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病,叔叔和婶婶此刻心里很笃定,那些西装不合身、头发乱糟糟、顶着黑眼圈、满脸写着“我是死宅”的男人们,全都是不折不扣的神经病!
没有正常人,那所卡塞尔学院,就没有一个正常人!从上到下,里里外外,完完全全就是一所神经病集中营!
回想起侄子和他的同学们,来日本后都去做过牛郎,正常的学校会允许学生去做牛郎么?还和黑道打交道,换作其他的高校,这样叛逆的孩子早该被开除了吧?
那个校长……现在叔叔和婶婶就连昂热校长都没办法判断是不是正常人了,兴许是装出来的呢?
很有可能!
毕竟正常的学校,谁会和黑道达成合作?那校长看起来和蛇歧八家的家主们一副这么熟络的模样,就连风魔小太郎这样德高望重的老家主都对他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指不定本性是个怎样狠辣的老家伙?越是这样外表看起来完美的人,内心就越是可能住着恶魔!书上是这样说的,电影里也是这样演的,很多个位高权重看起来和蔼可亲的老人家到结局都是变态到骨子里的大反派!
这么想着,叔叔和婶婶不自觉的拉着路鸣泽和昂热校长拉开了一点距离。
昂热当然注意到了叔叔婶婶的情绪变化,他摸了摸袖口里的折刀,心里似乎在盘算如果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些学院的害群之马在这里给解决了,自己昂贵的定制西装能不能不沾到血。
“那个,风魔老先生啊,明非他们的婚礼什么时候正式开始啊?”婶婶抓准一个空挡,对风魔小太郎问。
“重要的宾客都已经到齐了,只等新郎和新娘准备好,婚礼仪式就可以进行了。”风魔小太郎对婶婶耐心的解释。
“明非和绘梨衣已经在准备了是吧。”婶婶说,她看着浩浩汤汤汇合起来不下几千的人群,面露担忧地说,“结婚这么多人,这里面装不装的下哟?到时候万一人挤人的,场面会不会有点混乱啊?”
“关于这一点,您尽管放心。”风魔小太郎劝慰道,“这其中大多数人只是为婚礼献上祝福,蛇歧八家当然会用最高规格的宴席款待他们,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参与见证婚礼的仪式。”
“不是所有人都会参与仪式?什么意思啊?”婶婶愣了愣,“难不成有些人还被拦在外面啊?”
“这些事情……”风魔小太郎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其他的动静打断。
身穿白袍的老人从正殿的正门走出,他站在鸟居之内,默默地扫视一番众人后,缓缓地开口:“新郎新娘已经准备就绪,请家属与亲友于此处集合,按顺序入场。”
按顺序?日本人的婚礼果然规矩多,只是入场而已,居然就要开始排顺序了。
“是说要入场了吧?风魔先生您先进吧?”叔叔冲风魔小太郎试探性地问。
“嗯,祭酒神官来通知,的确到入场时间了。”风魔小太郎点点头,对叔叔婶婶说,“我没法站在排头,需要您二位先入场。”
“你们这里规矩这么严格啊,只是进个门都要拍个一二三啊。”婶婶想了想,似乎在中国也差不多有辈分的划分,她打了声招呼,“那我去和陈处长他们讲一声,我们就先进去了,等会儿在里面碰头?”
“我想您不用专程去说。”风魔小太郎忽然开口了,他拦下了婶婶,“因为婚礼仪式的时间里,您的那些朋友,是不被允许进入本殿的。”
“啊?”婶婶愣了愣,看着风魔小太郎那张严肃的脸,“您是说,陈处长夫妇都进不去,也没办法看到明非他们结婚,佳佳也进不去?”
