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文最终还是收敛了起来,没有继续说出一些让人抓狂的话来。
按着引导坐到位置上,和很久不见的老朋友,或者是那些见过一两面,亦或者是听过名字的‘熟人’简单寒暄过后,几个老头跟前终于是变得清净了许多。
“小杜那孩子呢,这两年我可总是能听到他的名字,出名的速度就和坐火箭一样,吓的我都不敢联系他。”
张德文知道杜衡和眼前这俩老头的关系,所以坐下第一时间就往四周看了过去,但是让他遗憾的是,并没有看见杜衡的身影。
张德文有点不满,瞄了郑渊成和兰常华一眼,“怎么的,小伙子名气太大,你们这是怕领过来抢了你们风头?”
郑渊成和张德文岁数差不多,对于张德文的不满,他根本就不在乎,但是说到杜衡了,他还是忍不住要替自己的这个接班人说两句,“呵呵,你是老骥伏枥还在折腾,我都退下来两年了,还有个屁的风头。
小杜还年轻,人家一天也是忙的飞起,哪有功夫来参加这种无聊的事情。”
“他忙什么能有现在这个场合重要?”张德文下意识的说道,“你们这些当长辈的也太不上心了。
小杜这孩子在专业上能一飞冲天,那肯定是把全部的精力投了进去。
但是这个社会并不是专业精就能吃得开的,尤其翻过年这小子马上就到了评选的最后一关,这时候你们不出把力,让他多认识一些人怎么能行?”
张德文很不满的盯着郑渊成,“你自己也是在院士这个位子上坐了很多年了,难道你自己不知道,位置越是高,越想干事,就越考验自身的关系网?
怪不得你那研究所干的像是一坨屎,原来问题出在你身上。
真是可惜了小杜这么个好苗子,在你手底下只能当个看病把脉的匠人了。”
张德文之前说话也就是直一点,但是过了三年,不光说话更直接了,还开始戳肺管子了,这让心态一向平和的郑渊成,也瞬间脸黑成了锅底。
他是一点和张德文聊天的欲望都没有了。
研究所的事情,要是没有他在背后支持和推动,光靠杜衡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
但是他不能说,说了就显得他之前在研究所干的,真的成了一坨屎。
兰常华其实也不想说话,本来就比这俩人年龄小,身份也要差很多,加上前段时间自己学生的事情,虽然和他没什么关系,他自己也不知情,但他自己却始终觉得别扭,脸烧得慌。
原本按照之前的发展轨迹,他想着再发挥几年余热,等下一次国医大师开始评选,他年龄过线了,再让杜衡稍稍的帮助一下,他是很有把握拿下一个名额的。
但现在有了自己学生这档子事,一切都成了梦幻泡影。
这种连环鞭打之下,如果不是打电话的人直接上门,他是真的不会来这种场合的。
低人一等,且完全没有了上追的可能,和这些人在一起,真的有一种头抬不起来的感觉。
难受啊。
只是现在看着郑渊成因为杜衡,被张德文戳了肺管子,而他和张德文关系也不错,便只能是叹口气准备说些话,缓和一些大家之间的气氛。
“张老您误会了,小杜接了国家中医药局的任务,现在正全国走访那些民间中医大师呢。”
兰常华轻声的说道,“而且这次的事情比较突然,听说是集按坡乌王室访问团突然提出的请求,所以我们这边也是临时通知。
不光是小杜来不了,还有很多人也来不了。”
张德文快速的想了一下,随即又转头往宴会场上看了过去。
这一看张德文的脸色有点黑了,声音也顿时低了下来,“我看不像是临时通知,应该是上面把消息压了下来,现在问题没解决,所以才找了我们来。
你们看看,今天来的这些人里,可没几个西医方面的人。”
身边的几人随着张德文说完,抬头快速的扫视了一圈,顿时脸色也不好看了。
郑渊成皱着眉头说道,“张教授你的意思是,集按坡乌王室访问团是来看病的?”
