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茫茫人世间

  魏余后来还是拿到了山海学院的名额,当然,是不被保送的那种。

  在学校办好了退学手续后,接着又去曾经的第七军区遗址祭拜了一番过后,魏余就一身轻装,准备离开这待了十多年的青木关,去看看外面的大世界了。

  离别之前,魏余再次向自己老爹问起了有关自己母亲的消息,依旧是没有得到答案,只是说以后魏余就会明白这些事情。

  青木关的传送站,以前魏余偶尔看见过几回,是个十分清闲的地方,毕竟在战时,也没多少人会在青木关和人世间之间频繁出入,传送的阵法也相当的简便,以高效为主,至于舒适度什么的,自然是不会去考虑太多。

  不过自从那一战过后,这传送站的工作反倒一下子成为了整个青木关内最忙碌的工作,不说那来自人世间天南地北,为了瞻仰一番战场风光,远道而来的游客们,就是一大群一大群想搬进青木关居住的修士,商人那都是络绎不绝的壮观景色。

  一个被打下来的大世界,能有多少没被开发过的资源?土地、灵气、生物……这些都是财富,自古财帛动人心,打仗的时候没见过这些如狼似虎的家伙,打完了,一个个就削尖了脑袋往里面钻……魏余并不喜欢这样,可也不会就这样认为这群人就是无可救药,一无是处的家伙。

  人与人有不同的活法,没有什么谁比谁高贵,大道之上,所谓的贵贱之分,魏余其实看得很轻。

  走入不知道两年间翻新过多少回的传送站,魏余又想到了一个新的问题。

  这传送站的翻新,原本是因为那些大老板坐着实在是不舒服,于是出钱资助翻新了一遍又一遍,不用自己出钱,还能有不少盈余,青木关这里自然是乐见其成,那些大老板又看不上,或者说不敢想这传送站的生意,票价依旧是原来的票价,便宜得很,环境却是与之前天差地别。

  问题也来了,这群老板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做的事情,却得到了一个好的结果,让后面乘坐传送列车的人们也得到了许多方便,这是不是一个好事?那么这好事儿又值多少斤两?

  这个问题,难也不难,如果作为路上的消遣去想想,倒是极好。

  列车缓缓开动,魏余旁边的位置上没人,倒是对面有一个三四十岁的大叔,肤色不算健康,带着些许病态的白,可这样的肤色,对于常年和混沌种打交道的青木关老兵们来说,已经算是常态。大叔模样和善,路上还和魏余聊了些有的没的。

  “娃子,你也是青木关的人啊?”大叔先提起了话头。

  魏余也就先把自己在思考的问题放在了另一边:“是的,我是第七军区那边的,算是军人家属吧……大叔你是?”

  大叔笑了笑:“我叫吴宝隆,第三军区的……第七军区的那群弟兄们……还是好样的。”

  “大叔我以前和你们军区的那个曹贺倒是很熟悉,他和孟久那家伙,作对了那么多年,听说原先是因为一个女子,二人就开始互相较劲了起来……啧啧,也不知道那是多好的一位女子,值得那两家伙惦记这么多年。”

  “不过说起来,谁年轻的时候没个倾慕的女子呢?想当年……”上了年纪的人,只要说出了“想当年”一词,过后便是滔滔不绝的一段故事了,好在魏余挺喜欢听故事的,从别人的故事里学到些许道理的话,那魏余就更喜欢了。

  “那时候啊,大叔我还是个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的小屁孩,教书的先生也管不住我,那时候的我,天不怕,地不怕,觉得在那片小小的山村里,就没人能管住我……然后……教我读书读书识字的先生把我丢到了儒家的书院里,让我好好读书,以后肯定会有大作为……当时的我只认同了先生的后半句,但要我好好读书,那可真是要了我的亲命。”

  “书院的夫子也不怎么管我,我就在书院慢慢混开了,然后就碰见了一个小丫头被人推进了池塘里面,一群小孩屁都不懂,犯了错就要全部溜之大吉了,要不是我,估计那小丫头就没命了,一群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面的玩意儿,现在想起来我也是一肚子的气!小孩子犯了错,真的就是因为他小,年幼无知就可以犯错了吗?他们不过是不懂得把自己心里的恶收起来罢了,他们其实什么都懂,只不过是因为不会像大人一样,伪装好自己的恶意,因此露出了马脚……扯远了,那个小丫头被我救上来之后,也没哭也没闹,就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就那么好奇地看着我,我当时还特别勇地说了一句‘看什么看,再看,打你哦!’,当然是开玩笑的。”

  “后来啊,那丫头就缠上我了,连带着之前那些小屁孩看我都不顺眼了,啧啧,不过我可不怕那些,我就怕那丫头跑到我旁边,二话不说就要给我讲些书上的圣贤道理,劝我好好读书,当时我就想着,这家伙是不是得了什么书呆子病了?”

  “也多亏了她,我的功课都没落下,以前落的也被她帮忙补了起来……在书院里,时间其实过得很快,一眨眼,我就和丫头分别了……不对,不能说是丫头了,毕竟长大了,该说她……是一位风华正茂,恰好时光的美丽少女,这样才对。”

  一番话过后,大叔俨然一副等着魏余开口问后续的模样,有时候讲故事的人,得要别人来参与一下,才会更加有兴致。

  而魏余无疑是一个合格的听众:“然后呢?大叔你和那位……美丽少女后来呢?发生了什么吗?”魏余也希望这个有些许美丽的故事不要留有遗憾。

  “后来,我和她都进了山海学院……碰见对方时,也没多么激动……就像我们从来就没有分开过一样,她还是和往常一样黏着我,不同的是,我的修为比她高了大概三四个那谁,后来就这样,慢慢的我俩被人撮合的走到了一块,她无父无母,而当初的那位对我极好的先生也去世了,索性我俩就在战场上拜了天地,我还记得当时她身上穿着的是山海关火脉深处不知道活了许多岁月的凤和凰两位前辈赠送的晚云羽衣,正好和嫁衣一个颜色……只是我当初没能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地把她娶回家,终究是有些亏欠她了。”说到这儿,大叔地神色稍稍有些落寞,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那副回忆往昔的神态。

  “再后来,我俩从山海学院毕业了,她给我生了一个大胖小子,算算时间,估计和你差不多大了,现在青木关没打仗了,我也能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了。”说到这儿,大叔的脸上露出了一副满足的笑容。

  一个有些仓促的结局,魏余心想,尽管知道对方说的可能不是真的故事,甚至对方的身份都是假的,但这对于魏余来说,其实不重要。

  “那大叔你现在肯定很幸福了。”

  “是啊,很幸福……”

  真正的吴宝隆早就死了,自己还给对方收过尸来着,虽说和眼前大叔的模样几乎没有任何差别,但是魏余敢肯定的说,眼前这人绝对不会是第三军区的吴宝隆——吴宝隆的生平和儒家沾不上半点儿关系,甚至见都没见过山海学院……这些年,魏余可不是在青木关吃白饭的,光是收尸和统计名册,他一个人就出了不少的力。

  有些时候,如果对方没恶意的话,就不必去计较太多,这是魏余自己琢磨出来的道理,很多时候都能让自己的生活开心一点儿。

  过后,大叔仿佛睡着了一般,再也没有和魏余说过任何一句话,魏余也把刚才放在一边的问题重新捡起来,安静地思考着。

  过了许久,列车到站了。

  那位大叔,也不见了踪影……

  “奇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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