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4 无过便是功

  杜衡身子微微往后靠,找了一个让他舒服的姿势,这才有一搭没一搭的说道,“张哥,耳聋分很多种情况的,你得先让我知道是什么样的病人,因为什么耳聋,我才能给你说我能不能治。”

  杜衡一边说,一边还是不老实的去调整自己的坐姿。

  “还有张哥,这个你得说清楚,是彻底的什么都听不见了,还是说只是听力下降了?”

  不知道为什么,屁股下面的这种实木太师椅,你如果是把身子坐正了的,基本不会感觉到什么异样,甚至还莫名其妙的会感觉,这把椅子就该配这样的坐姿。

  可要是就像现在,歪歪扭扭的想要一个平时在沙发上,或者在办公椅上的懒散坐姿,那真真的是怎么坐都不舒服,不是咯着腰就是顶着肋叉骨,难受至极。

  杜衡是调整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让自己舒服的位置,没办法只能再次把身子坐正。

  他现在就很佩服,之前的张世平那种歪歪扭扭的坐姿是怎么保持住的。

  与胡乱扭动坐不住的杜衡不同,此时的张世平虽然身子看似还有点佝偻,但是坐的很是板正。

  而此时听到杜衡的话,就见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慢吞吞的说道,“老人,六十多岁,突发性耳聋,是什么都听不见的那种。”

  杜衡轻轻的哦了一声,他现在也放弃找另外的舒适位置了,他发现就像之前那样坐的板板正正的就是最舒服的。

  “老人啊,以前有什么基础病?”一听老人,杜衡便已经在大脑中检索出好几种老年性耳聋的病例,还有关于老年人耳聋的常见发病原因。

  但是张世平却轻轻摇头,直接否认道,“没有,老人一直很健康,没有什么基础病?”

  “什么病都没有?”

  “对,这个我不会胡说的,这个长辈会定时体检,而且有自己的私人保健医生。”

  本来有点无聊的杜衡眼角忽然轻微跳动,涣散的眼神也是突然凝聚,难不成。。。

  杜衡有点来精神了,“神经官能症?”

  “有人这么说过,好像也采取了对应的治疗办法,但是耳聋的症状却一点都没有改善。”

  “那就是神经性病变诱发的耳聋?如果是这个。。。考虑到老人的年龄可能彻底治愈的几率不大。”

  张世平却再次否决杜衡的猜测,“你想多了,老人身体健康的很,别说是神经方面的病变,就是其它地方也没有任何的问题。

  也就是年龄上去了,身子骨有点虚,精力有点跟不上了而已。”

  “老人?”杜衡眼珠快速的转动,微微沉默后说道,“耳聋耳背、听力下降等问题,这几乎是老年人的通病。

  其根本原因大都是年老体衰,经血亏耗、髓海空虚导致的,有没有试过用中药进补?

  只要气血能得到滋养,精血略有填充,这种情况是能缓解的。”

  这时候的张世平的脸色,已经没有刚进门时的青黑色了,肉眼可见的多了一些肉色,就连之前发白的嘴唇,这会也已经在温热茶水的沁润下,多了一些红润。

  尤其是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那种萎靡不振。

  另外还有一个显著的变化,那就是张世平的呼吸开始沉稳、缓慢而有力。

  简而言之,张世平算是缓过来了。

  急症这种情况,那是来得快去的也快。

  来时山崩地裂,如走山路遇山间滚石,如观河景遇洪水决堤,只需顷刻的功夫,便是性命不保的局面。

  去时也如那滚石一般三两下不见踪迹,亦如冲破缺口的洪水奔腾不见。

  但最大的问题就是,在刚遇见的刹那,能否扛得住,能否躲得过,是否能幸运的有人拽你一把。

  万幸,张世平他抗住了,也幸运的遇到杜衡拉了他一把。

  而随着精气神缓慢的恢复,张世平说话的声音也慢慢地有了底气,不再那么虚浮缥缈,“你说的这种情况我听其他大夫也说了。

  好像对身体其他地方有补益改善的效果,但是对耳聋却是没有一点改变。”

  杜衡深呼吸,微微停顿后说道,“这样吧,我没见到病人,光听你说也不是个事。

  我这几天还要留在首都,你哪天把人带到医院,我上手检查一下再说怎么样?”

