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改革之之所以与宗门改革大不形同，其根源在于两点。一为帝国的统治领域与人口众多，二为帝国从上到下的社会结构更加复杂。想要深化改革，让帝国的改革成功，首先就要从这两点入手考虑……”
马栓在大殿之上侃侃而谈。
刚开始的时候，被召来的六部尚书和内阁高手还有些不以为意，但是随着马栓深入浅出将帝国改革的目标，以及前次帝国改革失败的根源剖析之后，他们的脸上便再也没与了轻视之色。
李道乾越听越觉得惊奇，眼中异彩连连，看着马栓，就像是看着一件不可多得的绝世珍宝。
“好！”
随着马栓的阐述告一段落，李道乾猛地一拍桌案，大声说道：“不愧是阁老的得意门生，果真是见识独到、针砭时弊！你叫马栓？”
马栓微微欠身：“微臣正是马栓。”
“朕且问你，若给你一州之地，你该如何准备，如何入手？”
君臣你问我答，展开来一场激烈细致的奏对。马栓早就得到了李道生的私下传授，并且李道生还根据李道乾的想法对改革之法的阐述形式做了详细的分析和改进。
是以马栓所说的话，每每都能正好搔到李道乾的痒处，让他大为爽快，越发将马栓看作是人才。
看着面前对答如流的年轻人，李道乾的心里不由得想到，或许这就是上天赐给帝国的机会。李道生走了又有什么？只要有此人在，帝国的改革当不弱于朔雪宗！
这场走奏对，几乎从中午之前持续到了晚上。御书房当中灯火通明，一直到皇城夜禁之后才结束。马栓、葛漴和各位大人也不得不留在皇城里住宿，而且李道乾还要求马栓明天一早来见他。
就在马栓他们住进皇城客院里的时候，这个消息也悄然传到了整个承天京。
不过这条消息并没有引起任何的波澜，自从李宏毅和李宏楠先后身死之后，李宏图就暂时没有了对手。四皇子年岁尚小，刚刚才十四岁。
在如今这个李宏图一家独大的承天京，任何官员的立场都无比的坚定，全部都站在皇帝的这一边。
马栓的消息到底意味着什么，也只有皇帝才能够解释，他们探听消息所需要做的，只不过是提前做好支持皇帝的彩虹屁而已。
至于马栓本人，若真是一朝得势，他们自然有许多的应对方法。
而深处皇城内部的马栓，却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摆在了一个升降台上。一旦升降台缓缓抬升，或许明天他就会成为万众瞩目的那一个。可是他依然觉得，自己只是一个靠着李道生的小人物而已。
乃至于去见一个宫女都要偷偷摸摸的。
承御帝国的皇宫规矩并没有那般严苛，大内高手和皇家亲卫全都是实打实的男人，太监虽然也有，但是主要负责日常起居。而宫女，也并不像李道生前世那般，每一个都被迫打上皇帝的标签。
实际上李道乾在后宫当中也绝不可能打破规矩胡作非为，想要宠幸某位宫女，必须要走一个十分复杂的流程。
说实话若不是真的鬼迷心窍，承御帝国万年的历史上，都没有几个真的想走这套流程的皇帝。
因此，承御帝国皇城的宫女也并不排斥外嫁。帝国建国以来，其实也有许多宫女嫁给大臣的例子，其中更不乏两个人在皇城相识的。
马栓是个土包子，李道生没给他说过这些八卦，葛漴为人正派，而且人已经老了，自然没心思说起这方面的话题。所以他对这些内情根本不知道，正一脸正气地在客院附近散步，每每遇到巡逻的禁军，便目不斜视，比禁军还严肃。
等走到一处月亮门的时候，他却突然停下来，迟疑地向四周看了看。
但是还没等他看清楚，月亮门的后面却突然伸出了一只手，猛地揪住了他的后脖领，将他拽到了月亮门的里面，摁在墙上。
“轻点，轻点……”马栓连忙低声说着，满脸的紧张。
九月笑着说道：“看你紧张的样子，有那么害怕吗？”
“唔……”马栓支支吾吾，说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在皇城里面做这种事情，若是惹了李道乾不开心，几条命都不够，他就只能等李道生来救他了。虽然说他知道自己还有后路，但还是不出事才最好。
“诶，我问你，今天你怎么没来找我？而且你怎么住在这里了？要不是我跟人打听，都还不知道。”九月跟他并排着靠在月亮门一边的墙壁上。
马栓轻声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讲给九月听，只要身后有禁军的脚步传来，两个人便默契地闭上嘴，等到禁军巡逻过去之后再重新开始。
在他们的面前，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长满了荒草的院子。院子中央有一棵树，树下有一口井。这口井曾经也是皇城的取水处，只不过前些年的时候地脉变动，里面已经没有水了。因此枯井被封口，小院也从此无人问津，自然是没人注意到这里。
两个人便在这里悄悄地，躲避着巡逻队禁军，随意说着一些事情。
马栓说起的，大多是自己在朝堂上听到的一些有趣的消息，以及自己对于帝国的想法。而九月说起的，则大多是皇家里一些小事，还有每天和李泺之间的互动。
