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余将齐长生丢出了战场后，将一瓶药粉迅速撒在了自己手上的伤口上，目光随时注意着那红衣小女孩的动向。
那小丫头也不急着动手，只是看着魏余的动作，对峙良久过后，冷不丁地来了一句：“莫非，你其实很聪明？”
看着对方那不似作假的纳闷神情，又想起方才对方那蹩脚的演技，魏余不由得一阵无语，不过他也不会因此而有半点儿的放松，对方表现得越从容，自己就越该警惕。
“你干嘛这么怕我，我又不会立刻杀了你，而且像你这样的聪明人，我都在考虑一下要不要留下你当我的小弟了……当然，前提是你得去把那个看起来就不怎么聪明的家伙先宰了才行！”小丫头双手环胸，神色认真地说道。
“这不叫怕，只是单纯地警惕而已，毕竟我看不出你的境界，警惕才是应该的吧？”魏余手指微动，他在计算着自己有几成的胜算。
如果对方是金身过后的炼气境或者神宫境，那自己拿出看家底的本事，倒也不是不能弄死对方，可炼气和神宫境可弄不出来这么大的阵仗，如果是十境以上的圣人出手，规模也不会这样小，而且这类庞然大物的动作，牵引了天地气机，三教圣人必定是会有所察觉，如此一来，魏余便可以推断出对方的修为大概率不会超过第九境……但那好像也不是自己能对付的来着？
“面对自己打不赢的对手，却不会逃跑，看来你也不是多聪明嘛……”小丫头有些嫌弃地说道，接着，没看见对方有何动作，魏余的一只手臂就那么突然地掉在了地上，无声无息……
“……”魏余反应过来之后，倒是没有因为疼痛而大喊大叫，只是冷汗不断地从他的额头渗出。
疼，那是真心的疼。
可目前来看自己怎么走都是死路一条来着，身陷必死之局。那还不如让自己死得有骨气些。
青木关的士兵，从来都没有相信跪着就能活下去的……况且，他未必真的会死在这里。
尽管希望渺茫，但自己毕竟是有个圣人老师的……
“你们面对打不赢的对手……当然能逃，可我和你们不一样……”魏余一边说着，一边抽出存放在自己空间戒指里的长剑，还好自己有左手戴戒指的好习惯。
在魏余的印象里，青木关的士兵，不管面对何种强敌，也不会因为对方的强大而放弃手中的兵刃，魏余用着平时不太常用的左手，握着青木关的制式长刀，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应该去想很多，可实际上他其实什么都没想，只是想着要比平时挥剑更加用力一些……仅此而已。
以前出剑之时，出剑就只是出剑。
看过人世间的一些光景过后，出剑却多了些茫然。
“老师，你说我们这么拼命守护那个叫‘人世间’的地方是为什么啊？”年幼时提出的问题，魏余当时便得到过一个答案。
“小余，自己去看看吧，看看那人世间，到底是不是值得你去守护……”离开青木关时，魏余又得到了一份回答……看似有些晚了，实则来的时机极好，但却未必对。
魏余看了几个月的人世间，说实话，不太喜欢，这里的人……怎么说呢？没有青木关的人真诚，常常有见魏余不像是本地人就狠狠抬价的商人，也有一些嘴上说着圣贤道理，手里做着龌龊事的读书人，还有……总之，魏余不是特别喜欢这人世间，但也仅仅是不喜欢而已
“砰！”地一声闷响，魏余被钉在了墙上。
长剑穿过他的肩胛骨，直直地插进了车厢光滑的墙面，性命倒是无忧。
实力的绝对碾压之下，魏余就像一具任人摆弄的玩偶。
“你们这些人类啊……还真是有意思，一边骂着我们这些其他世界的生灵茹毛饮血，污秽不堪。自己又一边美化着自己的恶劣行迹，你们人世间灵气还未复苏的时候，就已经是战火不断，你当真以为你们的人世间当真如此光鲜？”
“你从小生活的青木关，远离人世间，没有太多的腌臜事，你天真些倒也正常，可你看了这你们拼死守下来的人世间，当真就半点儿不失望？”小女孩的声音很冷，却没了先前那种令人不适的妖异之感。
“失不失望，从来不是我说了算……”魏余用着伤痕累累的左手，握住那长剑的剑锋，试图用力将那长剑拔出来。
显然是徒劳的，魏余先前的一些判断倒是没多少错误的地方，唯一出错的地方，就是低估了这个小女孩的具体实力，十境之下？小女孩一只手能捏死一百万个。
“哦？”小女孩突然狡黠一笑，好看又危险的眸子里闪烁着妖异的光芒，接着身形一晃，瞬间出现在了魏余的面前，一手抵住长剑剑柄，一手掐住了魏余的脖子。
“不是你说了算？那是谁说了算呢？”长剑慢慢地又深入了几分，女孩巧笑嫣然。
“三教的祖师，教化天下的圣人，九大关隘守关战死的将士们，还有人世间千千万万的普通人……对这个世道失不失望，自然是他们说了算。”魏余说了句十分公道的公道话。
不喜欢是不喜欢，可要说失望，那也不至于。
“好啊，那我们就来玩个游戏，你要是赢了，你和你的朋友都能活着离开这里，如果输了……呵呵……”没有讲游戏的规则，也没有给魏余拒绝的机会，小女孩缓缓向后飘去，拍了拍手。
“那么，有请第一位嘉宾登场！”小女孩直接用十分粗暴的手段，从另一个车厢里一把拽出了一个神情慌乱的男子，将其悬在半空。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男人一出现，便是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无助地求饶着。
小女孩可没管那么多，也许是嫌弃男人的求饶之声，先是直接拔掉了男人的舌头，然后将一柄长刀塞进了男人的手里，指着魏余说道：“杀了他，你就能活……”
