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木哲没有故弄玄虚,直接道:“高濑会长对你的要求其实可以拆分为两个,一个是娶他的女儿,一个是回地方继承高濑家的家名,前者是手段,后者是目的。这两个要求,你如果一个都不满足,他这些年的心血就等于付诸东流,还会极大损害他的威望。因此,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就算不能让你身败名裂,也要把你父母折腾到破产,甚至落入高利贷的圈套中。”
林真秀微微点头,这也是他的判断。
铃木哲继续道:“所以,你和高濑会长之间眼下其实是在进行一场零和博弈。这种情况下,你本人或许可以凭借职业官僚身份自保,但肯定无法庇佑父母和兄长,很难获胜。因此,只有将零和博弈转为正和博弈,让高濑会长也能有所收获,才有可能迫使他让步。”
林真秀立刻想到之前那句“当高濑会长的婿养子当然不行,但当女婿呢?”心道:“难道是希望我娶高濑早百合后多生几个孩子,其中一个去继承高濑家名,以满足高濑会长的要求吗?”也同时明白了这位前辈刚才拆分要求的目的——自己辞职回宫城县,东外大派肯定不能答应,但娶一个有背景、有财力的女人,前辈们却乐观其成,而且不会在意他喜欢不喜欢这个女人。
可是,尽管从理智上知道这确实是个办法,但一想到自己要和那个厌恶的女人同床共枕一辈子,他就觉得恶心,难以忍受。
然而,怕什么,什么就到。
“继承家名是高濑会长的核心利益,他无论如何不会让步。因此,必须让他在这方面有所收获,最合适的办法就是你娶他的女儿,等有了孩子后,送一个给他做养子。高濑会长现在还不算老,看得到孩子长大,期间还能当他的会长,再想到就算你继承了高濑家的家名,最后还是要落到这个孩子身上,凭借你和孩子的血缘关系,再加上有高濑会长之前资助过你读书的道德与舆论压力,你未来肯定会一直关照高濑家,比让你当婿养子也差不了多少,或许就会接受。”
林真秀只能用沉默表示不愿意了,心道:“如果前辈们要逼自己这样让步,那干脆让父母兄长卖了土地来东京算了。”
还好,铃木哲还不至于一点都不照顾派系未来接班人的情绪——职业官僚天人下凡后能坐稳再就业的大企业中董事、顾问等高薪职位,全靠后辈,尤其是本派系、同出身的后辈给面子。
“当然,你不喜欢高濑会长的女儿,也不能逼你娶她。而且,那位果真如你说的那样,以后参加干部后援会,也会丢你的脸,丢我们东外大的脸。”他话锋一转。
林真秀这下真不明白了,投过去疑惑的目光,而这位东外大派的前辈却转头问起了岩本桂一,“去年外语祭的时候,林为一个小姑娘请你拜托垂桑代约山田教授,那个小姑娘你还记得是谁吧?”
就在他心里咯噔一声,猜到言下之意时,岩本桂一已经答道:“叫久保万里子,林说是高濑会长妹妹的女儿。”
铃木哲满意地转过头来,对自家后辈道:“难得看到你这样热心,应该不讨厌这位久保桑吧?和她相处试试看怎么样?如果觉得不错,我们帮你在宫城县找个德高望重的名流向高濑会长提出建议,是否能收养这位久保桑,和你结婚,他另外再招婿养子继承家名?这样一来,他就有两个女婿了,一个在地元,一个在中央省厅,遥相呼应,互相扶持,比起让一名职业官僚放弃前途回地元肯定更有利于高濑家。”
老实说,这确实是一个面面俱到的好办法,连林真秀自己都不能否认,也生不出抗拒的心理。然而,“天下不如意,恒十居七八”,他此刻只能遗憾地道:“前辈的想法,我觉得很好,也很愿意接受。但久保家也有家名要继承,又和高濑家一样没有儿子,都需要长女招婿养子。”
“原来这样。”铃木哲很是失望,叹了口气,又不死心地追问,“她既然是长女,就应该还有妹妹了?”