“这个可能性很大,要不然抓我们一帮大夫过来干什么。”张德文心里这下更不爽了。
郑渊成再次扫视一圈之后,似乎是自言自语的说道,“还真没几个现代医学方面的人,我们要成背锅.”
“咳、咳。”
兰常华打断了郑渊成的自语,往门口方向使了个眼色。
郑渊成顿时不语,转头看向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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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越庆,一个高个稍胖,有点将军肚的男人。
他就是姚有石帮杜衡找到向导。
但是这个向导见面的第一句话,就给了杜衡一个非常闷棍。
他们要去见的人,两个月前去世了。
吴越庆有点不好意思,搓着手说道,“我很久没回寨子了,寨子里的事情不太了解。
而我印象中,七叔总是很忙,时不时的就要进山,所以昨天就打了个电话,托人去看看,让七叔别进山,等等我们。
这.就刚刚才给我回电话,说是七叔三个月前已经走了。”
杜衡心情有点郁闷,五十多岁啊,还是壮年呢,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吴警官知道人是怎么没的吗?”
“应该是心梗或是脑梗这样的急症吧,反正大家找到人的时候,七叔身上没有外伤,人又已经硬了,直接抬下来就给办了后事。”
吴越庆无所谓的歪了歪嘴角,要不是消息来的太迟,他肯定也不会跑这一趟了。
毕竟人都死了。
杜衡也心塞,但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态,谁也不知道幸运和意外哪个先来,他已经接受这个现实了。
唯独老尤心里不甘的很。
他被杜衡拉着从天上一直折腾到了山上,还差点从山上直接滑沟里,把小命搭上,就这么回去,他不甘心。
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他在陪同杜衡外出的几次任务中,他切实的尝到了甜头。
为此,老尤第一次主动的提出了问题,“吴警官,吴七巧先生有徒弟吗?如果他有徒弟,我们去见面聊聊也行。”
而这个问题也让杜衡猛然清醒,对啊,吴七巧的徒弟也行啊。
吴越庆想了一会儿,有点犹豫的说道,“我出来的时间长了,七叔有没有徒弟我还真不清楚。
但是我记着,以前他儿子总是跟他进山,也跟着给人看过病,不过有没有学会七叔的手艺,我就不清楚了。
算了,我帮你们问一问吧。”
既然都到这了,吴越庆也不墨迹,干脆人情做到底算了。
出去打了个电话,了解完情况后又走到了杜衡几人的身边,“七叔的儿子叫吴越利,据说是把七叔的手艺学会了,不过没人见过他配药。
杜教授你们还要去吗?”
杜衡有点犹豫,转头看了一眼老尤。
老尤这次主意正的很,见杜衡转头看他,直接点头说道,“都到这了,去看看吧,万一有惊喜也说不定。”
老尤都这么说了,杜衡心中犹豫顿消,他就怕老尤突然小心眼病又犯了。
稍微收拾了一下,姚有石也陪着杜衡几人一起出发。
有熟人在,几人一路上倒是有说有笑,也不显得沉闷。
而且随着和吴越庆聊天,杜衡对这位吴七巧有了更多的了解。
吴七巧,当地苗医,看病治病的水平很不错,但他却被人称为蛇王,因为他抓蛇、养蛇、治蛇毒堪称一绝。
杜衡手里之所以有这人的资料,还被放到走访的名单里,是因为这位吴七巧先生并不如其他的生苗那样,待在寨子里不出来。
他反而四处游荡,交友广泛,与周边不管是其他寨子,还是汉族,都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
起初的时候,大家知道他,是因为他抓蛇,漫山遍野的抓蛇,而且只要出现,他的竹篓里就会有收获。
所以那时候大家以为,他就是一个靠捕蛇赚钱的人。
交的朋友多了,接触交流就多了,然后大家很自然的就发现,这个捕蛇赚钱的小伙子,还能给人看病,而且水平还相当的不错。
这一来二去的,吴七巧在周边捕蛇赚了多少钱不知道,但是给人看病反正赚了不少的钱。
十几二十年的接触下来,大家又发现,吴七巧最厉害的,还是抓蛇、养蛇、治蛇毒。
