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祭坛,但实际上,要只是建立在石质平台上的简易石室。
“这里,就是原初的六位妖精铸剑的地方,是我们这个世界诞生的地方,作为旅途的终点真是再合适不过了。”环顾着周边枯燥而单调的石室,阿尔托莉雅保持着恬静的微笑向周边的同伴一一介绍着这里,但这般闲情逸致只有她一人拥有,看着身后气氛沉闷的三位同伴,阿尔托莉雅笑着安慰道:
“如果觉得难过的话可以到外面等我哦,大概只需要等一下就可以了。”
“不,不必了。”藤丸立香闭了闭眼:“既然是伙伴的话,那么请让我们见证这一刻。”
阿尔托莉雅脸上的笑意愣了片刻,随后露出了更为灿烂的笑容,她退回了半步,来到了玛修的身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发梢上的蓝色发饰摘下,然后恋恋不舍地戴在了藤丸立香的头上。
“野风信子花的花语是终结与离别哦,算是对这场旅途结束的一个纪念吧。”
“诶?”藤丸立香一愣:“可是这不是米奈歇尔送……”
“反正我又带不走啦。”阿尔托莉雅双手小跳着退开:“如果我们还能再见,到时候你再把它还给我吧。”
她迎着藤丸立香飞快倒退一步,只是一步,就已经退入了这狭小闭塞的石室中央。选定之杖受到了某种感应,冒着微微的蓝光脱离了阿尔托莉雅的手向着上方飘去,而也就在选定之杖悬浮在半空中之时,自石室的顶端,镌刻着古朴晦涩法阵的中央朝着下方打下了一道足有一人粗的纯白光柱。
光柱呼唤着阿尔托莉雅,她转过身,而阿尔托莉雅也朝着光柱伸出了手。
“阿尔托莉雅!”
身后再度传来了藤丸立香的呼唤,但只有一声名字后就没了下文。阿尔托莉雅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后又一次向前,整只手没入了白光之中。
“异邦的魔术师,来自正确历史的旅客们啊。”
头一次的,阿尔托莉雅以无比庄重正式的语气称呼藤丸立香。
“我不曾见过你们那边的世界,但,我从我的米奈歇尔那边听过你们的世界,那一定是一个很美丽很温柔的世界吧。”
阿尔托莉雅直视着在白光冲刷下已经不见的那只手,语气随着话语逐渐放软,最后直至变得温柔。
她又上前了一步,这一步,让她完全站在了光中,此时她才半偏过头,白光冲刷着她的侧脸,将阿尔托莉雅的身影照得时隐时现:“那么,来自温柔的那个世界的你们觉得这个不列颠,我们的不列颠如何呢?”
没有得到回答,并不是藤丸立香没有说,阿尔托莉雅看到了藤丸立香嘴唇的开合,但是她已经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了。
但阿尔托莉雅还是对着藤丸立香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也算是她最后撒的一次无关紧要的谎言。
接下来……
阿尔托莉雅转过头,感受着自己的身躯在白光中溶解,但距离失去意识还有着相当的距离。
在生命的最后几秒,她该想些什么呢?
乐园妖精的使命?童年的遭遇?亚瑟王的故事?
不不不,那样未免也太过无趣了一些。
一幅幅画面在她的眼前浮现,阿尔托莉雅唇角保持着笑意,那是这段巡礼她所经历的点点滴滴,走马灯似得在她眼前过了一遍。
最后,阿尔托莉雅用肯定的语气对这段巡礼做出了总结:
“果然啊,无论人类还是妖精,不列颠还是使命,我全部很讨厌。”
“战斗很可怕,互相憎恨也很疲惫,被迫背负这个使命也是莫名其妙。”
“可是唯独与我一起走来的大家,我都很喜欢。”
“在这其中——”
“尤其喜欢你。”
最初相遇的时候,
我们还是陌生人——
那时自暴自弃的我,一定满脑子都只想着干脆去忘记掉全部的记忆吧,像这样的我,又怎么可能是预言之子啦。
至于履行使命完成巡礼什么的,我肯定从来没想过——
当时的我,一定是这样。
一丁点都没有想过。
不过……
你却那般不由分说地把我拉拽了出来。
不由分说,完全不考虑我的意见,粗暴的简直像故事中的恶龙一样。
会在我难过的时候,会在我自卑的时候,不留情面地敲打着我的额头,很痛一点也不温柔。
那时候的我,一定很讨厌,很讨厌这样的你……好吧,其实也没那么讨厌,但是,像现在那样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这种事,一定从没有想过。
因为,我知道这样的你,其实相当的温柔。
第一次被人赠送礼物,是野风信子花的发饰,怎么会有人拿这种花当作送给女孩子的礼物啊。
可是,可是……
还是乖乖地戴上了。
“这样才像个公主嘛。”
即使是公主大赛零分的她也被夸奖成公主了。
唔。
……啊啊,这样不行啊。
说真的,光是表现得和平常一样。
我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完全搞不懂自己在做什么。
完全不行啊。
其实我最喜欢的,还是巡礼的第十天,那是我第一次和喜欢的人在格洛斯特的街道上漫步。
“怎么样?好吃吗?”
很甜,很喜欢,这是我第一次吃牛津食堂供应的甜品。
又凉又甜不是吗?
被你这么一问,下意识就说了“嗯”。
现在想来,我明明看过那么多杂志,在脑内模拟过那么多次,到头来还是不行,哪里都不行。
什么方法和对策都想不出来。
我根本不知道,
要怎样才能好好约会——
——我,有好好表现吗?
我看上去像个享受约会的女孩子吗?