  张世平立马苦笑一声,“那算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能见到那位老人,还是我爸带我去的探望才见到的,要让他出来看病,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反正我是没那么大的能量。”

  杜衡眉梢微微挑动,随即轻轻哦了一声说道,“我去,不是张哥你家里人啊,那你这么上心干什么?”

  张世平抬眼盯着杜衡轻声道,“弟弟,哥哥和你说实话,这人对我爸挺关键的,要是我爸能和。。。你懂吧?”

  懂吗?

  懂什么?

  但是杜衡现在心里有个猜测,那就是张世平和陶局说的可能是一个事。

  如果是同一个事情。。。

  耳聋,说好治也好治,说不好治也还真不好治。

  但是就张世平说的这个耳聋,杜衡心里却基本有了一个判断:能治。

  老人,无任何疾病,却突发性耳聋,那结论只有一个了。

  肾开窍于耳,肾气足则听力无虞,肾气弱则会出现耳鸣、听力下降的情况,而当肾气虚弱的到一定程度,精血也不够的时候,那么耳聋的情况在所难免了。

  所以,这个耳聋病症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患者年老体衰,肾气虚弱导致,那么治法对应的就是补肾气填精血。

  这么看的话,其实这个病应该不难治。

  但是。。。嘿嘿。。。

  杜衡却是不由得笑了起来。

  填精补血这个确实很简单,只要有钱基本就能解决,甚至是各种名贵补品随便用,只消一两个月的功夫而已。

  但是肾气不足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了,尤其面对的还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因为如果只是单纯的肾气不足,就不用太过考虑到底是肾阴与肾阳的问题,甚至完全可以就按着最中庸的用药思路来就行。

  可现在患者已经出现了耳聋的情况,那到底补肾阴多一些,还是补肾阳多一些,这个可就有点讲究了,这时候用药稍有偏颇,对耳聋的治愈可就没有疗效了。

  第二点,因为对方是个老人,不敢说身体已经是个漏勺,但也绝对开始四处漏风,再加上患者的特殊身份,那用药的这个度可就很关键了。

  用的重了,老人身体受不了;下药轻了。。。呵呵,喝进去的药可能还没被身体吸收,就直接被漏出来了。

  还有最重要的第三点,那就是精血亏虚会造成气血搬运无力的情况,而气血运行不畅,势必又会造成瘀血阻痹经络。

  而光是肾气不足,整个发病过程大致应该为听力逐渐下降,伴随有耳鸣、头晕等症状。但张世平说的可是突发性耳聋,之前是没有任何征兆的,所以瘀血阻痹经络这就是不可逃避的病因。

  这再与之前的用药相结合,那用药组合可就得更繁复,但剂量却不能减。

  而考虑到患者的年龄和身份,那些已经出手过的前辈,他们敢这么用药吗?

  杜衡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不是他看不起他的这些前辈,不是不相信他们的水平,是他们到了现在的这个身份,其实很大程度上已经不是一个纯粹的医生了,他们不会冒险的。

  再说了,即便冒险而且成功了,那这样的结果对他们又有多大的影响呢?