林真秀秒懂——新年初诣时,自家兄长都暗示过,但还是那句话,久保史绪里才几岁?那副风都能吹走的瘦小身板又怎么会让这个对自己有很高道德要求的男人生出姊妹易嫁的念头?当下用年龄差距堵住前辈的嘴,“有个妹妹,比她小三岁,现在14岁多点。”
“那只能算了。”铃木哲无奈放弃这个话题,“先把这次应付过去吧,以后再慢慢想其他办法。”
三人继续吃饭,又随意聊了会儿本省内部的消息,结束后各自回办公室。
然而,这次讨论带来的影响并没结束——林真秀被前辈的建议弄得有些心烦意乱,又见给生田绘梨花的回复不能再拖下去了,索性拍了一张巧克力的照片,在IM上发过去,让雪峰欧石南自己去猜其中含义,也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他的两名前辈则在回到办公室后进行了一次通话。
“你有机会劝他一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想要摆脱高濑会长的控制,怎么可能一点代价都不付出。久保家的次女虽然年龄小了点,但明年下半年就到16岁,法律已经允许结婚,不用他等多久。就算一定要等成年再说,他那时不过33岁,也不算很晚。”
“毕竟有13岁的年龄差距,他顾忌多也是正常的事。”
“差距是不小,但算不了什么。而且,真要结婚或者订婚,最快也要到2017年了,林那时说不定已经去驻米,正好避开议论。皆川前辈和他的夫人年龄差距更大呢,也没见影响到皆川前辈的前程和风评。”
“这倒也是,我找机会和他说下。”
铃木哲提到的皆川前辈名叫皆川一夫,1971年毕业于东京外国语大学印度支那语学科越南语专业,同年进入外务省,2013年在驻乌干达大使任上退职。这位在东外大派中最出名的事迹是在1994年的第二次婚姻中娶了1972年前往越南西贡进行语言研修时寄宿的家庭中的长女,后者时年8岁。也就是说,这对夫妻年龄差距达到17岁。
但和林真秀情况不同的是,皆川一夫第二次结婚时,结婚对象已经30岁了。因此,岩本桂一尽管答应了,依然有点犹豫,直到17日这天铃木哲再次和他通话后,才下定劝说的决心。
“下川刚才告诉我,山田大臣政务官今天问他是否能允许林请假不去韩国,没等回答,又说不能请假也没关系,自己只是代西村众议员问一声,结果无所谓。还说西村众议员去年在宫城县见过林一次,留下很深的印象,为此邀请林参加第二天东北运输局在白石城的外国专家体验城泊旅行活动,到现在还记得这件事。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在暗示什么?”
“西村众议员虽然在替高濑会长打招呼,但实际在借这个机会向林、向我们传达他对林的印象。”职业官僚都是人精,岩本桂一几乎立刻反应过来,“他可能另有想法,和高濑会长不是一条心。”
“对,我也是这样觉得。”铃木哲略有些兴奋地道,“所以,我突然生出一个想法,你帮着参谋下。”
“什么想法?”
“如果林真的给西村众议员留下很深印象,以至于专门向山田大臣政务官提到,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过些年辞职,给西村众议员当秘书?”
“为什么?这么多年了,我们中也就出现一个有机会当上事务次官的同窓生,怎么可以让他辞职?”岩本桂一立刻反对。
“你听我说。”铃木哲耐心解释,“没错,林是很有机会,但你别忘了,他的年龄既是优势,也是劣势。林最快44岁能晋升局长,50岁有望当上外务审议官,一切顺利的话,53岁就有资格成为事务次官。若真如此,本馆这时至少还有他三到五个期别的前辈在任,加上他的同期,至少有四五十人必须按照惯例出外或者退职,不仅数量多,而且这些人中职阶最低的也是局审议官,肯定会令本馆出现人事大震荡,内阁一旦顾虑到这方面,说不定就会让内阁人事局在他晋升局长后安排他出外,在大使任上迁转,免得留在本馆积累资历,届时无法阻拦他继续晋升,等到快退职的年龄,再安排他去担任驻美大使,给一个体面。如果真这样的话,就太亏了。”
这种可能性确实存在,尤其林真秀出身东外大,受其影响不得不退职的那些职业官僚却是出身东大居多,在中央省厅中占据绝对优势的东大派肯定无法接受。而一旦成为林大使,而不是林局长,就没那么容易关照到本派系的退职前辈和在职后辈了,就算是地位高于事务次官的驻美大使也是一样。
岩本桂一想到这里,悻悻然道:“总不能因此放弃吧?”