【我能好好地成为你预想中的好女孩吗?】
……啊啊,这也太难了吧。
相比之下,还是在巡礼比较简单。
至少我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平时的我根本不会在意迷茫。
但是这次不行。我不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
但是。
但是,大概。
像这样和你在一起,我一定……
无论是和你一起吃冰淇淋,还是一起逛街看衣服,无论是被你像孩子一样的指导对战,还是被你注视到不好意思的为止。
我一定——
不分彼此,全部都喜欢。
谢谢你,米奈歇尔。谢谢你为我这一无是处的灰暗的人生打上了唯一的暖色。
喜欢,喜欢,无论怎么看,都喜欢。比牛津的甜品、比发饰都要喜欢。
如果说,预言之子的巡礼是寻找众生星辰的道路,那么,那么在这条道路上——
“我找到属于我的星星啦。”
证明你存在的过去,就在这故事里,就在我们的这一次巡礼当中。
光芒在这一刻大亮,阿尔托莉雅的身体,灵魂,意识,记忆乃至于人格,都在这盛放的白光中溶解。
金色的光华在她的躯干中亮起,并在转瞬间取代了全部的白光。
“用这段旅途锻造出来的,一定是不惧任何挑战、无比完美的星之圣剑吧……”
在冲刷的金光中,阿尔托莉雅的身影消失,乐园的天空在这一瞬间完成了白昼到黑夜的转变,仿佛是将全部的日光都吸纳入了这剑胚之中。
纯黑色幕布般的天空之上之上,起初毫无星辰,随后第一颗星光开始闪耀。
猛烈的光辉丝毫不顾及后果,如流星般璀璨,将黑暗有着一瞬间的驱散,但又在下一刻倏然暗淡。
但第一颗星光的暗淡,并没有使天空完全黯淡下来,第二颗、第三颗星光点点闪烁,越来越多的星辰在黑夜中闪烁。
它们或明亮,或暗淡,或一直照亮着周边,或长时间不曾亮过但也在一下一下地坚持发着微光,或主动亮起,或被周边点亮。
每一处都只是一点光,点不亮整片天空,但星光聚合,汇成了无与伦比的光亮。
此刻,万众的理想交汇成唯一的宏愿。
嗡!
星光点点,如梦似幻。光辉收敛,融于晨曦,
在这奇景中,每一个都被迫仰起头,在圣剑诞生的此刻,在这白昼与黑夜同时存在的短暂奇景中,在那缓缓收敛的星星中,每个人都似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星辰。
嗡!
剑鸣声悠悠传来,黑夜退去,白昼回归,在唯独贯通了天地的白色光柱中,仿佛淌着金色圣光的宝剑静静悬浮在半空中。
“这就是……”米奈歇尔伸出了一只手:“乐园妖精锻造出的救世之剑。”
圣剑回应了他的呼唤,朝着他缓慢地飘近。
“动手!别让他碰到圣剑!”
身侧传来了破空声,巨大的阴影朝着米奈歇尔当头砸下。
砰!
米奈歇尔另一只手曲肘挡在身前,袖甲炸裂间露出了其下乌黑一片的角质层,他以不符合自己年龄庞大力道单手运气将盾牌一点点抬升。
“是耶梦加得小姐的鳞片!”玛修被眼前的一幕所吸引,完全忽略了来自自己身后的危险。
闪着寒芒的尾刺不知何时绕到了玛修的身后,朝着少女的后脑刺出。
“玛修!”藤丸立香想要提醒,但那尾刺突进的速度太过迅速。
哧!
在距离玛修后脑不足一寸的位置,尾刺突然悬停,从尖端开始随风消散。
随着一道闷响,米奈歇尔身子软倒在地。
失去了牵引的圣剑向着下方坠落,却在下一刻被一只手捡起。
“哎呀呀,幸好已经偷偷给自己上好了英雄做成,不然即便是现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他,也很难一下就打倒了,要是被他拿到圣剑可就相当糟糕了。”那人拿起圣剑,冲着玛修和藤丸立香展现出了相当和善的微笑,在用魔术生成飘散花瓣的停止也不忘了朝着倒在地上米奈歇尔又施加了两个幻术:“好久不见,不,应该说是初次见面,我是梅林,花之魔术师可靠的梅林大哥哥哦。”
“果然。”藤丸立香摸了摸自己的肩膀,但芙芙早已不见,或者说已经变成了眼前的白毛半梦魇,她点头:“在进入异闻带之前,我在梦里所听到的声音就是梅林你!”
“啊啊,那个时候,我还被摩根囚禁在庭中,只能在暗处给你们加油股劲。”梅林鼓掌:“你们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成功打倒了摩根完成了巡礼。”
“啊啊,说起来,也多亏了那时候我闲来无事的一手,否则万一在乐园里你们不愿意相信我转而去帮助米奈歇尔可就糟糕了。”
“但是,为什么只提醒我们‘米奈歇尔是敌人’呢,阿尔托莉雅小姐似乎对此一无所知。”
“嘛,就当是我偶尔无聊发的善心吧。毕竟是给了那孩子春之记忆的同位体,我想让那孩子一直到最后都保持着对这个名字的好感呢。”
此乃谎言,他不这么做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米奈歇尔的注意力始终都聚焦在阿尔托莉雅身上,如果那孩子表现出异样从而牵连到他可就糟糕了。
梅林抬起头,看着依旧保持怀疑的两名少女。他又朝米奈歇尔施加了两个幻术:
“嗯,这样应该就稳妥了。”
说着,他的手一招,在翻飞的花瓣中,周围鸟语花香的乐园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燃烧的街道和乌黑的硝烟,俨然是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色。
在不知何时,他们已经回到了卡美洛钟楼的上空,眺望着远处肆虐的角神尸体,梅林的声音低沉。
“那么就由我为你们解释这个异闻带的真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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