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
连天空都变成了红色。
周实站在这殷红的空间中,心里的绝望如同决堤的洪流。
怎么可能?
一幅邪异的仕女图,居然有这种造化,能让天地变色?
这时,他的双手传来异动,已经被染成红色的两只手背叛了主人,向他的脖子抓来!
“呃!”
喉咙被自己的手扼住,让他再次跪倒在地。
糟,这是要栽……
在因缺氧而模糊的视野中,一个红衣女子站在门口,一手扶门,面带微笑。
从画中走出来的女子此时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和“仕女”没有半点关系。
她的一头黑发倾泻而下,在脚边堆成一条如黑色的河流,身上的衣裳则是一种出尘的绯红,即使在殷红的世界中也鲜明无比。
恍惚间,周实竟然觉得这女子有几分眼熟……
生死关头,他灵光乍现,用最后一口气站了起来,跳了几步。
顿时,卡住喉咙的力道一轻,他抓住机会,让失去控制的双手离开脖子。
起作用了!
呼吸通畅后,他立刻迈开脚步,在不同方位踏了几步。
这是莫老曾经用来控制小林的舞步,周实在乡下看过一次后就记在心里,觉得日后会有用处。
方才那红衣女子在门口出现时,周实就觉得她眼熟——黑发、红衣,以及仪态,就和张员外家的鬼新娘小林一模一样!
在死亡的威胁下,周实跳起莫老的舞步,果然成功脱离了红衣女子的束缚!
随着他的舞动,视野中的一切也发生了变化,殷红的天地居然开始碎裂!
当周实将舞步跳了三回后,殷红碎裂,视野中的一切都变成了正常的颜色!
站在小院中的他一低头,一股殷红色的液体就从他脸上淌下,一碰到地面就迅速变成黑色,随即消失不见。
“果然,这仕女图没有能让天地变色的造化,只是控制了我的双眼,让我看到的一切都变成了红色。”
拿捏了对方的实力,周实打起精神,跳着别扭的舞步向房门走去。
有了镇压仕女图的方法,当然不能留着这祸害。
周实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米,扬手一洒。
撒豆问吉,结果是“小吉”。
心里有了底,他迈步向书房走去。
被红线弄得如同盘丝洞一般的书房内,那张仕女图仍悬在空中。
感受到周实的闯入,几个被染成红色的画轴向周实抽来,被他灵巧地闪过。脚下传来异动,他也敏捷地跳开,躲避飞起的地砖。
密集的红线反而成了束缚,让仕女图无法利用桌子椅子等大件物品作为武器。
和刚才的殷红空间比起来,这都是小场面。
周实再次踏出舞步,那仕女图猛地颤抖了一下,根根红线依次断裂,直到从红衣女子身上伸出的红线无法支持住仕女图的重量,将它摔落在地,迅速合成一卷。
搞定了?周实不敢怠慢,用口袋里剩下的米再卜问一次,得到的结果却是“凶”。
跟我来这套!
他冷哼一声,思索片刻,转眼看到了身旁的炭炉。
他用火钳子夹出一块尚在燃烧的炭,吹了吹,让它们烧得更旺。
“对不住了王先生,您恐怕得重新补充藏品了。”
他一甩手,被火焰包裹着的炭块就向着仕女图飞去。
就在火舌快要触及画轴时,原本卷起的仕女图突然摊开,射出几根红线。
不等炭块被染成殷红,周实一口阴火喷出,幽蓝色的火焰瞬间将仕女图吞了进去!
无数扭曲狰狞的鬼脸啃噬着仕女图,它只能快速合上,但是燃烧着的炭块还是点着了它。
双重攻击下,已经受创的仕女图应接不暇,只能被一阴一阳两种火焰侵蚀!
看“火候”差不多了,周实才走过去将它捡起,把火焰吹灭。幸好画的材质是布帛,烧得并不剧烈。
周实看着被烧出一大块黑斑的画轴,微微一笑,将它牢牢握住。
看着一片狼藉的室内,他又有些心虚,遂动手帮他收拾起来。
仕女图合拢后,室内被染成红色的物品都慢慢变回了原样,附着在物品表面的红色则变成了一滩黑水。
就在他忙着判断碎成几块的香炉和被折成碎片的椅子哪个更具有修复价值时,门被一把推开。
“呔!何方妖物在此……嗯?”
周实回过头,只见一名道士打扮的男子站在门口,茫然地看着一地的家具碎片。
此人的穿着实在夸张,头上戴着道士的方帽子,身上穿着画满符文的七星褂,右手提着桃木剑,左手拿着八卦镜。总之,是一副任谁看了都说不出是什么,但最像的一定是道士的打扮。
这位道士把屋子打量一遍,又看到一身脏污的周实站在碎片当中,对他说:
“同行?”
你的同行应该在戏班子里……不过周实觉得这里指的应当是“驱邪捉鬼”的同行。
“对。”
“搞定了?”
“是。”
那道士嘟嚷了一声,转身离开。不一会儿,王银昌被汗水浸透的脸就出现在门口。
“周掌柜!”
周实不用想就知道刚才那位道士是他喊来的。
“不好意思啊,把你家弄得……”
“周掌柜,你没受伤吧?我听游云真人说被您截胡了,难道您一个人就……”
不必多言,王银昌已经看到了周实手上的画轴。
他刚才从家里逃出来后,担心周实的安危,于是飞奔到城北,去找在城门口给人算命的这位“游云真人”。
这位真人自称是白云观的道士,是在周大掌柜被赶回乡下那段时间来的江都。他说自己此番下山历练,靖妖除煞,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然后在城门口支了个算命的摊子,相面十文,测字二十文,算姻缘三十文,逢初一十五半价。
不过此人还真有些本领在身,据说算的卦神准无比,在江都小有名气。不过也有不灵的时候,比如给七十岁的老妪相面,硬说人家天生多子多福,还能再生三儿三女,结果被人砸了摊子。
砸摊子就砸摊子,反正他们这行的摊子不值钱,有个板凳就成。他就这样在城中站稳了脚跟,以至于王银昌居然能想到去请他来当帮手。
王银昌找到他后,把家里的事和对方一说,他立刻收拾行头,全副武装地跑来助阵。可惜等他到时,留给他的活只剩打扫地面了。
“周掌柜,那仕女图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还会动的?”
两人把目光同时落到被烧坏的画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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