一男一女并没有谁逾矩，并排靠在墙壁上，之间隔着一尺的距离。但是他们都感觉，这一尺的距离，仿佛并不存在一般。
马君然站在御书房的门口，眼光落在虚空处，不由得笑道：“恭喜陛下，喜得一名良臣才子！”
李道乾呵呵一笑：“左右不过是清漱的一名侍女而已，若是他真有大才，就算将清漱许给他也无妨，何况一个侍女？搞得如此偷偷摸摸的！”
“呵呵，少年心性，还是见识太少了。”马君然说：“这不刚好值得陛下亲自培养吗？”
李道乾沉吟片刻，说道：“太傅，今晚就交给你了。”
马君然微微一笑，点头说道：“陛下请放心。”
待到月上中天，蟋蟀的叫声悄悄在皇城的角落里此起彼伏，除了禁军的脚步声。除此之外，偌大的皇城中静悄悄的，荒废的小院里也没有了两道并排的人影。
马栓准备好明天早上要交给李道乾的改革总结，便打了个哈欠，盘膝坐在榻上修行了片刻。在新法的催动下，修为水涨船高。一直到经脉有些疲惫的时候，他才关上灵灯，躺下睡去。
随着呼吸逐渐平稳，轻微的鼾声慢慢响起。
这个时候，一道身影却突然出现在了房间当中，站在马栓的床榻旁边。
马君然抬起了手，看着马栓平静的睡脸，一道神魂之力自掌中探出，深入到马栓的眉心当中。下一刻，他的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
有东西？难道是魂咒？！
心下警惕，马君然的神魂之力在马栓的神魂当中转了一圈，可是刚刚感受到的那一点点违和感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找不到。
哪儿有什么魂咒的影子？
无声地笑着摇了摇头，马君然收回了神魂之力。
看来是被李道生搞得神经紧张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以前一直都在南巷私塾读书的年轻人，怎么可能那么巧？
下一刻，马君然的身影转身离去。
片刻之后，马栓猛然间睁开眼睛，抓起被子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疯狂地大口喘息起来。汗水随着喘息流淌而下，很快就打湿了他的里衣。
太刺激了！真是太刺激了！
若非是李道生早有预料，教给了马栓将魂咒隐藏起来的秘法，恐怕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
可是，就算这样，也太刺激了！
心脏“砰砰”加速跳动着，久久不能平息。但是就在这疯狂的跳动中，马栓趴在床榻之上，脸上却突然露出了一抹疯狂的笑容，他开始无声地狂笑起来。
是的，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他一直以来都想要的生活！
前些日子李道生告诉他，慕容萱只剩下了不到六年的寿命的时候，他还有些迷茫。何沛和兄弟们的大仇已报，他要做些什么？
他是很想说，要一辈子做李道生的傀儡。
可是他也知道，李道生不会愿意他这样选择。可是他还能做什么？他剩余的生命还有什么样的意义？继续走下去，要走到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藏在马栓的心底深处，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都让他感觉到一阵阵的空虚。
而知道如今，这种刀口舔血的刺激感，再次重新回到身体当中。马栓不由得激动到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并且兴奋、激动、狂喜！
是的，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日子！就是这样，与之前在山寨当中一样的生活。
他要走在悬崖的边缘，走在最危险的境地，摇摇欲坠就是他生活的主旋律，生死之间的徘徊就是他想要的生存方式！
摊开双手双腿，马栓躺在床上，看着上方的屋顶，双眼前所未有的光明！
第二天，轰动性的消息一个接一个。
承御帝国宣布帝国重新开启改革计划，不同于朔雪宗的改革，将摒弃李道生曾经施展的几乎一半改革政策。太子李宏图任改革总管，但是总领改革事务的，却是一名人们从未听说过的年轻官员。这让整个帝国再再次陷入了疑惑当中——
帝国这一次，会不会重蹈覆辙？
而风河帝国和圣剑宗，仿佛忘记了当初为什么会出现大范围的叛乱，也忘记了当时是谁帮助他们评定了叛乱，直接宣布重新与朔雪宗建立牢不可破的联盟关系。
当然，大家都知道，牢不可破的联盟一碰就碎。
风河和圣剑宗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引入朔雪宗的关系和人手，帮助他们处理第一圣天在协助评定叛乱的时候留下的暗子而已。
正午时分，第一圣天山门警钟敲响，大量高手倾巢而出。有知情人透露，九重天已经被至仙境界的大长老带走，将众多高手装走，不知所踪。
