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搞懂了九幽天魔究竟想要做什么后,淮知安有些震惊于对方这堪称天方夜谭的想法。
“这么说来当初的灵山之主堕入魔道,化作魔佛,就是因为九幽天魔看上了佛门的那佛门灵光?”淮知安眉头微微蹙起。
“所以那佛门灵光如今已经落入了九幽天魔手里,人初之灵在我手里,只剩下道门的天仙之气不知所踪?”
淮知安心中暗自揣摩。
九幽天魔的魔道之路应该是走到了极致与尽头,符合超脱要求,而超脱之机应该就是这人初之灵,佛门灵光加上道门天仙之气。
超脱的名额此世能和九幽天魔争的也寥寥无几,谁都没有这位从第一次超脱之争活到现在人更有资格,那最后限制九幽天魔的便是那超脱的时间点。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淮知安其实并不太过担心。
只要九幽天魔需要人初之灵来踏上超脱之路,那就算集齐了佛门灵光和道门天仙之气也还是于事无补。
淮知安就算以逸待劳什么都不做,兜兜转转,九幽天魔终归还是要来找他。
“只是就这么被动的等着有点憋屈啊……”淮知安摸了摸下巴。
九幽天魔这种老阴比过于烦人,谁也不知道对方会想出来什么坏点子。
淮知安自觉凭实力吊打九幽天魔,把九幽天魔揍成死狗不成问题,可淮知安却不敢说自己是毫无弱点的存在。
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甚至这个弱点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淮知安担心的就是这点,九幽天魔躲在暗处,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慢慢找到他的弱点,以此来对付他。
淮知安挠挠头,叹了口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一劳永逸的解决掉那家伙。”
至少现在的淮知安是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来,对方的本体藏得太深不说,就算找到了对方的本体,对方以天下众生的阴暗面为复活之摇篮。
难不成淮知安还能把天下众生统统杀个一干二净不成?
淮知安懒得再去纠结,只是将代表人初之灵的火种放下,目光落在了另外两件神物身上。
模样小巧精致,通体赤红,表面凋琢一只口衔离火之精,周身更是九轮曜日缠身的烛龙之形的青铜小钟。
在青铜小钟内有一团光晕,光晕里符篆万千,日月星辰以大小周天的轨迹,日复一日的流转着!
蕴藏巫族传承的烛龙万古钟!
上古巫族的血脉不知是否彻底断绝,但祖巫觉得,至少巫族传承还可以留下来。
无论淮知安如何处置,祖巫都没有丝毫意见。
巫族传承与小钟对淮知安来说都没什么大用,反倒是另外一物让淮知安有些在意。
一株翠绿的藤枝,代表着上古建木的根须!
上古建木扎根虚空,接通天地的同时也有稳固空间之效,寻常秘境洞天的空间可能易碎,但若是有建木在,怕是寻常羽化境都打不开。
这也就意味着,近乎九成九的挪移法宝或者遁法,在上古建木的范围内统统失效!
而建木之实更是千载难寻的至宝!
对淮知安不一定有用,但对山语和上官惊鸿来说,就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了。
如今这颗建木上,足足有三颗建木之实!
淮知安摊开手掌,建木顶端的三颗拳头大小,表面灵光流转的青色果实悬空落在了淮知安手心。
一股极为浓郁的果木清香扑鼻,淮知安轻嗅一口,只觉得香甜可口,口舌生津,只是香气就有着洗精伐髓的功效!
“好东西啊好东西!”淮知安满脸笑呵呵,毫不客气的将建木之实收入囊中。
不只是建木之实,建木本身淮知安也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只是只有建木还不行,淮知安觉得目前他还缺了一点关键性的东西。
只要补足这个关键性的东西,那离山剑宗就可以重开山门了!
