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彦姝听了祖父的话如同醍醐灌顶一般,霎时就明白了祖父的良苦用心。
“孙女明白了,孙女这就去向殿下请罪,然后去宫里接沐家妹妹回北宫……”
孔讷闻言总算露出欣慰之色,朝着孔彦姝鼓励的点点头。
“孩子,不要觉得委屈,自古留名青史的皇后,哪个不是这般……”
孔彦姝闻言眼泪扑簌簌的掉。
“那也太委屈了,呜呜呜……”
“明明我什么都没做,却要承担所有罪责,还要笑脸贴人家的冷……”
孔讷听到孙女这般哭诉,心里也是一阵惋惜。
“唉!”
“是祖父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不过,你要明白一点,你占着正宫之位,不论是哪个妃子所生之子,都要奉你为母,称你一声母后。”
“孙女知道,但孙女心里依然有点不甘,凭什么孙女就要受这个委屈,呜呜呜……”
孔彦姝哭了一会儿,很快就振作起来。不仅自己擦干了泪水,反而去安慰祖父。
“祖父放心!”
“我绝不会给孔家丢脸,孙女一定力争做一名比肩长孙皇后的贤后!”
北宫政事堂,朱允熥百无聊赖的趴在书桉上发呆。
自从他不能生育的谣言传出,自家的三个师傅霎时慌了,每天抢着干活不说,还生怕自己累到一点。
只要看到自己在处理公务,几个老家伙就凑上来,这个说政事不重要,那个说公文不紧急。
总之一句话,就是让自己回后宫造娃。
这不,他今天刚跑来坐了一会儿,就看到杨新炉凑了上来,满脸堆笑的说道。
“殿下,您现在虽然证明了自己,但依微臣看还是不够稳妥。”
“您应该再接再厉,雨露均沾,让其她妃子也承恩泽……”
朱允熥听到这话,郁闷的直翻白眼。
自己最近已经很努力了,就差一夜三次郎了!
“去去去!”
“您老都多大岁数了,不关心自家孙子太少,老盯着孤那点破事干嘛!”
杨新炉闻言嘿嘿直笑道。
“微臣不担心家里香火传承,家里的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已经给微臣生了十几个孙子了,嘿嘿嘿……”
朱允熥闻言暗暗骂了句“猪”,就不在搭理这个跑来炫耀的小老头了。
正在这时,一个小太监颠颠跑过来,趴在他耳边滴滴咕咕几句。
朱允熥一边听,一边满意的点点头。
“孔讷总算干了回人事,如果孔氏真能做到她说的那般,孤就算不对她青睐有加,也会尽量相敬如宾。”
虽然朱允熥说的莫名其妙,但杨新炉是何等聪明人,眼珠子一转就大致猜到什么了。
“殿下能相敬如宾,举桉齐眉,对于太孙妃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
“就算殿下稍微冷落下太孙妃,太孙妃也会恪守妇道,善待其他妃嫔。”
“毕竟孔家的家学渊源,绝不会出现善妒弄权之女儿。”
两人正说着的时候,孔彦姝穿着一身素色衣服,卸掉头上的所有金钗首饰,来到北宫外叩阙请罪。
守门的锦衣卫见状,赶忙飞奔进殿禀报。
“殿下,出大事啦,太孙妃跪在殿外请罪啦!”
朱允熥早就从耳目那里听到了空老头和孙女之间的谈话,但一听到孔彦姝来的这么快,心里还是有点小小惊讶。
“杨师傅,要不要一起过去看看?”
杨新炉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不不不!”
“太孙妃是向殿下请罪,老臣出去算个什么事,还要不要点君臣之礼了?”
朱允熥见杨新炉这样说也懒得搭理他,径直出了政事堂去见自己的爱妃。
当孔彦姝跪在御阶之下,恭敬的行叩拜之礼时,某个无良的皇太孙,脑子里只闪过一句话。
还真是要想俏,一身孝……素……
孔彦姝换了一身素色衣服,再加上洗去铅华,不施粉黛,反倒衬托的有几分楚楚动人之感。
朱允熥是非常喜欢这个装扮的,只是不能长穿。否则外人看到,还以为大明皇太孙薨了,太孙妃在为其守寡呢。
“爱妃请起!”
“殿下,臣妾失职,沐家妹妹怀有身孕,臣妾竟浑然不知,对沐家妹妹关心不够,又让沐家妹妹差点痛失爱子,请殿下重重治臣妾失察、失职之罪!”
朱允熥见孔彦姝这样说,顿时生出皮一下的心思,走到她身边悄声道。
“要不你将太孙妃之位让给沐瑶?”
