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周围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尸体,甚至还血都溅得到处都是。
这可不是什么名门淑女能做出的事。
尤其是从始至终,慕容秋荻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一丝波澜。
仿佛这并不是一场屠杀,而是午后闲暇时分,抽空修剪了一丛花花草草一般。
在江湖之中恩怨情仇不知何几,杀人放火,灭人满门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是慕容秋荻这样一位名门淑女,下手却这么狠辣,这强烈的反差感,到底还是让陈玄多看了两眼。
慕容秋荻神情清冷,只是在明月心的脸上多看了两眼,随即漠然道。
“带走。”
她身边的侍卫闻言,伸手便要将陈玄和明月心拉走。
陈玄没什么所谓,明月心却还在发脾气。
那侍卫拽了她几下,她一直不动,其中一个侍卫眼神一冷,拔出长刀便要威胁她。
没想到就在这时,那长刀“叮”的一声就断成了两截。
“谁!!!”
“是谁!”
“怎么回事!”
周遭的几个侍卫还以为是楼上藏着什么武林高手,唯独本该转身离去的慕容秋荻脚步一顿,回头幽幽的看了陈玄一眼。
“小女慕容秋荻,敢问阁下是?”
“陈玄,这是我的侍妾明月心。”
听他如此贬低自己,明月心终于忍不住抬头瞪了陈玄一眼。
陈玄却也没有理会。
慕容秋荻低声喃喃道。
“明月心……明月心……真是个好名字。你们可愿到我府中一叙?”
“可以。”陈玄点了点头。
这几天明月心联系不到青龙会的线人,押送李青萝的那批镇南院高手完全失去了行踪,所以陈玄也一直无事可做,烦闷得很。
现在跟着慕容秋荻去她的府上,充其量就是换个住处,对寻找镇南院的高手也没什么影响。
有了他开口,周围的侍卫自然也不必动手,一行人径直走出了窑楼。
明月心刚走出大门就忍不住冷笑一声,戏谑道。
“姓陈的,你就是狗改不了吃……”
她一句话还没骂完,陈玄便打断道。
“卓夫人,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说话别这么难听。”
“难听?这慕容小姐说两句,你就像条狗似的跟着她走了。你这么能耐,为什么不把她也睡了?”
“不急。”
陈玄轻飘飘的两个字,不说明月心,便是慕容秋荻的脚步也微微一顿。
不过刚才那一道凌厉的气劲,到底还是慕容秋荻心生忌惮。
她看不出陈玄的实力高低。
但她很清楚,在江湖之中,美人就好像是绝世神兵,越是漂亮就越多人来抢。
只有真正的强者才配拥有最漂亮的女人。
明月心显然就属于很漂亮的那一类,理所当然的,这个寂寂无名的年轻少侠显然实力也不容小觑。
慕容秋荻并没有和陈玄翻脸,因为对于高手,她的脾气一向很好。
谢晓峰隐姓埋名多年,远走神剑山庄许久。
江湖传闻他壮年暴毙,慕容秋荻却一直坚信他还活着,最终找到了这里。
她在这里简单的置备了一座行宫,领着陈玄和明月心回到宅院行宫之后,便托词道。
“陈少侠,明月姑娘,秋荻还有一些琐事要处理,二位在府中尽可随意些。”
说罢,她便领着人离开了。
她前脚刚走,陈玄便将明月心拦腰抱了起来。
明月心柳眉一挑,不耐烦道。
“你想干什么?”
“你说我想干什么?我早就说过这是你和青龙会欠我的,你一天不帮我找到我的妻妾,我就要收拾你一天,如果把我逼急了,我非得把你卖去窑楼里当娼女不可!”
“……”明月心自知理亏,一时无言以对。
陈玄说是气势汹汹,但他其实也不馋这点乐子,他现在更担心李青萝的安危,甚至有些茶不思饭不想的意味。
他说是抱着明月心进了里屋,但也没做些什么,只是搂着她兀自发着呆。
明月心见他这愁肠寸断的样子,冷笑几声,戏谑道。
“你这样的烂人还装什么痴情?”
