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摘空马上就要成神了。”纪苑南坐在篝火旁，在他们的头顶上，是一层依稀能够看得见形状变幻的幻阵，遮挡了营地的火光。
慕容萱吊着胳膊，破法箭击碎了她的左肩胛和肋骨，上面的破法之力是人仙境界之下所有修行人致命的东西，除非有人仙出手，否则她只能依靠自己慢慢消磨恢复。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端着一碗不知道什么野兽肉做的汤走过来。将汤放在了一块大石头上，就这样坐着静静地吃，听着纪苑南他们的谈话。
纪苑南，就是那天带队救下她的那名朔雪宗修行人。
而这里，也是朔雪宗对魔修边界监控和封锁的前线阵营……的一处分队营地。
这里修为最高的，只有纪苑南一名造化境。其余数千名弟子，明堂曜尘的不过两百，剩余全都是明堂和点星，实力看起来颇为单薄。
当然，他们的任务也并非是与魔宗正面对战，而是监视雄京附近的魔宗边境阵线。
实际上，魔宗自从侵吞了雄京之后，再次陷入了一种迟滞状态。他们开始在雄京向南北两方的沿线上，连接南六州和北五州，建立新的边境。
也就是慕容萱之前曾经穿过的那道边境。
这到边境还很粗糙，不断遭到正道的骚扰，根本没有完成，否则慕容萱要从里面出来，想都别想。
“魔宗肯定也已经有了确切的消息，否则不可能这么果断再次重建边境。”一名通明女修岁数不小，也是分析道：“恐怕碎玉是打算尽快加强对这半块领土的控制，依靠气运修复自身。”
“话说，所谓气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有人提出了疑问。
其他人纷纷摇头。
纪苑南也表示不知道：“恐怕已经涉及到了人仙境界之上的东西，听说帝国的龙气就是气运，还有李师兄和碎玉的身上，都有气运，所以他们才是能成神的人。”
听到他们谈起李道生，慕容萱并未抬头，不过吃饭的动作却顿了那么一瞬。她低垂着头颅，眼中微微闪烁着仇恨的锐利，继续偷听。
“总之不是我们能管的事情，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把雄京附近的边境看好，别让他们把城墙和阵基落下来。再然后，就是好好修行，争取早点突破，这样宗门的力量才会更强大。”通明境界的老女修说道。
其他人纷纷点头。
纪苑南突然笑了：“说起魔宗的阵法，我们现在不是有现成的情报吗？杜鹃，你才从里面出来，不如给我们说说，里面是什么情况？”
“我？”慕容萱木然抬头，勺子停在半空，看向了纪苑南。
一众目光静静地盯着她，其中夹杂着一些审视。
慕容萱心头一笑，知道试探来了。
纪苑南不可能是个莽妇，看到一个人从魔宗的阵营里冲出来，就当成是自己人救下来，毫无保留地信任。这样的人，也绝不可能成为一个分队的领队，更不可能这么年轻修行到造化境。
而在这里，对她带着同样防备的人也不在少数。
放下了手中的勺子，慕容萱将自己早就编造好的故事讲了出来。
故事里，她是一个散修出身自飞鸿州。再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她经过了风河大军与魔宗曾经交锋的飞鸿州战场，结果发现坍塌的山体当中，居然藏着一处古修洞府。
她进入古修洞府当中，得到了古修的部分传承，并且被送进了一处封闭的独立空间。古修设立下考验，只有修行到造化境，才能够从空间中离开。
没有办法，她只能在空间中修行，所以并不知道外界的大撤离，错过了正道的离开时机。
等她修行到造化境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古修洞府已经被魔宗发现。大量的魔宗高手在洞府当中四处查探，她刚刚突破，不敢贸然出来，于是便只能躲在空间中不断修行。
独立空间中有聚灵大阵，加上古修的传承，她的修为突飞猛进，迅速到了造化境巅峰。
终于有天，她发现自己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也没有意义，如果不出去体悟天心，否则绝不可能突破人仙境界。于是她便趁着魔修的人将洞府中的东西搜刮带走的时候，悄悄离开。
可是却没想到，外面竟然已经全都变成了魔宗的天下，除了魔修之外，就只有那些刚开始修行的平民。一名造化境的正道修行人，就像是夜里的火把，如此耀眼。
她在魔宗地界寸步难行，只能寻求逃离，于是一路朝着边关的方向跑。
路上经历了多次的战斗，甚至遭遇过人仙境界的魔修，受到了魔宗的追剿。储物戒指都打坏了，才终于赶到边境的位置。
因为身后还有追兵，自己又弹尽粮绝，所以只能拼死一搏……
故事很俗套，但是却找不到任何漏洞。纪苑南一边听，一边分析着，下意识地点头。慕容萱暗中观察，就知道她的点头，是一种对剧情合理的肯定，便松了一口气。
当然，慕容萱所说的古修洞府也是当然存在的，自己被追剿的过程也是确实发生过的一些战斗。这些消息，都是她通过相思从罗睺那儿偷看来的情报。