“是的,总体来说,这是场神前式的传统婚礼,婚礼时间进入正殿的人数是受限制的,不然大家长也不会刻意将明治神宫提前清场。”风魔小太郎语气认真地说,“换句话说,有资格参观这场婚礼的人数,非常有限。”
“这么严格啊?”婶婶都被这繁琐的规矩给吓到了。
她扭头看了眼身后乌泱泱的人群,风魔小太郎意思就是,这里绝大多数人,都没见证婚礼的资格?刚才听说,这里一大群人都是从日本各地远道而来,专程就是为了参加这一次的婚礼,但真正的婚礼仪式开始时,他们却都被拒之门外,连围观的资格都没有?
这也太……不人道了吧!
那婚礼仪式的这段时间,他们做什么?就干巴巴的站在门口等着么?不是说这里面有不少大人物么,什么三菱重工的社长啊,东京都的知事啊,还有这啊那啊的帮会会长什么的……这些大人物也没资格啊?特地腾出时间来还只配站在门口?那这些大人物不会心里不舒服的啊?
婶婶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要是自己被邀请参加一场婚礼,但最后婚礼仪式的时候人家只是安排你在门口站着,新郎新娘的面都见不着,婶婶觉得自己要么会当场发飙,要么会直接扭头走人的……
“您不用担心,你们一家是被蛇歧八家邀请来参加婚礼的,你们本该就是座上宾。”风魔小太郎似乎看出了婶婶的担忧,于是主动解释,“家族所有主动邀请的人,都会被允许在婚礼仪式的时候进入本殿,这一点礼节,蛇歧八家还是懂的。”
“风魔先生你的意思是,那些不允许去参观婚礼的人,都不是你们邀请来的啊?”婶婶听懂了。
“是的,大家长说,正式婚礼需要庄严,但规模并不需要多大,所以蛇歧八家正式邀请的人数并不多,像你们这样被大家长亲自邀请的对象更寥寥无几。”风魔小太郎点点头,“至于其他人,都是主动赶来婚礼现场,他们都是本土人,明白神前式婚礼的规矩,所以蛇歧八家的做法是于情于理都不过分。”
“哦哦哦,你的意思是,这些人来之前,就知道他们见不着婚礼仪式是吧?”婶婶转念一想,的确,人家蛇歧八家也只邀请了自己一家,至于陈处长那一家,是自己顺带拉上的。
如果那些日本的大人物都没资格参观婚礼的话,陈处长一家又有什么特殊的呢?他们既不是路明非和绘梨衣的亲戚,也不是两人的好友,有什么道理一下就占走三个珍贵的名额?
“是的,这些规矩都是约定俗成的,来参加婚礼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风魔小太郎说,“站在路明非先生和上杉家主的角度,想必他们也不希望自己的婚礼现场混乱又嘈杂,所谓爱情,被在意的人见证,就便已满足了。”
“有道理有道理,还是风魔先生有经验啊。”叔叔比较赞同风魔小太郎的说法。
“咳咳。”鸟居后方的祭酒神官咳嗽两声,提高了音量提醒众人,“新郎新娘已经准备就绪,请参加婚礼仪式的宾客们,列队入场。”
“请入场吧。”风魔小太郎也对叔叔和婶婶再次点头示意。
叔叔和婶婶对视一眼,迈着有些沉重的步伐朝鸟居的方向走去,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们仍然站在鸟居的前方,夹道排列。
然后是卡塞尔学院的校长和副校长,后面是蛇歧八家的诸姓家主们,再后面跟着古德里安教授、蛇歧八家的一众长老们,座头鲸和野田寿这些本家的编外人员排在队伍的末尾。
每个人都很精准的找到了自己的定位,不需要提醒,列成了一条长龙似的纵队,只有最排头的叔叔婶婶和路鸣泽觉得心里有些发毛,前面上千个人,后面也是上千个人,他们哪里加过这么大的排场?