“之后问问桑子言,看烛龙司那边有没有消息,荼蘼的话也不知道给上官惊鸿当护道者当的怎么样了。”淮知安自言自语道。
祖巫留下的来东西并不多,但不是对淮知安来说极为重要的情报,就是堪称旷世奇珍的神物,个个都是精品!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了……”
淮知安吐出一口气,神色悄然变得认真起来。
攒了这么久的气运,可算是把驱散系统中第三柄小剑前迷雾的气运攒够了!
先是在长安砍了魔佛化身后吸收了魔佛教的一些气运,随后剑斩龙虎山的天上仙人,揍跑了龙虎山的三位天师,吸收了龙虎山的不少气运,又在秘境中斩了大夏仙朝那位将军,吸收了一点大夏的国运。
之后开天门和一剑重创龙虎山大天师虽然动静大,其实气运却不是很多,倒是杀了九幽天魔那一缕分身着实给了不少气运和经验值。
真正的大头反倒是在妖族这边,似乎是涉及到了梧桐这位妖王,以及整个妖族的气运,这一趟下来气运直接赚到手软,一鼓作气直接将第三柄小剑前的迷雾扫去!
淮知安直接在巫族神宫盘膝坐下,意识逐渐沉入系统中,“看”向了那第三柄,乍一看普普通通,但一眼望去却让人心中沉甸甸,感到内心无比沉重的小剑!
小剑下方,铁剑主人的名字缓缓浮现——
谢晓峰!
淮知安缓缓吐出一口气,神色颇为振奋。
剑中帝王,神剑山庄三少爷,谢晓峰!
斑驳铁剑轻轻一震,剑吟声起,带着淮知安的这一缕意识,恍如悠悠秋水被撩动,在时间与空间的波纹中缓缓飘向另一个世界。
无数崇山绝壁耸立,如同一把把锋锐铁剑朝天,绝壁陡峭,剑意森然,令人望而生畏!
而在这片孤峰之间,却坐落着一处山庄,一处天下闻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恢弘山庄!
这是天下剑修的圣地,是江湖人的禁地!
这里是——
神剑山庄!
神剑山庄后靠翠云峰,庄前则是绿水湖!
湖起河流,流水潺潺,一路向东。
河水清澈且蜿蜒,在群山之中宛如游龙。
绿水湖中流出的河流围绕了半个山庄,还有半个山庄则被崇山绝壁所隔绝!
孤峰,飞鸟,山间云霭缭绕,东边晓日初生!
随着东边第一缕金色的光芒洒落,这寂静的山水墨画也被一声嘹亮的啼哭而打破!
淮知安的目光落下,穿过了云,穿过了峰,穿过了古朴庄园,看到了那刚刚降生的婴儿,看到了那位老太爷兴奋到直打哆嗦的身体。
老太爷抱着婴儿,抬头看到了那被晓日照亮的山峰,看到了那大日初升的盛景。
“是个男孩,那便叫他晓峰吧!”
……
神剑山庄,自然是以剑闻名,谢晓峰自一生下来,就仿佛带来了上天所有的祝福与荣宠,得到了谢家所有的光荣和宠爱!
谢晓峰周岁第一次抓周抓的便是一柄木剑,小小年纪更是绝艳惊才,展露出了天下侧目的剑道之姿!
谢家上下都意识到,这位谢家的三少爷,将来成就绝非凡俗!
而谢晓峰也不负众人期望,五岁学剑,六岁解剑谱,七岁时已可将唐诗读得朗朗上口,十多岁时就已击败了华山派门下的第一剑客——“游龙剑客”华少坤!
十五岁谢晓峰出山行走江湖,他是神剑山庄的剑客,他英俊潇洒,侠义正直,他行走江湖,仗剑除魔,他完美无缺,仿佛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
他是谢家三少爷,谢晓峰!
淮知安目不转睛,眼中却有沧海桑田,白云苍狗掠过,十八年一转而逝!
……
春日如歌,翠云峰前,落英缤纷,美景令人心醉!
一道白衣身影持剑而立于落英花雨中,徐徐而散的清风拂起他的衣玦,使得这道身影看上去伟岸如同天上神只,坠入凡间!