“我也不是说现在就放弃,还是要等林晋升局长时看情况再定。如果,他在第一个局长任期就被安排外出当大使,发生这种情况就很有可能了。那与其在国外十几年不能回来,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
“打算让林从政?”岩本桂一终于明白过来铃木哲的用意了。
“对。我觉得西村众议员不像是替高濑会长施压,而是像是借机表示欣赏,有没有可能是在发出有意招揽林的信号?林如果晋升局长后辞职,去当国会议员的秘书,凭借他的资历,只有政策担当秘书才勉强配得上他。等锻炼几年后,熟悉了国会和大选,西村众议员也到了退休年龄,林就可以继承他的选区竞选众议员了。”
岩本桂一觉得这句话并非没有道理和可行性——给议员当秘书,然后在议员退休后继承其选区成为议员,确实是新人从政的一大途径,而政策担当秘书作为议员的三名公设秘书之首,只要议员不是出身政治世家,父死子替的那种,本就是最有资格继承选区的人选之一。恰好,西村明弘就不是这种议员,而且,其本人也是先担任三冢博的政策秘书,接着继承选区,竞选众议员成功的。
再深入想一下,他居然又生出一种严丝合缝的感觉——国会议员的政策担当秘书通常从两个途径录用,一个是资格考试,但只有不到10%出身于此;一个是选拔审查认定,占出身90%以上。后者设定了四种资格,至少要符合其中的一个。林真秀符合其中的两个,即通过国家公务员I类考试和担任公务员10年以上(届时),百分百能通过审查。
作为协助国会议员拟定政策和参与立法活动的助手,政策担当秘书的主要职责是开展政策研究,为议员提出法案做相关准备,当议员向政府提出质询时,协助起草质询书,这些正是职业官僚最擅长的工作——尽管某些地方恰好反过来,例如对质询书而言,职业官僚不是起草,而是回答,但会回答也必然会起草。林真秀在担任两任课长后,不仅有丰富的相关经验,还有年富力强的身体,以及和职业官僚群体间千丝万缕的勾连,正是国会议员最欢迎的政策担当秘书人选。
如果服务对象是西村明弘的话,合拍程度就更高了——两人年龄差距28岁,分属两个世代。林真秀晋升局长时44岁,西村明弘此时72岁,到了考虑退休的年龄。后者如果像三冢博那样76岁退休,前者在当了4年政策担当秘书后,足够熟悉国会和大选,正好接班。运气再好点的话,众议院选举每4年举行一次,指不准还能无缝衔接。林真秀出生在亘理郡,属于西村明弘所在的宫城县第三选区,他的本地人身份对吸引选票非常有利,所属政党因此会更偏向于支持他。
而且,从职业官僚转变为政治家是明治时代以来的传统。远的不说,山田美树大臣政务官就是职业官僚出身的众议员——她在1996年东大毕业后进入通商产业省,2004年退职,2012年当选众议员,去年被任命为外务大臣政务官,十几年后入阁成为大臣也很有希望。外务省的职业官僚退职后成为众议员的案例也不少,如1980年入省的末松义规,1994年退职,1996年竞选众议员成功。而2014年公务员制度改革法案施行以来,从中青年职业官僚中选拔精英,委任为首相、大臣的辅佐官、秘书官已成为一种趋势,更是在鼓励中青年职业官僚转入政界,成为有影响的政治家。
以林的资历和年龄,说不准还有机会当首相呢,池田勇人、福田赳夫、大平正芳这些原首相不就是在四十多岁时辞去公务员职务,参加大选,成为众议员,最后登上首相宝座的吗?岩本桂一甚至还这样意淫了一下。
但现实还是很快让他意识到这条路有多难走,指出问题的关键所在,“但是,林就算当上西村众议员的政策担当秘书,没有高濑会长的支持,未必能继承选区,就算能继承选区,也很难筹集到足够竞选资金。高濑会长可是要求他辞职回去先当县议员的秘书,再去竞选县议员的,不太可能支持他去竞选众议员。”
曰本实行地方自治制度,即地方政府和中央政府之间关系对等,前者不受后者指挥,地方议会和国会之间的关系也相仿。高濑家的根基在亘理郡,注定更重视县厅和县议会,即便众议员地位远高于县议员,即便林真秀娶了高濑早百合,岩本桂一觉得高濑正义也未必愿意。
“我们前几天商量出的办法不就恰好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吗?高濑会长收养久保家的小女儿,再嫁给林。”铃木哲兴致勃勃地道,“那么,高濑会长就既有在地元的婿养子,又有在东京的女婿。一个竞选县议员,一个竞选众议员,无论哪个竞选成功,对高濑家都是极大助力。都能竞选成功的话,中央与地元之间遥相呼应,那时,高濑家可就不止是亘理郡的地方小豪族了,很有希望成为宫城县的名望家,你说他会不会心动,愿意试一试?”