而且前面那上千个黑衣服的男人,看起来都是凶神恶煞,面色如贴的,在那座滨海小城,哪里见过这样的人物?后面的人就更可怕了,一个个都是日本响当当的大人物,他们甚至连走进这座鸟居的资格都没有。
当最排头的叔叔和婶婶从那些黑衣男人们的面前经过时,那些男人忽然猛地动作,把叔叔婶婶都惊了一跳,路鸣泽也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怪叫。
但仅仅是弯腰,标准的深鞠躬,每个人的身体和腿呈精准的九十度,在日本的传统文化中心了,这是崇高的敬意,也难怪叔叔婶婶觉得这些人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因为他们鞠躬的动作太标准,也太整齐划一了,站在他们面前绝对能感受到这股气势,他们夹道鞠躬,就像是两股汹涌的海潮忽然翻滚而来,那些凶悍的头颅一个个朝自己低下,从这些黑衣男人们之间形成的两米宽的道路走过,任谁都难感受到庄重与森严的气场。
“孩子他爹……这是,这是在冲我们行礼啊?”婶婶用很小的声音对叔叔问。
但鸟居前实在太安静了,哪怕这里聚集了几千人,除了脚步声和森林间的鸟啼声之外,几乎再听不到任何声音了,所以婶婶的声音哪怕压得很小,但兀然说出的音量还是把她本人吓了一跳。
“孩他妈,你小点声啊。”叔叔把声音压的很低很低,对婶婶说,“这也不一定是冲咱们行礼啊,后面不是还跟着很多人么,校长啊家主啊什么的,兴许是他们这里规矩,日本人本来就规矩多。”
“可我就觉得他们事冲咱们鞠躬的啊,这条队伍,不是咱们排在最排头的么?”行走在黑衣男人们组成的夹道中,婶婶小声嘀咕着,“我有点好奇,咱们后面现在是什么样?”
“别回头看,别回头看!”叔叔提醒道,“那样太失礼了!”
其实叔叔也想回头看看,因为他觉得身后的场景一定很壮观,叔叔这辈子还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能排在几千个人的最前面,回头望去,那岂不是人山人海……但叔叔心里也忍不住发出,他更害怕一回头,就看到几千双眼睛和自己对视上,那叔叔大概腿会吓软吧,都不知道该看谁。
所以身后,有几千对目光在盯着自己的背影么,越是这样想,叔叔和婶婶就越是控制不住心里的好奇,背后就像是有几千只蚂蚁在爬,心里痒痒。
在经过本殿的鸟居时,叔叔和婶婶终于克制不住内心的好奇,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的画面让他们终生难忘。
巨大的鸟居前,上千个黑衣的男人们保持着鞠躬不起的姿势,一言不发,场面肃穆的就像是一场宗教典礼,因为山坡上的男人们都弯着腰,所以能看到山坡之下,穿着正装的人们沿着南参道延伸一公里开外的位置,犹如密密麻麻的群鸦,他们的目光静静地投向坡顶的鸟居和背后的神社,像是虔诚的信徒正在朝拜某种高贵的东西,这一幕看的叔叔和婶婶头皮发麻,一种名为“威严”的东西在他们的心底砰然炸开。
已经看不到陈处长陈夫人和佳佳了,他们就像是不起眼的蝼蚁,被彻底淹没了人海之中,人群里叔叔和婶婶瞥见了刚才风魔小太郎着重说过的几个大人物,西村律所的头牌律师、三菱重工的社长、东京的知事……这些或是有名望或是有财富或是有地位的人们聚在人群中,远远的眺望着这边,此刻不论是名望还是财富亦或者地位都无法让他们登上这座不过几十米的山坡,看到这一幕下午叔叔和婶婶不约而同的生出一种异样的心情。
这种心情名为,荣幸。
事到如今,他们终于明白了自己的侄子究竟成为了何等了不起的存在,仅仅是沾了他的一点余光,就能把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远远的甩在身后。
这真的仅仅是场婚礼仪式么?看起来更像是这个国家权柄的更替。
……
穿着别样衣服地路明非和绘梨衣站在正殿的门前,一条长长的队伍映入他们的眼帘。
“我们走吧。”路明非牵起绘梨衣的手,老实说他的心里也有些紧张,但绘梨衣掌心传来的力道让他很是心安。
“敬酒仪式之前,新郎新娘是不允许牵手的。”一旁年轻的神官小声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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