淮知安看着谢晓峰,而谢晓峰则抬头那半空中缓缓落下的花瓣,若有所思,思有所悟。
可正当谢晓峰凝思之际,马蹄声如惊雷奔涌而来!
道路上的散落花瓣被踏成粉碎,洋洋洒洒!
数名或年轻,或苍老的剑客驾马匆匆而来,而当他们看到翠云峰前那持剑的年轻身影时,眸中的疲惫一扫而空,有的只是无尽的兴奋。
十八岁的谢晓峰,江湖成名,但也只是成名,无数人想要踩着谢晓峰与神剑山庄的名头争名夺利!
一直安之若素,静默赏花的谢晓峰直到阵阵凌乱的马蹄声在路道尽头处响起时方才缓缓的抬起头,看向来着,眉宇间的平静化作一抹忧伤渐渐散开!
一声叹息,谢晓峰举剑!
乍起的秋风拂起他的衣玦,淮知安这才看到他的剑已经慢慢的刺出来了,一种极为缓慢而又优美的动作,如无形春风般变化着!
冰冷的剑峰上随之一连串的血花摇曳而下,落在那跌落在地上的数具冰冷尸体上。
待到满天花雨落时,这些血迹也渐渐被掩盖住,同时也埋葬了这些剑客的尸体。
“我累了。”
谢晓峰那双深邃如星空的眸子中没有击败挑战者应有的雀跃,有的只有一抹连明媚阳光都化不开的忧伤。
最开始的点到为止,到后来的下重手击败,到如今的一剑封喉。
人人羡慕谢晓峰,人人想要成为谢晓峰,可谁又能体会谢晓峰那深入骨髓的疲惫?
温润如玉的谢晓峰眼中和语气里满是无奈与疲惫,一直挺拔的身躯此刻都无形之中有些弯曲。
仿佛杀人对他来说是一种绝大的负担,每一次出剑,夺走其他人性命的同时,也为自己的双肩上新添一座大山!
他夺走了对方的性命,却甘愿背负起对方沉重的生命!
“好,峰儿!你果然是神剑山庄的希望!是天下第一剑客!为父为你而骄傲啊!”
淮知安勐然抬头,看向孤峰半山腰的那座山庄。
那里站着一道苍老的身影,对方站在至高处,逆着光,就连淮知安也看不清面目,但对方的话语却落在了心里,也压在了谢晓峰的心间。
“天下第一剑客?”谢晓峰自嘲的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些许苦涩。
“他们称我为天下第一剑客,这对于剑客而言确实是无上的殊荣,我曾经也为此而迷恋与自豪!”
“但这何尝又不是一种枷锁?当我成为天下第一剑客的那一刻起,便有无数剑客为了得到这一称号蜂拥而至,只是为了神剑山庄,我不断拔剑,我不想杀人却又不得不杀人……”
谢晓峰抬头,似乎在与不存在的淮知安对视,眼里是空旷如荒野的忧伤。
“我……累了。”
淮知安沉默,心中莫名有些触动。
他见过西门吹雪的剑,如雪冰冷,如雪寂寞,除剑之外再无他物,抱剑而生,为剑而死!
他也见过叶孤城的剑,超脱于世界之外的孤高,仿佛真的如云海之上的白云城主,如天仙孤傲,俯瞰人世间!
谢晓峰虽与两人同为剑道之巅,却与两人截然不同。
剑是无情物,奈何握剑是有情人!
谢晓峰太善良了,父亲的期望他背负,神剑山庄的未来他背负,江湖人的对他的崇拜他背负,对他的恨意他也背负,就连死在他剑下的那些人的生命之重,他也要背负!
背负一切,承担一切!
这便是王,剑中帝王,谢晓峰!