小女孩话音未落，男人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就直接给了魏余一刀，这柄刀也不是什么凡物，不然也不至于让一个凡人轻易就能重伤魏余，而且似乎还附带了针对灵魂的特性，一刀下去，魏余灵魂与肉身皆被重创。
小女孩有些烦躁地一挥小手，那男人瞬间就成了一滩血肉，死得痛快极了。
有些失望……
“怎么样？这还只是第一个哦，居然能这么毫不犹豫地出手，说实话就连我都有些没想到，不过就是这样，被自己守护的人毫不犹豫地捅了一刀，感觉如何？有没有对这个世界感到失望？”小女孩声音俏皮，凑到了魏余面前，伸出小手捏住了魏余的下巴，猩红的眸子里满是戏谑。
“用恶意去试探他人，能得到的大多都是最坏的结果，哪怕我被砍死了，最多也就是这么一个结果而已，又谈什么失不失望？”魏余面色有些苍白，可还是咬牙说完了这么一段话。
“真是位了不起的教书先生呢！呵呵，那么接下来呢？我的时间远比你想象得要长，而且在我手里，你这小子，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小女孩最后一句话出口时，魏余真切地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哦？拭目以待……”
“如你所见，这个家伙姓魏，名叫魏余，嗯……你们人世间九大关之一的青木关的圣人魏长风的儿子，在青木关当了几年兵，如果没有和他一样的士兵来镇守九大关的话，估计现在人世间已经成为那些外域畜牲的畜牧场了吧？现在呢，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杀了他，你们就能活下去。”小女孩对后面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说道，然后在每一个人毫不犹豫地递给了魏余一刀后，有些烦躁地挥手弄死了那个人，接着就是问问魏余的感受。
魏余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挨了多少刀了，刚开始自己是有些难受的，但是越到后面，自己就越来越麻木了，毕竟当痛苦达到了一个临界值，人类就会渐渐麻木，而最真实的情绪也会随之暴露出来。
“那么，现在，你对这个世界失望了吗？”游戏接近了尾声。
此刻的魏余浑身是伤，要不是女孩出手给他把命吊着，估计早就在奈何桥上排队喝孟婆汤了吧？
“我……没有……”魏余的眸子里闪过挣扎的神色，在他的眸子深处，恶念的火焰正不断地升腾着。
“好的，真是有骨气的小家伙呢！那么……有请最后一位嘉宾！登场！”小女孩十分干脆地拍了拍手，然后将一个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少年丢在了魏余面前。
“他倒还挺硬气的，折磨了这么久也没有精神失常……和你们那一脉沾点儿关系的人是不是都这么邪门啊？”小女孩的最后一句话说的极小声，似乎是忍不住的吐槽。
“我也不多废话了，你们两个只有一个能活着离开，要么你杀他，要么他杀你……或者你们俩可以试试杀我，顺带一提，你们人世间的三教祖师我都揍……，没什么，只是提醒一下！”小女孩嘴边扬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
接着，瓷娃娃模样的小女孩就那样抽出了魏余肩胛处的长剑，还十分贴心地替魏余止住了血，然后将那浸满鲜血的长剑丢到了魏余的手边，顺便也丢了一柄长剑给齐长生，让即将来到的厮杀变得稍微公平一些。
没了那柄长剑的支撑，早就无比的虚弱的魏余直接从墙上摔了下来，瘫倒在地板上，如同一滩烂泥。
躺在地上，魏余麻木地想起了很多东西。
自己似乎压根就没做错什么，为什么就非得平白无故挨那么多刀呢？地板上，魏余连动动手指都变得极为艰难，可思绪却如雨后的野草一般，开始疯长。
凭什么，人世间的人们生来就能享受和平？凭什么，青木关的将士们都得去送死？凭什么，青木关归来的老兵到最后也没得到一份善终？凭什么！老子守了五年青木关！你们想也不想地就敢对老子动刀子！！！
恶念一起，便如那干枯已久的荒草碰上了点点星火，不多时，星星之火便成了燎原之火，一发不可收拾。
猩红的光芒与黑色的火焰渐渐吞噬着魏余眼中最后的一丝清明。
恶灵归兮，道将反。
小女孩猩红的眸子里，失望与期待的光芒同时一闪而逝。
“喂！老妖婆！你说的……算不算数？”突然，齐长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和勇气，手握长剑，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自然算数，怎么？这样就决定下手了吗？看来你们所谓的友情也算不上多值钱嘛……”
“友情？别误会……我和他，不过才认识几天而已……”齐长生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朝魏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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