岩本桂一觉得有点想当然了,提醒道:“高濑会长是亘理郡的农协会长,不是宫城县的农协会长,没有财力同时支持两个人参加竞选。”
“现在不是,未必将来还不是。”铃木哲不以为然,但也退了一步,“再过一个月,各地的县农协都要改选了,我们去打听下高濑会长今年会不会参选,参选的话有多少胜算,不参选的话未来会不会参选,有没有取胜的可能,等弄清楚再做决定好了。”
岩本桂一认同这种做法,又生怕得到不实消息,做出错误决定,就主动请缨,“那我去打听吧。”
“好。”铃木哲同意了,但在挂电话之前唯恐出现心软,睁一眼闭一眼的情况,再次叮嘱,“我知道你一直为林着想,经常顺着他的意思,但这次事关重大,为了我们东外大派,为了林自己的前途,不能让他随性而为。再说了,我们也不是强求他娶高濑小姐,久保家次女确实年幼了点,但也意味着可塑性强。他就当一次光源氏好了,给自己养成幼妻,以后行为举止都能合他的意,不失为一件好事。”
“为了二十年后的长远,现在有所舍弃也是必须的,等他后天从X国回来,我就找机会和他谈谈。”岩本桂一正色道。
“他昨天跟随水嶋担当去BJ进行第一次曰中电影共同制作协定政府间交涉吗?”铃木哲想了下后问。
“对。”
“那等到了四月再和他谈吧。这是曰本第一次和其他国家谈判电影共同制作协定,岸田大臣和斋木次官都很关注这件事。要是能谈成,肯定要给他这个牵线的人记大功,明年他晋升时,也会提前征求他自己的意见,别让他分心了。还有,那时也能知道高濑会长会不会成为宫城县农协的会长,有些事也能确定是不是更有把握。”
“好。”
结束通话后,岩本桂一又仔细思考了会儿,觉得铃木哲的提议虽然一二十年后才能看到是否有可能出现,但眼下不未雨绸缪,将来连机会都不会有,又谈不上付出代价,有什么不好?这才真正下定决心。
“我们前辈为你这样操心,你可要好好听从!当光源氏有什么不好。”他心道,接着琢磨怎么打听宫城县农协改选的事了。
…………
就在铃木哲和岩本桂一交谈时,林真秀作为谈判组成员正在BJ复兴门外大街2号国家广播电影电视总局内参加关于缔结“中曰电影制作协定(暂定名)”首次政府间交涉(曰中印畫共同製作協定(仮稱)第1回政府間交涉)预备会议。
日方带队的是外务省大臣官房审议官(报道广报文化交流担当),即通称外务副报道官的水嶋光一,其下是X国蒙古第二课课长横地晃,再之下是林真秀。中方带队的是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电影局国际交流处处长刘春,其下是X国电影集团和X国电影合作制片公司的副总经理。
预备会议讨论的主要是协议的主要条目设置,包括目的、定义、权益、主管部门、项目和资格的申请和确认以及批准、公映许可等,相对比较容易达成共识,只是繁琐了一点。当天的议程因此顺利结束。傍晚前,日方谈判组回到酒店。吃了晚饭,谈判组成员聚在水嶋光一的房间内检讨了今天谈判的过程,定了明天的策略,然后各自回房间休息。
进了房间没多久,林真秀忽然在IM上接到易旭的语音通话邀请。等接通后,那一头没寒暄,径直道:“我来BJ了,现在就在你住的酒店一楼咖啡厅里,见个面吧。”
愣了一下后,他慢吞吞地道:“我需要向水嶋审议官汇报下,他同意我就下来。”
“那我就等着你了。”
结束通话后,林真秀一边从过道上的壁橱中取出西装穿上,一边皱着眉头思索,随即前往水嶋光一的房间,汇报情况,请示是否可以见面。后者也没多说什么,问了下“就是这位帮着你给X国的电影局递消息吗”,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点头同意。
等他来到酒店一楼咖啡厅,在门口就看到易旭遥遥向自己招手,身边还坐着一名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子,也向着自己看来,心里的猜测于是得到了证实,当下,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打了招呼后在对面坐下。
这次两人的见面与以往有极大不同,易旭的表情和一举一动非常严肃,就好像面对陌生人那样显得客气而疏远,也反常地没有介绍身边的那名中年男子,似乎他不存在一样,说话的语气与内容更是一板一眼,活似日语中的棒读。
在点了咖啡,略聊了几句天气后,易旭忽然问:“你的曰本偶像海外推广企划关于coniconi部分,我已经看过了,如果执行的话,就是一次深度合作,事关重大,所以,有些以前可以避而不谈的事,我不得不要一个明确的回答了。”
他微微点头,淡淡地道:“请问吧。”
…………中略
这个和之前截然相反的极简主义反问式回答封杀了继续谈下去的可能,现场陷入了一片寂静。易旭想说什么,几次微微张口,但还是闭上嘴。他身边的中年男子从头至尾默不作声,像是全然置身事外。
林真秀同样不动声色,从容地看着眼前的两人,过了好一会儿,见对方似乎没有再开口的模样,语带深意地问:“你把我叫下来见面,就没有其他事可说了吗?”
