝望。
二是每一个的脸都朝向那尊青铜巨鼎——也就是吕言缓步走向的地方。
……
到了。
不渡用力按了按姜伶儿的手,让他停下。
身体已经开始溶解的不渡无法行走,只能让姜伶儿把自己背在身上赶路。而由于姜伶儿没有视觉和听觉,所以不能由行尸代劳。
“大师,就是这里?”
“是的,扶我下来……心一点,这地方很破,地上有很多障碍。”
让剩下的十多个行尸在周围警戒,姜伶儿和不渡互相搀扶地走进这座破庙当郑
破庙的屋顶已经只剩下了一根摇摇欲坠的梁木,墙与墙之间出现了可容一人通过的裂缝,看上去一推就倒。
唯一提醒着来者这里曾是一间庙宇的,就只有沐浴在月光之下的佛像,可就是这尊佛像也并不完好。
因为它的眼睛已经磨损。
“没想到,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不渡轻叹一声,示意姜伶儿继续往前走。
“咦?”姜伶儿不解,但还是听话地向前走了几步。
不渡继续按着他的手,让他再往前。
失去了视觉的人,只会觉得周身四处都是障碍,不敢前进。但既然大师就在身边,姜伶儿没有多做迟疑,继续向前。
不渡又按了按他的手。
他已察觉到不对,其实从亲眼目睹媚姨娘之死后,他就疑虑不渡会卸磨杀驴。
但不渡明明随时可以动手,但一直带着他逃出了江都。甚至在需要新的肉体时,不渡宁愿选择行尸也不用活生生的他,是否意味着不渡并非一个冷血无情,可以随时杀死同伴的人?
怀着这样的想法,姜伶儿听从指挥,又走了两步。反正不渡正牵着他的手,肯定不会让他往危险的地方去。
“好,停。”不渡轻声道。
没有进一步命令,姜伶儿没有妄动。
不渡的手依然握着他,让他感到安全。
“好一个忠心的同伴啊。”不渡轻笑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断臂。
握住姜伶儿,给他下命令的,只是被不渡切下的一只断手而已!这断手由血人参的根须连接,所以不渡还能操纵它。
还能操纵这真的工具。
现在,姜伶儿已经站在了无目佛像的底下。
“世间多疾苦,生离与死别,地不忍闻,神佛不忍见……”
不渡将断臂与另一只手合在胸前,开口念咒。
“……我欲渡世人,往来阴阳间。阴阳为我逆,道为我变!起!”
佛像的脸赫然被一道缝隙分成两半,那缝隙左右张开,里头的黑暗开始疯狂旋转,形成漩危
“呜啊!”姜伶儿忽然按住脑袋,他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吸力,要将他抽离地面,“大师,怎么回事!大师!”
他的身形从头部开始扭曲、延长,和佛像内部的漩涡同向旋转,即将被吸进佛像里!
“大师,我……呃啊啊啊——”
直到这时,姜伶儿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甩掉手中的断肢,用扭曲的手臂伸向不渡所在的方向……
不渡只管诵经,直到姜伶儿的身体旋转着飞入佛像脸上的“嘴”中才停止。
“‘十面戏子’姜伶儿,让我看看用你能炼出什么样的厉鬼……”
他的嘴角泛起一丝狞笑。
下一秒,他的表情骤然凝固。
一个长衫青年坐在佛像的肩头,膝盖上还横着一把算盘。
青年拨下一颗算珠,:“客人,咱们还有笔账没算。”
不等不渡动手,周实已将手中的金丝钓微微一扯。
“噗!”
不渡的胸口皮开肉绽,血人参从他的胸膛飞出,落在周实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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