“我不是痴情,只是属于我的东西,我不喜欢别人染指。”
陈玄说话间,幽幽的看了明月心一眼,好奇道。
“你说公子羽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他为什么会把你送给燕南飞?”
“……”
“你和燕南飞晚上做那事的时候,他是不是就躲在屋外看着?那想想还怪刺激的。”
明月心本不想搭理他,没想到陈玄越说越离谱,气得她一扬手,差点又甩他一个巴掌。
陈玄看着她恨意绵长的样子却是冷笑一声。
陈玄的冷嘲热讽就像是一根根蔷薇刺,刺破了她所有的伪装,像极了她本来完整、美好的感情,终于逐渐被无情地消磨殆尽。
这真的是一个很悲哀的故事。
本来,她不应该对除了公子羽之外的其他男人有任何感情的。
她可以不在乎身体的归属,但她的情感上始终保持着唯一,即使是在燕南飞的身边,那也只是因为她把他看作“公子羽”而已。
在这场游戏里,连她有时都会分不清到底喜欢的是昔日那个俊朗的贵公子,还是如今带着青铜面具公子羽。
可叹可笑的,是失去自我的燕南飞,还是自欺欺人的明月心?
抑或是公子羽自己,也是可悲的。
然而她却对傅红雪也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原本将自己的面貌易容成他从前爱人的样子,是为了刺激他。
可是到了后来,她一面悄悄痛恨起自己现在的面容,一面又忍不住悄悄去幻想,如果自己就是那个女人,如果自己就是翠浓……
她尽量避免去想这个问题,因为她知道,那也只不过是另外一个很悲哀的故事罢了。
免不了的,永远是嫉妒、伤心和矛盾。
直到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公子羽”了,她才真正获得前所未有的幸福。
她爱的人没变,但已经不再是公子羽了。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她却为此付出了这么多。
然而,只要心里有明月,明月就总是会升起来的,不是吗?
她心下暗暗叹息着,像是释怀一般,然而下一秒陈玄却突然抱着她就来了两嘴。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明月心一惊,旋即又不免打量起眼前这个年轻人。
她跟随燕南飞多年。
后来又易容成翠浓,跟随傅红雪浪迹边城。
燕南飞和傅红雪都是个性鲜明的侠客。
燕南飞用剑,傅红雪用刀,他们同样的孤独而隐忍,同样的悲情又执着。
然而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却大不一样,他就像是一团火,不问缘由和因果,只是炽烈的燃烧着。
明月心能够在燕南飞身上,感受到身为傀儡的不甘和隐忍。
能够在傅红雪身上,体会到边城浪子的孤高和悲情。
唯独在陈玄身上,她感受到只有爱,单纯的夫妻之爱。
陈玄身处江湖之中却远没有一般豪侠那般深刻的沉淀和故事。
他就是一个普通人带着最简单炙热的感情,肆意潇洒,风流随性。
明月心在他身上感觉不到什么心机和负担,只是随他一起享受,一起快意江湖。
这些是她在燕南飞、傅红雪、甚至是公子羽身边都从未有过的感觉。
不知为什么,明月心突然很害怕。
她害怕自己沉溺在这简单平淡的生活之中,失去了属于自己的清高孤远。
到了那时候,她就不再是明月心,而是他的陈夫人。
………………………………………………
另外一边。
匆匆走出庭院的慕容秋荻走过长廊,一个黑衣侍卫快步跟了过来,递上一封书信。
她简单的扫视一眼,随即漠然道。
“让他在前院等我。”
说话间她已经匆匆走向前院,她很少有这么匆忙的时候,因为她知道做人做事,忙中总会有出错的时候。
但现在,她却必须迈着小碎步前去前院,只因那里有一个她急切想要见到的人。
迈出院门的那一刻,她还没看到来人,隐隐就感觉到一阵寒风迎面吹来。
慕容秋荻知道,这不是风,而是剑意。
在院子里正站着一个身着一袭黑衣的剑客。
