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4坑

  第495章494坑

  刘守有挥手后,唐汝辑身后的两个校尉就伸手推了唐汝辑一把,随即被带走。

  在唐汝辑和刘守有擦身而过,向着北镇抚司走去,他身后的锦衣校尉也依次转头押着唐汝辑离开。

  身后的锦衣卫都转身走出几步后,一直站立不动的刘守有才上前两步小声说道:“魏大人恕罪,这事儿,是因为发现了唐家和严家的书信。”

  “什么书信?”

  听到刘守有的话,魏广德下意识就开口问道。

  “这”

  刘守有稍微犹豫片刻,回头看了眼身后已经走出去的锦衣校尉,这才小声答道:“从严家扣下的书信里发现,唐大人在进京赶考前曾经和严家有过两次书信往来,书信中唐大人曾经说‘这次科举全仰仗大人’的话,所以上面怀疑唐大人的状元有舞弊之嫌。”

  因为没有抄唐汝辑的家,锦衣卫手中只有唐汝辑写给严家的信,而严嵩那时候是什么人?

  他刚刚干掉前首辅夏言成为大明朝新的内阁首辅,唐汝辑进京赶考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也难怪被怀疑是走严嵩的后门。

  说了这话,刘守有觉得自己好像话多了点,急忙冲魏广德拱拱手,随即转身就快步而去。

  他们之间的对话声音虽然不大,可是殷士谵、张居正的位置可距离他们不远,就算没有听全可也听了一个大概,此时都是沉默不语。

  以严嵩在当时的权势,要说报送唐汝辑殿试还是完全能办到的,众人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

  “思济是嘉靖二十九年的状元吧,这状元也能舞弊?”

  魏广德这时候回头,刚好看见殷士谵和张居正两人的表情,从他们的沉默中魏广德就感觉,或许这两位还真在考虑此事,于是就开口说道。

  “可以施加影响,但是最终决定权还是在陛下那里。”

  殷士谵这时候开口说道。

  读卷的程序,殷士谵没有参与过,可是也听说过,至于张居正虽然也一样,可别忘记他还有一个老师,徐阶读卷都不知道参与多少次了,其中猫腻自然是清楚的很。

  远的不说,就魏广德那次,为什么把魏广德的卷子挑出来放在第三等,其实不就是给他一个机会。

  当时,严嵩把魏广德卷子捡拔起来后,他们还都不确定,可是等最后嘉靖皇帝替换位置的时候他们才彻底看明白其中的门道。

  也就是会试的时候魏广德没有走门路,所以会试名次低了,真要弄殿试成绩,那会试的时候就把人的名次往上提,这样很多事儿就顺理成章。

  做为内阁首辅的严嵩能影响到会试成绩排名吗?

  当然可以。

  别看二十九年会试主考官是当是的文渊阁大学士张治,和严嵩不对付,可张治和唐龙也是渊源颇深。

  明代“文坛四杰”中的重要人物,也是明代著名的“前七子”之一何景明,是与李梦阳并称文坛领袖,在他死后由康海主编的其文集《大复集》就是张治和康龙编选,康海和唐龙作序。

  会试,有张治做主考,唐汝辑的名次怎么可能低。

  到了殿试,有严嵩在读卷官中,唐汝辑的卷子自然也会被放在位置最好的地方。

  张居正都不用找老师问,自己也能想到这些。

  所以在听到魏广德那话后,张居正也只是面露苦笑,殷士谵也只是摇摇头说道:“回去给裕王说说吧。”

  三人转身回到裕王府内,和裕王把这件事儿说了一遍。

  裕王倒是不怎么相信唐汝辑会涉嫌舞弊,科举院试和乡试的难度,裕王虽然没有参与过,可是和魏广德、殷士谵这些人在一起,多多少少也听说了。

  唐汝辑能考到举人,那本身就说明这人学问不差。

  能做到状元,那他殿试文章自然也不会差,别以为嘉靖皇帝是那么好糊弄的。

  状元,那就是一届科举的脸面,魏广德这种传胪可以作假,可一甲三人那只能是水平足够高才行,不然服不了众。

  “思济被带走,王府该做点什么?”