“哦。”易旭回过神,从上衣内袋中取出一个信封递过去。
“这是什么?”
“前年你答应我的事,现在都定下来了。”
林真秀这才接过来,当面打开,里面没有别的东西,就是一张A4纸,打印有十几个名字、身份证号码、通讯地址和头衔。中间用分隔线区分开,上半部分有10个名字,下半部分是5个名字。
“知道了,今年办好。”他平静地道,又问,“还有别的事要说吗?”
易旭略微瞟了一眼身边的中年男子,见还是无动于衷,就道:“没了。”
“那就再见了。”林真秀起身,微微一欠身,干脆利落地离去。
等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咖啡厅的门口,易旭转回头,望着那中年男子,欲言又止。而后者脸上终于出现了表情,也开口说了话。
“我今天只是带着耳朵来听,易总可别为难我。”这位微笑着道。
易旭整个人顿时放松了许多,也就能稍微心态轻松点试探,“我的身家可有一半悬在他的身上,要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能赶紧回去准备切割了。”
“易总你啊……”这位摇摇头,看了一眼咖啡厅门口,像自言自语一样道,“很聪明,绝顶聪明,更难得的是,思维还很X国化。”
易旭大大地松了口气,也跟着再次望向咖啡厅门口,同样像自言自语一样道:“今天大概又得罪他了,也不知道该拿什么来赔罪。上次他提的要求,还没有眉目呢,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脸去见他。”
说罢,他转回头,笑眯眯地看向身边的中年男子。后者也以笑容回应,嘴上却道:“世事难料,谁能知道。”又转移换题,“这位真是在自由而无用的复旦研修,而不是在上海党校研修?”
“这是个好问题,看来要问下复旦了。”易旭打着哈哈道。
…………
在这两人心知肚明地瞎扯时,林真秀回到了酒店自己住的楼层,先去水嶋光一的房间,递过那个信封,解释道:“委托对方联系X国的电影局时,许诺了一点事,今天来是把这件事了结的。”
水嶋光一没接过——大臣官房下的外务报道官广报文化组织内部区分明确,外务报道官管理对内对外宣传,国际文化交流审议官管理对外文化交流,所属4个课中,报道课、国际报道官属外务报道官管理,文化交流海外广报课属国际文化交流审议官管理,只有广报文化外交战略课才属于双重管理。
他这个外务副报道官尽管也有文化交流担当的头衔,但是指联系和协调外务报道官组织与广报文化组织之间的合作,并非有权管理文化交流海外广报课,为此要避嫌,而且下个月就可能调任,何苦多管闲事。于是,只问了一句,“冈部课长知道吗?”在得到“高田课长知道,有没有移交给冈部课长,我不知道”的回答后,就说“那你和冈部课长汇报就可以了,我就不用看了。”结束了对话。
回到自己房间后,林真秀再认真看了下名单——曰中青年友好交流活动名额给谁无所谓,反正时间短,要求低,但X国知识人邀请项目就有一定要求了,不能滥竽充数。好在看到名单上的几个人不是北京大学、X国政法大学的教授、副院长,就是报纸、杂志的副主编、记者,光凭头衔就有资格被邀请,这才放下心来,只是想起刚才的情况,心里很不痛快,有件至关重要的事就懒得在提交名单时多叮嘱一句了。
“国际交流基金是要将这个项目的业务实绩评价放在官网上的,他们的名字也会跟着公开,可别想我主动帮着打招呼隐去。反正,不给那些申请来研究曰本文化的学者便利,却花钱请人来说自己好话,以为就能改变国际形象,这种蠢事越是被引起抨击越好。”这个坏心眼的曰本公务员心道,又发散思维想到正好可以试验下是电影局这条线上去的,还是其他线上去的,心情倒是愉悦了不少。
第二天,也就是2月18日,谈判预备会议继续进行,没有任何意外发生,中方态度也没有变化,至傍晚顺利结束。回酒店休息了一晚后,次日一早,谈判组回到东京。
