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赵麦麦在母亲的陪同下,来到了片场。
赵麦麦没有受昨天晚上拍摄效果不佳的影响,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见到剧组工作人员就热情地打招呼,简直像个快乐的小天使。她蹦蹦跳跳地来到导演组,开心地道:“致远哥哥,今天我没有来晚哦!”
方致远笑着点头道:“没有来晚,今天你来得特别早。”
方致远没有废话,将赵麦麦带到了陈妙妙的房间,让她坐在陈妙妙的座位,坐在书桌前。他打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播放器,开始播放早已选好的班得瑞《春野》,然后让赵麦麦闭上眼睛,幻想自己是一只鸟儿,大自然中自由飞翔。
音乐放了几分钟后,方致远让赵麦麦睁开眼睛,用知心大哥的温和语气道:“麦麦,听说你们家养过一条叫土豆的狗,是不是真的?”
赵麦麦眼睛瞬间瞪大了:“你怎么知道?”
方致远笑嘻嘻地道:“我是神仙,掐指一算,就算出来了。”
赵麦麦被逗乐了:“我才不信呢,肯定是妈妈告诉你的。”
方致远开始进入正题:“我也特别喜欢小狗,我们家也养狗,我们家那条狗黑不溜秋的,就给它取名为泥鳅,我们家泥鳅可聪明了,特别听我的话,每次我回家的时候它都会来迎接我。听说你们家土豆也特别聪明,给我讲讲土豆,好不好?它是怎么来的?”
在赵麦麦眼中方致远本来就有点知心大哥哥的感觉,见他对土豆感兴趣,就讲了起来:“那年春节,我跟爸爸妈妈到乡下过年,爷爷家的大狗刚刚生了两只小狗没多久,其中有一只全身是黄色的,长得特别可爱,小尾巴就像一根毛线,圆溜溜的眼睛就像两颗小水珠,胖胖的小肚子就像小皮球一样,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土豆。我特别喜欢土豆,就带着土豆到处玩。土豆跟我也特别亲,在我脚边跑来了跑去。过完春节,我要回城里了,可我舍不得土豆,就跟妈妈说,要把土豆带回去。妈妈不同意,我就使劲哭,我给妈妈说,要是不让我把土豆带回去,我就不走。最后爸爸妈妈同意了,我就把土豆带回了家。”
赵麦麦眼睛亮晶晶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沉浸在过往的美好回忆中:“土豆跟我可亲了,我每天上学的时候,土豆都会送我送到门口;每天放学回来,它会马上跑过来,在我脚边转来转去。土豆可聪明了,平时在我屋里,我睡在床上,它睡在床下。其实刚开始我让土豆睡床上,可是妈妈说土豆的毛掉在床上不好洗,就跟土豆说,土豆,你不能在床上睡,要睡在地上,它就乖乖在地上睡觉了……”
在方致远引导下,赵麦麦的回忆很快进入了令人心碎的部分。她的神情变得哀伤起来:“那天,妈妈带土豆去遛弯,她在小区门口遇到熟人,就跟熟人聊天。结果把土豆身上的绳子松开了,土豆很乖,没有到处到跑。我写完作业出来玩,在小区门口看到妈妈,就大声喊妈妈,土豆看到我,直接冲过马路向我跑来,我看到左边有辆车开过来,急忙大喊,土豆不要过来!可还是晚了,那辆汽车还是从土豆身上压过去了。我跑过去,看见土豆躺在地上,旁边是一摊血。我一下哭了,大声喊,土豆,土豆。它摇了摇尾巴,然后就不动了。”
说到这里,赵麦麦只觉悲从心来,说不出难受,趴在书桌上呜呜哭了起来:“都是我的错,要是我不喊妈妈,土豆就不会跑过来,土豆就不会死了,呜呜……””
方致远见赵麦麦哭成这样,不禁也有些难过。他知道赵麦麦没有兄弟姐妹,土豆是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在她的眼中恐怕跟兄弟姐妹差不多,那种看着兄弟姐妹离开的悲伤,真的只能用撕心裂肺来形容。
到这个时候,方致远有点明白梅丽尔-斯特里普会反对方法派,会认为方法派训练方法会侵犯演员内心的私人空间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足够坚强,能够从容面对内心伤疤,当导演强行拆掉演员内心的防护墙,让演员内心的创伤暴露,有可能带来二次伤害。
不过赵麦麦不属于这种情况,她因为土豆的死而充满愧疚,觉得都是自己的错,土豆是听到自己叫妈妈,才跑过马路,才车被撞死的。这种情绪要是长时间淤积在心里,对身心是有害的,说出来反而能够得到释放。
好一阵过后,赵麦麦才止住哭泣,她抬起头看着方致远,眼泪汪汪地道:“致远哥哥,你说土豆会不会怪我?”