  裕王这时候更想知道,他们该做些什么,免得外面的人对此议论纷纷。

  “现在朝中正在清算严党,思济这是已经被认定为严党一员了,怕是不好洗脱嫌疑。”

  张居正说道。

  “之前都没收到消息,一开始应该也只是传闻,不过有了书信,唉.”

  殷士谵依旧是摇头。

  书信这东西,这个时候就是物证,比什么都管用,其中言词又是如此。

  “那此事就由殷先生安排人关注下,由朝廷去处理吧。”

  在唐汝辑的案子上,裕王府还真没法插手,只能静观其变,裕王也只能这么说。

  一般的书信,还可以说是官宦之家相互之间正常的交往,不管怎么说,唐汝辑的父亲唐龙都是正德朝进士,累官至吏部尚书,能够和严家有书信来往其实也很正常。

  可是敏感时间说出敏感的词,那是真不好洗白了。

  裕王府开始关注严世番案子的后续审理过程,而魏广德和张居正这段时间也投入到重录大典的工作中。

  有道是万事开头难,一开始把工作理顺了,剩下的就可以交给下面的书吏代管,像他们这些分校官只需要等他们完成一部分抄录工作后进行检查就好。

  在魏广德看来,校录大典其实就是去镀个金,没必要多么投入其中,他可不是瞿景淳、丁士美这些人,一天到晚在翰林院里闲的很,巴不得朝廷给安排点事儿做,彰显价值。

  这天,魏广德在府中为从陕西回京述职的张科设宴款待,他现在已经被调任浙江,回京述职拿着任职文书就要马上去赴任。

  “今日内阁、吏部和都察院一起听你述职,面子可是够大的了。”

  魏广德笑呵呵对张科道。

  今日,魏广德也是有话要对张科所,故而并未请其他人,劳堪前些日子已经动身南下广东了。

  “善贷,这朝廷是不是要动胡宗宪了?”

  张科这时候小声问道。

  “让你控制浙江和南直隶的兵马了?”

  魏广德只是笑笑,随口说道。

  “也不是说控制,只是说多和那些将官见见面,多听听他们对朝廷的谏言。”

  张科想想才说道。

  “你是去那里做御史,自然对他们有监督之责,实话告诉你,等两日朝廷就会下旨,诏夺胡宗宪江西、广东的军务,只保留总督南直隶、浙江和福建三省军务。”

  魏广德把钱前两天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张科,让他心里有个数,别一去南方,为了更好的开展工作和胡宗宪搅合在一起。

  有了魏广德提供的这个消息,张科自然知道这次任职该做什么,还好今天的见面被给他一道密旨,让他动手抓捕胡宗宪。

  “南直隶那边你不用多关注,那些兵头大多是南京勋贵的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多注意下浙江那边,比如戚继光,这个人看南边来的军报,还是很能打的。

  一旦朝廷缉拿胡宗宪,做为两浙御史,很大概率接下来剿倭之责就落到你头上。

  不过好在,这两年倭患有南移的迹象,最近两年应该主要是流窜在福建、广东一带,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

  魏广德淡淡开口说道。

  “你把我弄那边去,不怕我打不过倭寇,丢官罢职?”

  张科倒是很好奇的问道。

  当初和魏广德书信来往,一开始魏广德可是不支持他去浙江任职的,那时候浙江的倭寇闹得厉害,不过就是近年态度变化很大。

  “胡宗宪是严嵩提拔的人,这么多年了,闽、粤闹出那么大乱子,胡宗宪难辞其咎。”

  魏广德点到即止,他相信张科懂他的意思。

  一开始魏广德是想让劳堪去浙江,不过他不愿意去,所以才选择了广东,后来说服了张科,这才找徐阶帮忙。

  这都是履历,魏广德也是算准时间,觉得这个时候南下浙江等沿海省份,正好是摘桃子的机会。

  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己人,特别眼看着朝廷可能要动胡宗宪,一旦胡宗宪去职,张科就可以直接接手浙江的剿倭事务,也算是兹事体大。