等下午进了办公室后,晚上快下班时,林真秀接到岩本桂一打来询问是否回来的电话,随后被告知下川真树太已经帮着挡回山田大臣政务官的要求,但没有透露西村明弘的态度,他也没猜到,心下本稍微放宽一点,但想到高濑正义最早2月14日才会接到自己婉拒回去邀请的消息,17日就说动西村明弘插手,反应实在迅速,仅从这点就能看出对方的决心,心下更是焦虑。等通话结束后,立刻给父亲打电话,告知此事,叮嘱最近要小心一点,又做好接下来遇到麻烦事的心理准备,才带着沉重的心情下班。
第二天是周六,但为了写这次谈判预备会议的报告,林真秀来到办公室加班。只是,他没注意到“乃木坂46时间TV”活动也在当天开始了——为庆祝正式出道四周年,这一企划从2月20日凌晨4点至2月22日单曲出道纪念日当天凌晨2点播出。许多成员有10分钟的个人番组可以展示自己,难免想要让关心自己的人看到。于是,林真秀这一整天中不断被手机上IM的新消息到来提示音给打断工作。
“我和万理华桑的脱口秀马上就要开始了,林有空可以看一下哦。”
“还有五分钟,我的个人番组就要开始了,和堀一起吃吃吃,有黑毛和牛,超好吃,林记得看啊。”
“我和小南准备去做面包了,等会儿再聊。”
…………
堀未央奈发的最多,几乎每次出场都会提醒一下。卫藤美彩就没那么多骚扰消息了,只发了一条。
“我们的乃木坂46时间TV开始了,我的十分钟个人番组在明天,会听你的话,带‘美彩淡露’登场,有时间就看一眼,没时间也别勉强。”
甚至,他到后来都知道西野七濑的个人番组主题是什么了——柴田恭兵居然发来邮件,说了这个企划,还附上几张软萌少女穿着第13单制服和各种爬虫合影的照片。其中一张西野七濑跪在地板上,肘部贴着地,双手托着脸,臀部高高撅起,和在她身前的一只鬣蜥合影,更是让他欣赏了很长时间,顺带琢磨有什么野外求生节目可以让对方去体验下。然而,有两人在这一天中却是一条消息都没发来——生田绘梨花和白石麻衣。
雪峰欧石南为什么没有发消息来,他倒是能猜到一二——在情人节那天用照片回复后,虽然IM上的交谈几乎中断了,但昨天上午却是发来一条消息,说生病了。他那时还在BJ,只能安慰一下,之后没再有消息发来,可能到今天还没缓过来,但怂货可是铁打的身体,也没说有什么不舒服,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企划一点都不和自己提呢?
他很是疑惑,到了晚上回宿舍后,忍不住翻了下这些天两人之间的IM记录,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从2月12日那天起到现在,长达一周的时间内,居然只有聊聊十几条消息,而且一问一答非常简单。他之前忙于工作还没注意,此刻连在一起看感觉就非常明显,顿时心生不安。
等次日在宿舍看完乃木坂46时间TV的卫藤美彩个人番组,笑着发了条“你说今天是第一次喝它,是说今天这一天中的第一次喝它呢,还是说今天喝它是人生中第一喝它呢?那瓶酒可只有半瓶哦”的消息后,瞟了一眼2CH上那个讨论白石麻衣有多不能吃辣的帖子,顺手发了封邮件给久保史绪里,告诉对方乃木坂46刚才宣布开始招募三期生,他随后陷入了沉思。
倒过去看的话,出现异常的是在2月12日回答西野桑为什么得到《狮子的对拳》番组MC合约之后,难道是她对解释不满意吗?林真秀心想,忍不住叹了口气,有心弥补一下,可一来事情都过去了,再提就是给自己没事找事了,二来也不能确定就是这个原因导致。想来想去,大概也只有一个人能帮着回答疑问了。虽然,他对这个人余怒未消,偶然回想时更是心有余悸,但为了那个怂货,也顾不得这些了。
第二天是2月22日星期一,他上班后收到富樫奈绪子发来的一封邮件,告知宫城RiceyLady的合约已经签好,四月就将开始活动,并再次表示感谢。这真是瞌睡给了个枕头,他于是顺理成章地向松村沙友理发出一封询问什么时候方便打电话的邮件,一边工作一边耐心等候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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