孔彦姝闻言脸上顿时一阵愕然,但很快又释然了。
“臣妾遵旨!”
“臣妾这就上书陛下,请辞太孙妃之位,让位于沐家妹妹。”
孔彦姝说完这话,重重的给朱允熥磕了个头后决然起身,向着宫外走去。
朱允熥见状赶忙一把将其拉住。
“孤刚刚跟你开玩笑呢,你怎么还当真了?”
孔彦姝听到这话,心里顿时生出一阵委屈之感,赌气的说道。
“君无戏言!”
“既然殿下对臣妾不满,臣妾还厚颜占着正妃之位,岂不是徒惹殿下厌烦?”
“臣妾还是赶紧退位让贤,让沐家妹妹来主持中宫吧!”
朱允熥将其揽在怀里,宠溺的安慰道。
“好啦!”
“就别在孤面前演戏了,你我都心知肚明。你这个太孙妃有多稳,孤想废你费劲,你想让出去也很难。”
“就算你我同意,群臣和皇爷爷也不会同意。”
“那臣妾就一死了之,到时看谁还敢不同意!”
朱允熥闻言,使劲的在孔彦姝脸上掐一把。
“说什么孩子气话,这点事还不至于死呀活的。”
“但如果你以后真做出恶毒之事,纵使全天下反对,我也会废了你!”
孔彦姝听到这话,顿时恭顺的低下头。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时候耍小脾气,什么时候服软。
“臣妾明白!”
“臣妾入宫之前,祖父就再三叮嘱过,殿下受吕氏虐待,最厌恶妇人人前一面,人后一面……”
“臣妾虽不才,但还不屑于做那等阳奉阴违之事。”
朱允熥闻言霎时勾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一直过了半晌才缓过来。
“好了!”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孤陪你一起去接沐瑶回来。”
“嗯……”
朱允熥挽着孔彦姝去皇宫之时,朱允炆正在清凉寺里上香。
当然,他的上香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找明清大师问计。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刚跟知客僧表明来意,就被知客僧拒绝了。
“朱施主,明清大师已经不再本寺挂单,您若想寻找明清大师,还请去其他地方。”
“啊?”
“明清大师不在了?”
“朱施主,明清大师不是不在了,只是离开了本寺!”
“哦哦……”
“那他有没有说去哪儿?”
“没有!”
“明清大师不辞而别,别说贫僧不知,就是主持都不知晓。”
“这……”
朱允炆霎时傻眼,现在朱允熥的后宫已有身孕,朝野上下已经不像前些天那般看重自己。
如果让朱允熥的后宫真的生出皇重孙,那自己的存在还有半点意义吗?
不行!
坚决不能让朱允熥的儿子出生!
明清大师靠不住,孤就只能靠自己了!
正当朱允炆这般想之时,知客僧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从袖子里摸出一个信封。
“哦,对了……”
“明清大师还给朱施主留了一封信。”
“信?”
朱允炆一把抢过信,也不管是不是有外人在场了,当即撕开信封拿出里边的信件读了起来。
然而,看罢信件后朱允炆顿时大失所望。
信上只有一首诗,还是一首古诗。
天清江月白,心静海鸥知。
应念投沙客,空余吊屈悲。
鹦鹉洲横汉阳渡,水引寒烟没江树。
朱允炆怔怔的看着信上的古诗,他隐约记得这是一首李白的诗,意思也非常浅显易懂,就是让人心境沉稳,不要胡思乱想之类。
然而,明清大师给自己留这么一首诗干嘛,难道是让自己静观其变,不要轻举妄动吗?
金陵城外,一处荒废的渡口旁。
韩清顶着个大光头,穿着套残破的袈裟,坐在渡口旁的青条石上垂钓。
明远坐在韩清旁边,一边给篝火里添柴,一边唱诵往生经,给即将被烤的鲫鱼超度。
明远见韩清钓了好几条大鲫鱼,当即上前劝阻道。
“够了!”
“贫僧吃素,一顿有三条鱼就够吃了!”
韩清闻言白了这臭和尚一眼。
“你够吃了,我的可还没钓到呢!”
正在这时鱼漂勐地动了一下,韩清赶忙提钩,钓上来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鲢鱼。
“哇哈哈,这次赚到了,总算是钓到一条大鱼!”
明远见状也非常开心,并且献上自己的建议。
“鲢鱼还是炖鱼头好吃,烤着吃有点浪费了,不如将其放生,跟河神在换一条肥美的鲫鱼吃呗?”