  别看现在倭患依旧,可势头已经不如几年前那么壮大,经过连年不断围剿,倭寇声势已经是大不如前。

  最主要的还是,在魏广德来自后世的印象里,说起明朝的倭寇,似乎也就是在嘉靖朝才闹得欢,其他皇帝的时候都是小打小闹,根本就没兴起多大的风浪来。

  如果不是要紧抱裕王这条粗大腿,魏广德有时候都想去南边混功劳了。

  等送走张科后没两日,魏广德在府里又看到来自福建的书信。

  信,自然是俞大猷所写。

  这段时间里,朝廷不断接到来自福建的捷报,可以说都快麻木了。

  先是俞大猷偷袭乌石浦引诱张琏大军回援,他半道全歼其中一股敌军,俘虏贼首萧晚,之后又有张臬、陈王谟击败贼军并成功抓获贼首张琏。

  之后,俞大猷率军携大胜之威连番击败乡贼首林朝曦等,并擒其弟林朝敬于阴那山,而福建官兵也趁势攻打龙岩县故贼,并成功擒获龙贼首苏阿普等。

  在福建官军连番胜利下,年前还摇摇欲坠的局势被彻底扭转,因张琏举事所引发闽粤两地的动荡局势出现平息的局面。

  俞大猷的来信,魏广德自然不会轻视,屏退左右后他才拆开信件观看,不过很快就有些膛目结舌。

  按照嘉靖皇帝的旨意,之前抓获的贼首张琏、萧晚并没有被押送京师正罪,而是被就地斩杀传首三省震慑宵小,谁也没有想到,居然此张琏非彼张琏。

  这份书信是连同新的一份捷报送来,张琏反贼中最后一股势力林朝曦部已被歼灭,贼首林朝曦在乱军中被杀死,可以说出自嘉靖三十七年的张琏造反事件历时数年已经彻底平息。

  可是,按照俞大猷信中所写,传首的所谓张琏实际上是罗袍,而真正的张琏已经在云霄县马驿和林朝曦分开。

  林朝曦率大部吸引俞大猷军主力南下,而他则率千余残匪越过漳浦,在靠近漳江府的地方出海而去。

  张琏行踪的消息,是在俞大猷率部全歼林朝曦部后,从俘虏中经过审问后获得的消息,而且跟随他离开的人,大多来自沿海船民。

  而贺泾派出的兵马没能追上张琏所率的残匪,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跨海离去。

  到这个时候,俞大猷也不敢把实情上报,只能装聋作哑看着张臬、陈王谟等人把“张琏”、萧晚正法。

  长舒一口气,魏广德把信件折好放入信封中。

  张琏逃离大明的危害,魏广德心知肚明。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对于这些贼首,他一贯的立场就是除恶务尽。

  现在人真的出海了,再想捉拿已经难上加难。

  俞大猷是对的,这个时候可不敢把实情上报,这个事儿一旦公开,那就是要捅破天,到时候裕王府怕也保不住他的性命。

  不是说真话不好,而是影响太大,大到大部分文官都会敌视俞大猷,未来的官途他将寸步难行。

  其实,魏广德一开始有心要把信件一把火烧掉,这种东西留下来是祸害,一旦落入旁人之手,供出来就是欺君之罪。

  魏广德也只能在心里打定主意,明日一早就不去看抄录大典了,而是先去趟裕王府,此事让裕王知道即可,然后这封书信还是留不得的。

  魏广德现在最担心的其实还是,这个张琏什么时候又会蹦出来。

  到那个时候,如果裕王登基还则罢了,若还是嘉靖皇帝在朝,以他好面子的性格,张臬、陈王谟落不到好,俞大猷怕也会被牵连。

  告诉裕王,也是为了打个预防针,至少等嘉靖皇帝死了,张琏就算蹦出来,对他们的危害也不会很大。

  给俞大猷的回信,魏广德都已经想好了,只能说“此事休提”,根本不敢把详情落在纸上,俞大猷这次的坑可是有点大了。

  只能寄希望于张琏已经被明军杀破了胆,短期内不敢重返大陆。

  可以想到,明日福建战报在朝廷里传开后,普天同庆之时,广东发个急报说张琏又出现了,嘉靖皇帝会不会直接掀桌子杀人。

  提心吊胆过了一夜,魏广德第二天一早就携带书信匆匆前往裕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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