因为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冷的发抖的大冬天,只要吴七巧从山里出来,他就能随手抓到各式各样的蛇。
最吓人的,还是人家有一次从背篓里掏出一条,成人胳膊粗的花皮大蛇。
这边的山里很少看见这么粗的蛇,好奇一问,才知道是吴七巧自己养的。
渐渐地,吴七巧就多了一个‘蛇王’的名号。
几人一路聊天,倒也不觉得路远,但带路的吴越庆看看天色,又看了一下杜衡和老尤的状态之后,还是决定先带杜衡等人去他姑父的寨子里过一夜,第二天再继续赶往目的地。
只是刚进寨子,杜衡就很惊奇的发现,三个壮小伙在一个屋子后面抡锤。
二打一,二人战队明显占据上风,打的另一人只有招架之功不见还手之力。
虽然是被动挨打的局面,但是挨打的这个人也是个莽人,不管是被锤翻,还是被一脚踹翻,他都会在第一时间爬起来,然后毫不畏惧的冲上去。
然后再被打翻在地。
“#@¥%”
吴越庆高喝一声,手指指着打架的三人就走了过去。
不过打架的三人,不管是占上风的还是占下风的,就没有一个理会吴越庆的,依然不停的发泄着他们的热血青春。
杜衡三人也没站着,跟着吴越庆走了下去,怕那仨青年热血上头把吴越庆给揍了。
也不知道吴越庆说了些什么,一顿厉声呵斥之后,三个年轻人虽然还是大眼瞪小眼的不服,但也终于被分开。
此时大家才看清,两人战队中的一人完好,另一人鼻青脸肿身上全是脚印子,而单人成队的那个小伙儿,直接就是个熊猫眼,腮帮子肿的老高。
好在叽里咕噜的一阵后,三个青年各自冷哼一声,随即分道扬镳,独留吴越庆一人在场。
“嗨,两小孩同时看上隔壁寨子一丫头,相约在这单挑呢。”
吴越庆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反而笑呵呵的给杜衡几人解释了起来,“只是另一个小孩的兄弟不讲武德,看自己兄弟落了下风,直接插手变成了二打一。”
年轻真好!
杜衡几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段快乐的小插曲就这么过了,杜衡三人跟着吴越庆往他姑姑家走去,准备在这儿借宿一晚。
吃完晚饭,杜衡在吴越庆的邀请下,去参观这个半封闭的苗家村寨。
出了家门口,就看到一个隔壁不远处,一个年轻人蹲在墙根处,淅淅索索的给自己抹着什么,看到杜衡和吴越庆等人,站起来顺着墙根就溜走了。
杜衡看的清楚,这小伙就是之前那个单人成队的莽小伙。
吴越庆也认了出来,顿时就乐呵的起来,“小兔崽子,估计是鼻青脸肿的不敢回家,在这等天黑呢。”
杜衡也觉得有这个可能,毕竟他小时候那会儿干了坏事,也是等天黑才敢回家,然后直接进被窝不让看见,要不然回去的早被看见了,准挨大哥的揍。
只是路过小伙刚才蹲着的地方,杜衡隐隐约约的就闻到了一股子药味儿。
这小伙在给自己抹药?
杜衡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溜墙根的小伙。
山中湿气重,早上露水多不好走,杜衡几人一直耽搁到出了太阳,这才起身出发。
就在杜衡几人和吴越庆姑姑、姑父道别的时候,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鬼鬼祟祟的往里面瞅了一眼。
瞅到杜衡几人,唰的一下就把头缩了回去。
就在杜衡几人不解的时候,小伙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
再一看,原来后面一个中年汉子冷着脸在推小伙。
吴越庆的姑姑、姑父迎了上去,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说了几句之后,又把吴越庆给叫了过去。
而此时的杜衡发现,小伙昨天还黑黑的眼眶,还有高高隆起的嘴角,这会儿居然已经看着不太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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