韩清闻言不悦的白了明远一眼。
“你真当龙宫是你家开的想换就换啊!”
“这条鲢鱼归你,那三条小鲫鱼归我!”
一老一少两个假和尚,登时因为三条弱小的鲫鱼争执起来。
正当两人争的热火朝天时,清凉寺知客僧带来几个食盒。
“主持、明清师兄,赶紧过来用斋饭吧!”
两人听到这话果然不在争执,毕竟有美味佳肴,谁愿意费劲巴力的去烤鱼,而且那东西也并不好吃,稍微烤的过火点就成焦鱼了。
两人各自拎过一个食盒,自顾自的从里边端菜。
明远毕竟当了几十年和尚,已经习惯了吃素,如果不是特别馋的情况下,他不会去吃肉喝酒。
相对来说,韩清这个假和尚就假的彻底多了。非必要的情况下,他绝对不吃素。
这不仅仅是因为素菜不好吃,更多是因为吃素不抗饿,对他这种习武之人太不友好。
韩清从食盒里端出一只烧鸡,以及一大碗米饭,外加一壶黄酒。把一边的明远给馋坏了,一个劲的给韩清使眼色,想让对方主动给自己分点,然后他好勉为其难的跟着吃点。
韩清故意装作没看见,自顾自的大吃大嚼。明远想吃又不好意思,只能悻悻的吃着素斋。
知客僧趁着主持吃饭的时候,将韩清给朱允炆的留信说了一遍。
虽说知客僧尽量压低声音了,但韩清可是江湖第一高手,听力是何等惊人,一字不落的听了过去。
不过韩清并未生气,只是露出一丝不屑的微笑。
因为这点破事他压根就没指望瞒着谁,别说明远了,就是锦衣卫看到都无所谓。
明远在听了知客僧的汇报后,皱眉思考了好一会儿,实在想不通这首诗有何含义,只能硬着头皮找韩清询问。
“韩施主,你这诗到底是何意啊,是跟他约定的时间还是地点,还只是想让他沉住气,不要轻举妄动?”
韩清擦了擦满嘴的油,满脸不屑的道。
“我哪知道啥意思?”
“当时我听到这孙子又来找我,正好我手头有本全唐诗,我就随便翻开一页抄了首诗,然后从后院翻墙头就跑了。”
“真没暗语?”
明远满眼都是不信之色,在他看来韩清一个屁仨谎的人,怎么可能没有隐含暗语?
“真没有!”
“如果有,就让他不得好死!”
韩清随手指向边上的知客僧,把知客僧差点吓尿。
“韩施主,贫僧可未曾招惹过你,你怎能……”
韩清闻言冷哼一声道。
“佛还说让你别乱嚼舌根呢,你不也没管住你的嘴吗?”
“贫僧……”
明远当即出来打圆场。
“你先下去吧,韩施主是跟你开玩笑呢,不会真杀你!”
“哦哦……”
知客僧闻言赶忙颠颠跑路,当渡口边上只剩他们两人之时,明远这才满脸担忧的问道。
“接下来咱们咋办?”
韩清闻言摇了摇头。
“难办!”
“本来我都安排好了,就算不能除掉朱允熥那未出世的孩子,也能借此攀咬一番,将整个老朱家拖下水。”
“然而,朱屠户的狠辣和果决超出我的预料了,他竟然如此草率的就处死了我的人,甚至根本没给我的人开口的机会!”
明远闻言埋怨道。
“你也是,你不会让你的人一开始就说啊,非得等人严加审问再说?”
韩清像看白痴一般看明远,心道这和尚信佛信傻了吧?
“明远世叔,麻烦你动脑子想想,不经历严刑拷打就供出晋王、代王、楚王等人,朱屠户会信吗?”
本来韩清是打算使出一招反间计,故意暴露埋麝香的事情,然后引起老皇帝的注意,在趁着严刑拷打扛不住刑的机会,将他早就准备好的名单供出来,让他们老朱家狗咬狗一嘴毛。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老朱根本不按常理出牌,非但没有深究此桉,反而还飞快的处置了嫌犯。
“那咱们还有机会吗?”
韩清闻言摇了摇头,随后又目光灼灼的看向明远。
“我是没机会了,我这么多年就培养了这么个死间,还被朱屠户给废了。”
“如果还想有所行动,就只能你们佛门出马了。”
“我们佛门?”
“对头!”
“郭惠妃笃信佛教,你们去给郭惠妃讲经说法,郭惠妃听你们讲经的时候,必然把怀有身孕的太孙妃带上,给未出世的孩子祈福。”
“剩下的事就不用我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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