方致远柔声安慰道:“不会的,土豆怎么会怪你呢。这不是你的错啊,你不知道妈妈把手里的绳子松开了,妈妈也没想到土豆会横穿马路,这事谁都没有错,就是飞来横祸。土豆那么喜欢你,它一定希望你开开心心的,不希望你难过。”
方致远努力安慰赵麦麦,直到她情绪稳定下来,才引导她进入角色道:“土豆知道你喜欢演戏,知道你想成为演员,你不能让土豆失望哦!昨天我指导你的时候,没有指导好,害你没有演出理想的效果,不过我现在有办法让你演好了,你按我说的来好不好?”
赵麦麦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方致远双手一合:“现在你把眼睛闭上,想象你是陈妙妙,坐在书桌前看书。你听到开门的声音,听到我说,妙妙期末考得怎么样?进步很大吧!我是你的家教老师张捷,我对你特别好,特别用心的教你,让你学习成绩有了很大进步,甚至你的作文被老师当成范文朗读,可你妈妈却故意让你期末考砸,这样就不用给张老师家教费了,你本来是不愿意的,可你妈妈很厉害,你比较怕你妈妈,而是你妈妈还答应带你去游乐园玩,你就答应了。现在听到张老师来了,你觉得羞愧,也特别不安,不知道怎么面对张老师……”
赵麦麦这次没有抗拒方致远讲述的内容,将自己想象成陈妙妙,有个叫张捷的老师,在张捷的帮助下,自己成绩有了极大的提高,可自己却按妈妈的要求故意考砸了期末考试,现在听到张捷老师来了,自己变得极为不安,心里简直羞愧极了。
随着引导逐步深入,赵麦麦的内心也逐渐由羞愧不安变得崩溃。
最后当赵麦麦听到张捷说,本来以为她考得很好,给她准备了一份小礼物,没想到会这样,你还是把礼物给她吧,她彻底崩溃了,再也无法控制内心的情绪,趴在书桌上呜呜哭了起来。她一边哭,一边抱歉:“张老师,对不起!对不起!”
在引导赵麦麦入戏的过程中,方致远一直在观察赵麦麦的反应,他对赵麦麦的表现满意至极。他取出两张纸巾递给赵麦麦,夸奖道:“麦麦,你的表演棒极了!要是土豆看到你演得这么好,一定会开心的!等会拍摄开始后,你就这么演!”
半个小时后,拍摄准备就绪,赵麦麦拿着一本数学书在书桌前坐好,刘敏滔站在了客厅门口,而方致远站在屋外,他们两准备给赵麦麦搭戏。
随着宁皓“开始”的口令响起,表演正式开始。
方致远跟着刘敏滔走进房间,笑容满面地问道:“王阿姨,妙妙期末考得怎么样?进步很大吧!”刘敏滔听到这话,冷冷地哼了声:“你还有脸问!这次期末妙妙语文和数学考得很差,都只有60多分!你这个老师是怎么教的?”方致远有些懵:“怎么会啊?妙妙进步明明很大,怎么会才60多分?”
书桌前的赵麦麦整个人简直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她害怕见到张捷,害怕张捷问自己怎么会考成这样。她满脸羞愧地低着头,牙齿用力咬着嘴唇,在心里不住祈祷,妈妈,千万不要让张老师进来!千万不要让张老师进来……
等到赵麦麦将这场戏演完,方致远来到监视器后面,将赵麦麦的表演调了出来。赵麦麦完全入戏了,她将陈妙妙从羞愧到逐渐崩溃,控制不住情绪哭出来的过程,完美的呈现了出来,整个表演极为生动,也极为自然。
方致远直接站了起来,拿起步话机,大声宣布:“过了!麦麦演得好极了!比我想象的还要好!来!大家都给麦麦一点掌声!”说完,他用力鼓起掌来。
现场工作人员听到方致远这么说,都纷纷鼓起掌来。
赵麦麦见现场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都面带笑容的对着自己鼓掌,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她抬头向方致远望去,见方致远冲自己竖起了大拇指,她笑得更开心了,冲方致远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陈思成对赵麦麦的表演满意至极,忍不住道:“不可思议啊,昨天还始终无法入戏,今天竟然能演到这种程度,简直给人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徐争也是赞不绝口:“这场戏确实演得好,真的太自然了,完全看不到表演痕迹。如果让我来指导麦麦拍这场戏,绝对拍不到这种水准,致远真的太厉害了。”
宁皓附和道:“在指导演员这一点上,我自愧不如。”
方致远摆摆手,谦虚地道:“我跟你们一样,对于如何引导麦麦入戏,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是向一位非常厉害的表演老师请教后,才知道如何引导麦麦这种无法入戏的演员进入角色,都是这位老师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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