他漠然而立,黑靴、黑衣、黑发,散发出一股让人望而生畏的死寂。
黑衣衬托着他瘦削而苍白的脸,让他好似那痨病缠身的贵公子,病态而又癫狂。
他叫燕十三,一个为剑疯魔的剑客。
多年前,江湖之中有个剑客叫“燕七”,又有个剑客叫“燕五”。
燕十三觉得他比他们两个人加起来还要强一点,所以就叫燕十三。
燕十三喜欢黑色,崇拜黑色。
黑色所象征的,是悲伤、不祥和死亡,黑色也同样象征着孤独、骄傲和高贵。
它们象征的意思,正是一个剑客的生命。
十几年前,神剑山庄三少爷声名鹊起,却极少有人知道江湖之中,还有一个黑衣剑客同样十七岁扬名。
只不过很少有人称颂甚至知道他。
因为燕十三是为追求剑道至极而生,和他比剑的人,一般都难逃一死。
自然而然的,也就很少有人会宣扬他的事迹。
一直到慕容秋荻找到了他。
其实不用慕容秋荻的邀请,燕十三也会和谢晓峰比试一场。
无所谓江湖恩仇,仅仅是为了毕生追求的剑道。
剑客的一生,是为追求剑道至极而生,燕十三知道自己的归宿只有死亡。
就像是大多数剑客一样。
无论他们两人怎样的不同,一个江湖是容不下两个绝世剑客的。
他们必然的走到了一起。
一个是备受推崇的剑中帝王,一个是孤身侍剑的剑中疯魔,二人始终需要一个结果。
只可惜三年前,他前往“神剑山庄”,想要找神剑山庄三少爷谢晓峰决战,却意外得知谢晓峰已死。
于是,他在通往“神剑山庄”的轻舟在船上刻上“十”字,然后他就将那柄已跟随他二十年,杀人无数的剑投入了湖心。
而现在慕容秋荻却将他找了回来,并且开门见山的说道。
“谢晓峰还活着。”
“他在哪里?”
“他往南边去了,我会帮你找到他。”
“……”燕十三并未多言,只是漠然转身离去。
看着燕十三远去的背影,慕容秋荻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癫狂和躁动。
很难想象一位如此文静柔弱的名门淑女会有这样的表情流露。
毫无疑问,当年谢晓峰带她逃婚又弃她而去,对这位名门大小姐实在是莫大的打击。
“谢晓峰!谢晓峰!!!”
慕容秋荻心中狂念着那个名字,双手攥紧。
那精致的指甲,几乎在她的手心里掐出血来。
而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此刻正孤独的远走,不知去往何方。
虽然陈玄无意间点破了谢晓峰的心境,但谢晓峰的心中还是有许多疑惑。
他的前半生太过圆满,一路顺风顺水,几乎毫无瓶颈。
他拥有令人叹为观止的剑道天赋,生来便是神剑山庄的少爷,更是拥有江南第一美人慕容秋荻的垂青。
名望、财富、美人、剑道造诣……他的一切都是心想事成,旁人苦求千年都不一定能拥有的。
只是在这样的美好之中,谢晓峰却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空虚。
他感觉到自己的剑缺了什么,但是他始终无法弥补这种遗憾。
这种缺失让他夙夜难寐。
最终他选择假死,隐姓埋名,毁掉所有的美好,去感受那残缺的绝望。
他成为了为娼女端水倒尿的没用的阿吉,他成为了被无数人取笑的低贱龟公,然而他始终无法明悟。
“为什么……到底是什么?我到底想要追寻什么?”
浑浑噩噩的谢晓峰茫然的走向远方,心中充满了疑问。
另外一边,重新一定战心的燕十三选择重回神剑山庄,拿走自己当年遗弃的湖心的长剑,他等待着和谢晓峰最后的对决。
江湖纷争不息,乱世风起云涌,无数豪侠天骄为求极道不断的追寻。
而在这一条极道之路上,陈玄非但没有奋起直追,反而打起了盹儿。
伴随着一声绵长的低哼,那帷帐中的声响渐息。
明月心没有说话,陈玄却转过头看了看她,轻声道。
“卓夫人这次的状态怎么这么好?感觉很润。”
“……你能不能闭嘴?”
明月心贝齿一咬,感觉在他面前,迟早会被他气出毛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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