再次缅怀相思姑娘……
讲述的时候，她还夹杂了一些魔宗的情报，包括沿途的城池掌控，如今西方各个城内人民的状态。甚至是包括九道湾的大火，以及阵法另一边魔宗的驻扎情况。
纪苑南听着，眼中的警惕渐渐消失了大半。
“哈哈哈！好！”她对慕容萱说：“有了你的这些情报，我们对付魔宗就更加从容了！若是能够在雄京附近取得优势，算你一桩功劳。等年后返回宗门休整的时候，你就跟我们一起回去，到时候也不用做散修了，先当个外门执事更好。”
去朔雪宗？慕容萱猛地心头一动，表面上却笑着说：“如此，我自然是开心的。”
“嗯。”纪苑南心里的戒备再次消除了部分。
“对了，听说少宗主也在前线？她也会回去休整吗？”慕容萱一脸的向往：“早就听说过少宗主的名字，听说她以前甚至都不能修行，却这么快到了造化境……”
看着她的憧憬，纪苑南笑着说道：“那倒是可惜了，少宗主如今已经去了南六州和天圣的交界处，现在主要负责防备第一圣天。宗门担心，叶摘空一旦成神，就会大举进攻，所以少宗主被委以重任。因为不知道叶摘空什么时候成神，所以少宗主年关也不能回宗了。”
“原来如此……”慕容萱适时地露出了一丝的了然。
不过，她的心头却窃喜起来，如果鱼晚歌不回去，想来慕容素也不会管外门的事情，李道生又不在……看来故地重游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可以接近朔雪宗，还能躲避魔宗的追捕。
她的心思顿时活络起来。
纪苑南见她不再说话，便以为她有些失望，便安慰道：“现在见不到也没关系，只要你能留在朔雪宗，早晚有一天都能见到。少宗主，宗主，还有李师兄……”
这个时候，一名年轻女弟子突然感慨：“也不知道师兄现在怎么样了。叶摘空马上就要成神，李师兄为什么还没成神呢？如果李师兄成神，那我们就再也不用怕魔宗和叶摘空了。”
纪苑南无奈摇头：“哪儿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碎玉倒是成神了，可是他一统天下了吗？”
“可那是因为师兄留下的阵法把他打伤了啊！”年轻姑娘反驳，她的偶像不容任何人鄙夷！
纪苑南教训道：“你也知道那是因为李师兄的阵法打伤了碎玉，可是一旦成神的人多了，和我们用的阵法又有什么区别？一个神境或许能主宰局势，可是两个神境，三个神境，甚至更多的神境出来，大陆只会维持原样，因为他们的实力再次平衡了，懂吗？”
年轻人撇了撇嘴，说不过老大，可是心里却依然觉得我家李师兄就是天下无敌。
这个时候，另一名朔雪宗的资深弟子感叹道：“就算不能改变局势，至少宗主不用整天那么累了。李师兄在的时候，宗门的事情一切都解决得很顺，现在几位长老天天头疼。尤其是宗主，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还要整天……”
“什么？！”慕容萱猛地抬头，忍不住惊呼出声：“慕容……慕容宗主怀孕了？！”
纪苑南看着她过激的反应，这才想起来，笑着说道：“你一直在古修洞府闭关，所以不知道吧？就在碎玉成神之前，李师兄和宗主已经喜结连理，在天下英雄的见证下结为夫妻。李师兄离开宗门去寻找成神之机前，宗主就已经有了身孕。”
“……”
慕容萱简直目瞪口呆，她知道慕容素结婚，可是却没想到慕容素居然就怀孕了！
突然之间，无边无际的嫉妒和仇恨猛然间从心底里冲出来，将慕容萱整个都填满，几乎要炸了。
凭什么？凭什么她能够获得这么多的幸福？
凭什么从一开始，我就只能是在她的光芒下躲在阴影里的小丑？
凭什么我不管做什么，都不能把她的幸福抢过来？难道她就真的是上天认定的？
我不信！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慕容萱的手颤抖着，脸色苍白一片，随后迅速变成潮红。
纪苑南狐疑：“杜鹃？你怎么了？”
“啊？”慕容萱抬头，几乎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扭曲起来，像是一团五颜六色的浆糊，在她面前转来转去。
她的眼中，纪苑南和其他人的脸，在黑夜中白得像一头头厉鬼，不断地朝她扑过来。鬼脸上带着讥讽和嘲笑，将她包围。
“噗——！”
一口黑血猛地喷出来，慕容萱打翻了石头上的碗，整个人顿时萎靡下来。
“什么情况？！”纪苑南也是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了慕容萱：“你到底怎么了？”
说着，她便要探出真元探查，但是却被慕容萱挡了下来。
“我没事……”她看着眼前扭曲的一切，强迫自己笑了起来：“只是，一时激动，扯到伤口了。”
纪苑南将她重新扶回木墩上，关切道：“我知道这个消息很让人开心，但是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破法箭的伤势，可不是闹着玩的。”