就在其他两方帝国和圣宗十分默契地开始小心被偷袭的时候，大长老却出现在了遥远的重天之上。
“宗主！”大长老伸出手，将九重天的伞盖交给了叶摘空。
随着叶摘空一挥手，众多的人仙、造化高手出现在身周。看了看人数，叶摘空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伸手探向了面前的空间屏障，猛然间用力。
“嘶啦！”
仿佛是传到灵魂当中的声音，又仿佛是连真空都能够穿透的波动。
李道生三人猛然间睁开眼睛，纷纷从陨石的洞口当中飞掠而出，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道扭曲的空间裂缝正高高悬挂在漆黑的星空当中，仿佛连星辰都要撕碎一般。无数的陨石在空间屏障的疯狂挣扎和扭动之下被撞得粉碎，而且范围还在不断扩大。
“退！”
慕容素说了一句，便带着李道生离开了陨石，向后退去。
就在下一刻，空间波动将他们之前所在顿时彻底碾成了碎块。周围的星空当中，大量的石块崩散，仿佛下雨一般朝着四周扩散而去。
慕容素的屏障挡住了飞射的碎石，抬手便清理出了一片空场。风波乱的身影落在旁边，看着面前剧烈的空间扭曲，不由得笑了。
“看来叶摘空出手了。”
李道生却丝毫都不乐观，说道：“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叶摘空就准备好了一切，这代表着什么？”
慕容素和风波乱也都是沉默。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叶摘空的实力损失并没有风波乱预计的那么严重，也意味着这一次叶摘空所带来的力量一定十分庞大，以对抗魔宗的高手。
至少，也要有一名至仙。
那加上叶摘空的话，就是两个至仙……
风波乱自忖，他是对付不了至仙的，所以他们只有一个堪比至仙的高手。
当然，李道生到底有多少实力，他也不是很清楚……
“走！”
就在空间屏障终于承受不住扭曲的撕扯，开始破碎的时候，李道生和慕容素一步迈出，率先冲了出去。眨眼之间，三个人便从屏障撕开的一条裂缝当中冲了进去。
而就在他们进入空间屏障的时候，也看到在远处的某个方位，数十道带着强大气息的身影也鱼贯而入，冲向了未知名的地方。
“跟上他们。”李道生提议。
慕容素和风波乱也没有异议，三个人远远地跟在了第一圣天队伍的后方。死气披风完美地遮掩了李道生和慕容素身上的气息，而风波乱作为风波楼出身，自有一套隐匿的秘法。
保持着安全距离不断向前，他们的身边竟然渐渐消失了光芒。
宇宙当中的光芒，来自于燃烧着的恒星。失去了光芒，温度急剧下降，也就代表着这片星域当中没有恒星，或者，因为某种原因失去了原本的恒星。
李道生更倾向于第二种。
三人看着周围破碎的许多星辰，依然还能够看得出来这些星辰过去曾经拥有过的完整样貌。而现在，却变得支离，最好的都只留下了半个球形的结构。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是天行大陆的修行者还未探索过的星域，可是这个星域，已经死了。
猛烈的空间波动自前方传来，能量爆闪的光芒炸开来。废墟一般的星球残骸布满整个虚空，让人看不清前方到底发生着什么样的战斗。
但是他们三个人依然还是默契地停下了脚步。
既然第一圣天和魔宗开战，那么就代表着魔宗还没有获得半神格，否则大可以一走了之。半神格还在，他们就大有机会，而他们的实力薄弱，不如等他们先互相消耗一段时间。
而且，李道生也很好奇，这块星域到底发生了什么。
风波乱说道：“按照记载，当至仙强者陨落之后，自身的星域将会彻底死去崩毁。以前的时候我一直都没有概念，如今算是见到真正的死星领域了。”
李道生问：“你的意思是，这里就是堕落神纪那名高手的星域？”
风波乱点头：“八成是了。”
“可是这么大的一个星域，就在已探索星域的外面没有多远，为什么会没人知道？”
风波乱摇头：“或许是因为太过荒废而一直无人问津，或者是因为其它的原因。不过我觉得最有可能的是，这片死星领域原本并不在这里！”
“星域迁移？”李道生惊奇。
“这么说或许并不准确。”风波乱纠正：“仙境通过丹田沟通重天之上，实际上是将自己的丹田空间强行塞进天地当中。不成神境，丹田星域永远都不可能与真正的星空融合。因此，星域所在的空间是半独立的。与其说是星域迁移，不如说是这片空间在迁移。而至仙强者的星空远在重天的边缘，是如今的修行者所很难探索到达的，或许空间迁移确实是死星领域出现的原因。”
“而且，它还会不断接近，直到靠近罡风层为止。”李道生喃喃道。
这个时候，慕容素却轻轻抓住了他的手：“那边有一座完好的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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