淮知安沉默不语,只是听着又一阵的马蹄声起,同样的马蹄,同样的话语,同样的兴奋神情,却是不同的人。
他们没有去看被落花掩埋的尸体,他们的眼中只有谢晓峰,或者说是打败谢晓峰之后名动江湖的滔天名望!
谢晓峰目光中忧伤更浓,剑上无奈更重!
没有丝毫话语,谢晓峰只是沉默的出剑,一如既往的缓慢,只是这铁剑上迸发出的剑光却是惊寒了这片天地!
淮知安看着那无尽的剑气直冲云霄,也惊动了那无边落英摇曳而下。
鲜血如泉涌,洒落翠云峰!
谢晓峰收剑,叹息声中看起来更加的疲惫与忧伤。
谢晓峰的目光看向翠云峰和绿水湖之外,眼中流露出一丝向往,没有什么“三少爷”,没有什么“谢晓峰”,没有人认得他的江湖,那才是他所向往的江湖。
只是……
谢晓峰转身,看向神剑山庄,看向那位从不考虑他真正想要什么的父亲。
他的背影就像寒风中的秋叶,显得那般遥不可及,而在背后,又是新的马蹄声响起。
斜阳拉长了他的影子,他自晓峰之中诞生,如今他的心却在残阳晚风下一点点死去。
日复一日,周而复始!
直到有一天,当谢晓峰再一次剑上染出血花,淮知安清楚的察觉到,这位剑中帝王的心里,有一根弦崩断了。
只是当琴弦崩断的那一刻,谢晓峰的眼睛却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淮知安察觉到,缠绕在谢晓峰剑上的那份“沉重”与“忧伤”不见。
谢晓峰的剑从未有一刻如此轻松!
“想明白了?”淮知安笑问道。
“想明白了!”
谢晓峰伸了个懒腰,随后笑道。
“我要走了……”
“去哪?”
“去没有谢晓峰的地方,去一个可以只为自己而活的地方!”谢晓峰眼眸灿亮。
淮知安笑着点点头,由衷的为这位三少爷而开心。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知道你的来意。”谢晓峰神情云澹风轻。
“你想学我的剑,但抱歉,现在的我还没有资格教你什么。”
“无妨。”
淮知安丝毫不以为意,看到谢晓峰的这一场内心的历练,醒悟与转变,对他来说就已经是莫大的感悟!
谢晓峰想了想:“你陪伴了我的这么久,这一式剑法便赠予你吧,等到……等到我想明白了之后,你再来找我,到那时,我应该能教你点什么。”
话音落下,谢晓峰不等淮知安开口,便握住腰间的斑驳古剑。
只闻一道清脆悠扬的剑吟声在这翠云峰中响起,淮知安就见到谢晓峰对他微微颔首,斑驳古剑便已出鞘,一剑朝他递来!
依旧还是那么缓慢,姿态却是如谪仙般优美,像风一样自然。
风起,可谁又能知道风从何起?
剑已慢慢的,慢慢的刺了出来。
从最不可思议的部位刺了出来,刺出时忽然又有了最不可思议的变化。
可是在这种变化之间,有一点破绽。
狂风卷开大地时,岂非也难免有遗漏的地方?
可是当狂风吹过来时,又有谁能注意到这些地方?
但那破绽只是这一剑本身变化中的变化。
那就像是高山上的流水奔泉,流下来时,你明明看见其中有空隙,可是等到你的手伸过去时,流泉早已填满了这空隙。
刹那间,无尽的剑气迸发而现,其剑光更是惊寒整片天地。
淮知安睁开双眼,眼中是一道贯穿天地山河,剑气纵横三万里的燎天一剑!
“地破天惊,天地惧焚!”
这是独属于三少爷谢晓峰的一剑,深深刻印在了淮知安的心间。
只是让淮知安更加匪夷所思的是,第三柄小剑并没有如往常那般感悟之后消失,而是处于一种虚幻的状态,似乎……在等待什么。
想起谢晓峰的话,淮知安若有所思。
他有预感,他还会再一次见到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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