慕容萱点点头，挥手收拾了自己打翻的一片狼藉，摇晃着站起来说道：“我先回去休息了。”
在众人的目光下，慕容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离开。
直到看不到她了，之前那名李道生的狂热粉才小声嗤笑道：“又是一个对师兄心怀不轨的女人！师兄只有宗主能配得上，也不看看她是什么样的……”
“闭嘴吧你！”纪苑南递过去一个警告的目光。
小粉丝低下了头，在地上画起了圈圈。
回到自己的帐篷里，慕容萱盘膝坐在帐篷里，耳边传来外面的风声和人声。渐渐地，风声越来越凄厉，人声从篝火的方向返回来，再然后便销声匿迹。最终，整个世界只剩下了林间的呼啸，和守夜人缓缓经过的脚步声。
这个时候，慕容萱才猛地惊醒，眼前的世界重新归于清明。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冰冷僵硬，就像是冻死在雪地里的尸体一样。
真言重新运转起来，她僵硬的脸上才有了表情，表情变了又变，仿佛有千万种情绪不断轮换，最终却扯出一抹阴森的笑容。
低沉的冷笑，夹杂在风声中，消散在黑夜里。
“呵呵……慕容素……李道生……”
……
-朔雪宗-
在半个大陆的修行界和两大帝国的支持下，一片效率极高的消息网，已经在魔宗的西方建立。
以前线-界逾宗-朔雪宗和承天京为核心枢纽的消息渠道，遍布了两大帝国剩余的地方，甚至延伸到魔宗的内部，通过法器、法阵传递着消息。
每时每刻，都有大量的信息汇总而来，传递到核心枢纽的四个节点之上。
朔雪峰上的议事厅，红色的装饰还没有撤去，但是这片红色却褪去了大片的喜庆，更显得有些肃杀。而在这片大红之间，也已经不再是只有慕容素和长老几个人，早已经建立了一处完整的战略中心。
这也是李道生按照前世的军事游戏留下的安排。
大量擅长方方面面的人才，抛开了修为因素，被汇聚在一堂，每天处理着这些繁琐的信息，竟然有条不紊。
甚至于，其他宗门和帝国的人都学了这种方法，可惜效果却大有不如。
原因无他，因为朔雪宗的改革当中，早就将专业能力和专业职位绑定在一起，加上重大任务的积分提成，才有了如今的这套系统。
其他宗门和帝国，依旧还是老思想，根本就学不来。
“宗主，前线传来的消息，九道湾魔宗军营大火，几乎哗变，魔宗人心动荡。”有人上报说。
一名造化境峰主大喜：“还有这等好事？是我们的人做的吗？”
来人却摇头：“尚还不知。”
慕容素放下了这份报告，并不重视：“距离太远了，九道湾又在魔宗的完全控制之下，就算人心动荡，也丝毫没有用处。罗睺不会允许这种影响，扩散到边境上的，甚至连城都出不去。留存！”
“是！”
于是，消息便被留存了起来。
另一名弟子赶来：“宗主，少宗主传讯，叶摘空的神境气息越来越浓郁了。”
上官晴这个时候也是睁开眼睛，点头说道：“不错，这些天从南边传来的波动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稳定。叶摘空成神的时间，不会晚于明年四月。”
薛冰作为至仙最强战力之一，不得不往返于战场之间，所以上官晴便留了下来，负责保护慕容素。
四月之前，也就是三月，叶摘空必定成神吗？
慕容素的手轻轻放在小腹上，计算着时日，到那个时候，自己的孩子应该是六个月，应该已经很显怀了。到时候，朔雪宗本来计划暂避锋芒，看来正是时候。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还有，少宗主说……”传令的弟子有些恍惚：“她说，最近感悟叶摘空成神的波动，她已经突破到人仙了。”
？？？
这个时候，大殿中的人都是纷纷抬起头来。
这个消息，甚至比叶摘空三月成神都要来的震撼人心。
鱼晚歌入宗才多久？这才几年啊！就人仙了？
这个修行速度，甚至比李道生都要快了吧？李道生突破人仙，也用了有五年了，她这个……三年不到？
见鬼了！
慕容素也是有些震撼，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宗主大人的冷静，背地里却掏出了同声双珠，马上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还在无尽深渊里的李道生。
“人仙了？”李道生也是一愣，不过随即释然。
在游戏原剧情里，慕容素身死，朔雪宗覆灭，鱼晚歌却背负着朔雪宗的使命活了下来。虽然他不知道那群狗策划到底写了什么剧情，但是想想也知道，朔雪宗的命运一直都是天行大陆的主线。
也就是说，如果李道生不来，鱼晚歌可能才是这个世界故事真正的主角。
主角，怎么可能不惊才绝艳？
他不由得笑了笑，在漆黑的通道当中飞奔，感受着越来越浓郁星球本源气息，目光更加坚定起来。
鸽子都追上来了，我这个穿越者也该更努力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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