  无过便是功啊。

  更重要的是,就以现在这有限的资料看,这番分析之下,杜衡自己也不敢只用药来解决这个情况,他还得借助针灸的效果来配合汤药,才能保证绝对安全。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可以确定一点,那就是张世平说的这个老人的病,如果没有大的意外,他能治。

  这是好消息。

  可。。。杜衡心中还是有个疑问,“张哥,这个我懂,但是我见不到人,没有亲自上手检查一番,我也不敢给你打包票。

  毕竟人上了岁数,很多事情都不太好说的。”

  张世平轻轻叹口气,双手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盅,“哎,是个机会,但是我爸与对方的关系还没到能带人上门看病的程度,你这要是不给个准话,我也不敢和我爸说。”

  “那就再找一个呗。”杜衡轻笑一声,“首都这么大,再让叔叔找一个关系差不多的,而且还生病的,我踅摸踅摸也不是不行。”

  刚恢复一点元气的张世平,差点被杜衡这句话把吊起来的那口气给吓没。

  没好气的瞅了一眼杜衡后,张世平无力的说道,“我的好弟弟,能帮上我爸的你以为都是什么人?

  这些人哪个身边不是围着一堆的专家?

  能有一个这样的,那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情了。

  要是多出几个这样的,那你们这些保健组的专家,那一个个的就该全部发配到农场掏牛粪去。”

  杜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赶忙解释道,“开个玩笑嘛。”

  但是杜衡的心却是稳稳地沉了下来,他基本可以确定,陶局说的应该和张世平说的是一回事了。

  但就算不是一回事,杜衡现在也不介意了,因为他想明白了,不管他打听不打听具体的情况,如果柴胖子那边有办法,那一切都和他没关系。

  可要是柴胖子没办法,兜兜转转还是要让自己出手,那自己的那个计划不管自己能不能治得好病人,反正都能治得了柴胖子。

  “你还有事没张哥,要是没事我可就要走了,再待下去时间可就真有点晚了。”心中已然有了主意,杜衡在这地方也就真就没有再待下去的意义。

  “行吧,那你赶紧过去。”张世平有点失望,但还是松口让杜衡离开。

  杜衡毫不留恋的起身,只是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住脚步说道,“张哥,我刚才说的你可千万要记住了,要是再敢放纵一次,后悔都没机会。”

  “放心吧,我缓一会就让人来接我。”

  “那就行,待会我把药方发你手机上,记得喝药。”

  杜衡走了,但他没有如他所说那样,去找他老丈人,而是直接回了家。

  “媳妇儿,收拾行李,我明天出发。”刚一进门,杜衡便开始招呼武胜男,“对了,给女儿的东西也装上。”

  “你神经病啊,下午还说不去的,怎么出去一趟就变卦了?”武胜男有点恼了,瞪着杜衡就想撕了他,“我刚收拾好的东西,你这不是折腾人嘛。”

  不过抱怨归抱怨,武胜男最终还是从床上爬起来,连摔带打的开始收拾行李。

  而杜衡则是嘿嘿干笑一声,走到另一边开始给陶局打电话,“陶局,我想了想,我还是不等了。

  首先就是首都好医生多的是,耳聋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而柴胖子手握大把的资源,总会找到一个能治好病的人。

  其次呢,则是我现在虽然有点名气,但毕竟还年轻,不到实在没办法估计也找不到我头上。

  如果大家也都没办法解决,那我估计也不比大家强到哪里去,所以我想了一下午,我还是忙自己的事情去吧。”

  陶局被杜衡的话给搞蒙了,拿着电话久久无法出声,主要是他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就是劝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劝。

  好不容易想了几句话,但没想到杜衡等着的话更多。

  罢了罢了!

  “我的杜教授啊,你这不是折腾嘛。”次日,刚一见面,老尤当即开始抱怨,宛如一个怨妇。

  杜衡没做解释,只是扫了一眼老尤身边后问道,“另外两人呢?”

  老尤脸上的幽怨更重,“他们这次不去了,就我陪着杜教授去。”

  “能行?这么放心我?”

  “陶局这么安排的。”

  杜衡瞄了一眼老尤,看来是你不相信我啊。

  老尤估计真的对杜衡有点意见,即便上了飞机都在没和杜衡说话,而且坐到位置上之后,更是直接倒头就睡。

  当然杜衡对此也无所谓,而是拿出电脑打开了文档。

  两个小时的时间,足够他把唐金汉需要的大纲拉出来了。

  “杜。。。教授。。。你。。。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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