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漾漾。
从江南来的破落户家的女儿,从小和哥哥司长溪相依为命。
哥哥司长溪是个有才华的,一路童试、院试、乡试考到现在,从童生到秀才又到举人。
如今来了玉京城,进了京华书院,是要准备明年的会试。
再中了,就是进士。
他们家境贫寒,亲戚疏远,邻居也不算亲近,是个很干净很清白的身世,实在是挑不出什么问题。
所以,为什么司漾漾懂得这么多东西。
他哥哥是个读书人,所以乐意妹妹去学一些其他姑娘不必学的东西?
就算是这些读书人敬而远之的这些鬼神之道?
燕留云想起来,在错红居的时候,司漾漾喝了两杯酒,曾经吐露,她还有个师父。
她这个师父,在风券查到档案里,可是一句都没有提到。
所以,他现在好像有点怀疑司漾漾?
可从认识到现在,在大理寺,在琅音楼,在玉清观,在错红居,漾漾她,都是个很好的女孩。
会可怜会悲悯,会受伤会奋不顾身去救他。
燕留云看着漾漾那稍稍蹙起的蛾眉,以及吃着包子的圆鼓鼓的腮帮子,好看,也可爱。
认真想了想,觉着不是。
所以,他这是干什么?
好奇她口中那个“第一风骨,第一谪仙,第一美人”的师父?
这“美人”像是个女子,可“风骨”又像是个男子。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值得她心心念念挂在嘴边?
司漾漾终于吞下去了口中的包子,这才敢开口说话:“大人,大人。你看什么呢?”
“我吃了满脸吗?”
燕留云恍惚回神,道:“是有一点。”
说着就要用手指去给她抹掉唇边上的白面渣渣。
可他才刚刚抬起时候来,修长的手指还没展开,就看见司漾漾向后一躲:“嗯,那个,我自己来。”
然后就看见她自己的小手覆上自己的唇。司漾漾自己也看不见,一顿乱抹。
被那双手指一压,双唇丢了些血色,又随着手指抬起,血液回流,嘴唇又鲜红起来。
颜色就像她指尖上涂好的蔻丹。
这艳丽的蔻丹就是错红居的一场梦之后,遗留下来的一点绮丽。
燕留云注意到了自己的举动,大概是有点出格。讪讪的缩回了手。
沈微在对面看着,多少也发现了这空气中转瞬即逝的尴尬。
他打着哈哈过来转移话题,有问到了那一对小孩:“婆婆你说,前两天那小孩还来你这里讨过糖糕?”
宁阿婆自然没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妥,点头应承:“是啊。就连今儿去长兴家送糖糕去,都是我们提前说好了的。”
现场再次静下。
一点需要他们确信,就是两个小孩子确实已经死了。
真的已经死了吗?
死了尸体在哪?
四邻亲友可曾见过白事,前来吊唁?
罗家酒馆对于忽然消失的蹦蹦跳跳的两个孩子,又是如何对外宣称的?
还有,这两个孩子不是亲生,又到底是从哪里出来?
他们俩的生身父母又是什么人?
总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
这一切若是想知道答案,从宁阿婆这里大概是打听不出什么了,还是要去问罗家酒馆的那一对夫妇。
那位女掌柜他们已经问过,显然是不愿意多说的意思,那么倒是可以试试去问另一个。
罗家酒馆的当家,罗长兴。
白日里,女掌柜曾经交代,他们家男人去了玉清峰打酿酒用的山泉水。
现在已经接近太阳落山,这个罗长兴理论上也该回家里来了。
燕留云吩咐沈微,去街上守着,该是一个三十岁出头,带了一板车水桶的壮年男人。
沈微狼吞虎咽两口,拿上刚刚在罗家酒馆买的一壶乌程酒,青色的流苏在他手里绕了两圈,出去了。
宁阿婆也吃干净了盘子,端着到光盘出了前堂。
此时便又是只剩下了司漾漾和燕留云。
原本燕留云以为,自己又要陷入谁也不说话的尴尬里,却没有想到,司漾漾靠过来,拽了拽他的袖子。
她小声地说:“大人,我可能猜到了两个小孩子会在哪里了。”
这里她说的,自然不是活着的小孩,而是指的孩子的尸体。
燕留云很是吃惊,却由于司漾漾已经建立的神算形象根深蒂固,十分配合地问道:“真的?你觉得他们在哪?”
司漾漾抬眼,四周环顾了一遍浮生客栈:“大概就在这浮生客栈里。”
听的人毛骨悚然。
可方才他们还在这里相谈甚欢,吃的其乐融融。
好在燕留云也不是等闲之辈,平日在大理寺办的案子,比这麻烦诡异的不在少数,倒显得对这个言论可以接受。
就听见司漾漾继续道:“这位宁阿婆看起来是真的因为年纪大,而有些疯疯癫癫,说的话有些可信,有些不可信。”
“你的意思是,身世可信,识字也可信。后面的讨糖糕就不可信了?”
司漾漾点头称是:“我也这么觉得。毕竟这些话还是要结合罗家酒馆的那位女掌柜的来看,就算不是亲孩子,可至少也不会平白就说自己的孩子夭折了吧!”
“所以说,从女掌柜的时间线来看,孩子夭折之前的事,没准是真的,后边,怕只是这老婆婆在杜撰。”
司漾漾继续道:“若是我们能找到这两个孩子的尸体,知道他们的死因,再结合一会儿从罗长兴那里问到的身世,或许就能知道这件事幕后的问题。”
燕留云连连点头。
漾漾的思路很清楚,推理也很清晰。
比跟在他身边好几年的沈微、风券,都要显得靠谱得多。
或许刑狱官这种行当,真的还是得靠天分。
他隐隐有些自得,漾漾是有天分的,他自己,自然也是有天分的。
燕留云这便问道:“那你为什么猜测那两个小孩子会在这浮生客栈?”
燕留云一副等着司漾漾再来一波神之推理的神态,却没想到司漾漾直接表示:“啊这,既然是猜测,那自然是我猜的。”
当然,三分猜七分算吧。
却没想到燕留云直接皱起了眉,摇摇头,什么评价都没有。
等到沉吟片刻,他也开始叙说自己的理由:“这两个孩子是罗长兴捡回家的,从宁阿婆的话里来看,夫妻俩一直无子,该是很疼爱他们两个。所以刚刚在罗家酒馆,我提到了小孩子,那位女掌柜才是一副怀疑,气愤,却又不敢多说的表情。”
司漾漾点头称是,继续听着燕留云的揣测。
“她在怀疑什么?我猜是在怀疑两个孩子的死,与我们有关,或者杀死两个孩子的人,与我们有关。所以说,那位女掌柜是绝对知道,两个孩子不是无缘无故就夭折丧命的,并且,他也很想知道真相。”
“至于死因,是为人所杀,又或者重伤不治,又或者是什么……但无论如何,绝对是死了,不然她也不会对外说夭折。毕竟谁会诅咒自己的孩子夭折呢?”
“所以,多半是死在自己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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