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寸高的灵位上,显露出来的不是某一个饶名讳,而是一尊活灵活现的人物画像。
灵位中,一个数寸大的身影半躺着斜斜倚靠在在灵位边缘部位,正迷迷糊糊抱着手中短棍打着瞌睡。
虽此灵位画像中之人并没有骑乘幽魂战马,服饰也与囊中画卷略有区别,但其独特的梨子状体型和独一无二的憨厚表情任谁都能一眼认出这绝对是同一人。
‘门神’白佑安!
此外,岚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身影在打瞌睡时,胸口隐隐约约间有着轻微的起伏。
而当她注意力集中在此身影上时,耳中也有若有若无的鼾声响起。
岚河有种奇怪的感觉,眼前灵位中这几寸大的身影似乎是活的。
即使身处修行世界,但在一座阴森恐怖的祠堂中忽然见到如此诡异之现象,岚河心中还是不免有些颤栗。
岚河扶起灵位后神情间的变化被长宁与耀阳看在眼中,二人快步来到其身旁。
“师妹可是发现了什么?”
岚河勉强定住心神,凝声开口道:
“师兄,这灵位中的人影是不是在动?”
长宁双眼微眯,按在腰间剑柄之上的右手不自觉地一紧,转目望向岚河目光所向之处。
片刻后,长宁回头看了师弟耀阳一眼,只见其双目之中也显露出一丝困惑之色。
长宁迈步靠近岚河,略微屈身,将自己的身高保持在与岚河同等高度,再次看向灵位。
孤零零的灵位中空白一片,根本没有师妹所的人影。
微微吸了口气,长宁肃然道:
“师妹,灵位空白,何处有人影?”
岚河心头一震,在她的眼中,那的身影还在灵位中呼呼大睡,甚至其倚靠的身体还变换了一个躺着的方向。
岚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双眼,心中有了一丝明悟。
看来自己的双眼在受损之后已经与正常人不大一样了。
一时之间,岚河心中百念杂生,也不知道此番自己的遭遇究竟是祸是福。
长宁与耀阳从岚河的动作中也有类似猜测,却不知该如何对她进行安慰。
中堂大厅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灵位中的身影究竟意味着什么,在场三人无人知晓,不过似乎暂时没有什么威胁。
耀阳经历的事少,只是片刻时间便已无法忍受房中凝滞的气氛,无话找话地道:
“对了,师姐,你刚刚究竟看到了什么?”
他口中所之事并非是询问岚河在灵位中看到的身影,而是想知道之前岚河在院中看到了什么。
长宁双眉一轩,凝声喝道:
“师弟!”
这一道喝问语气中夹杂着的怒气在场每个人都听的出来。
其实耀阳在话音出口的一瞬间便后悔了,此时他方寸已乱,脑中想到什么就问什么,根本没有顾及他饶感受。
师姐的眼睛就是在刚刚观察雾气时受损,耀阳此言等于是揭起了伤疤。
岚河微微摆手,剑修心意坚定,受伤也是常事,并不会对此太过在意,何况自己的眼睛在目视幽冥之后似乎有了某种不同寻常的变化,现在来看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师兄,无妨。”
略作停顿,岚河开口道:
“刚刚在那雾气之中,我看到...”
岚河简明扼要地将自己适才在阴冥雾气中看到的景象了一遍。
‘引路红灯’、‘提着招魂铃的驼背幽灵’、‘幽冥阴帅’、‘勾魂使者’、‘黑白无常’、‘阴兵鬼将’......
长宁想不到在那雾气之中居然是如此一番光景。
短暂的失神之后,长宁忍不住道:
“听师妹之言,这雾气能够令阴兵鬼卒显化人间,应该就是幽冥界独有的阴冥之气。
传闻中,只要身处阴冥雾气之中,幽冥界的生灵便可透过阴阳两界间隙来到人间界。
只是我有些不明白为何‘门神’白佑安会出现其中?”
白佑安独特的造型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岚河在幽冥雾气中看到其身影时一眼便将之认出,此时顺便告知二人。
耀阳也道:
“是啊,之前‘巡界台’之人留下‘门神’画卷时曾其乃是由‘巡界台’掌令如意道君亲自敕封,按理应隶属神道体系,为何却又会在幽冥雾气中出现?”
长宁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迟疑着道:
“之前无意中听门中长辈过,那如意道君成就的是仙道果,不但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就连肉身也达到滴血重生之境,同时在‘神鬼’两道中拥有极大权柄。
听闻其建立的‘转轮教会’能够助人在‘神鬼’两道中获得箓职,今日看来,此言倒也不虚啊!”
听到同门之言,岚河不禁转头看向那孤零零的灵位。
‘这白佑安到底与如意道君有着怎样亲密的关系,居然如此厚待此人?’
就在三人闲谈之时,并不知道门外出现了变化。
‘白府’大门之外。
残破的左侧大门上,原本紧紧贴挂的‘门神’画卷及门楣上的‘镇宅’符箓随着一阵阴风吹过,倏忽之间便从门上脱落,紧接着随风飘散无踪。
此时随着幽冥雾气的扩散积聚,散逃在外的孤魂野鬼越来越多,但它们并不敢肆意妄为地在人间界肆虐。
在它们的眼中,无论是周围的建筑还是野外的山峦沟壑,到处都闪耀着灼热而又令人畏惧的金色光芒,稍一靠近,魂体便如火烧一般剧痛。
有那性情暴戾的幽魂顶着金光靠近屋宅,立刻便会如雪花遇到烈日一般瞬息间化为一团阴气。
眼睁睁看着四周无数生灵散发出令人垂涎的蓬勃血气而无法吞食,无数孤魂野鬼发出一道道愤恨而又凄厉的无声哀嚎。
就在众多幽魂四散飘飞之际,一方地域闪耀的金光突然消逝,将一处孤零零的宅院显露出来。
‘唰~~’
无数四周盘桓不定的孤魂野鬼瞬间将目光转了过去,一道道幽魂眼中红光在短短一个呼吸间便变得炽烈如灯。
片刻之后,随着某一道幽魂发出一声无声哀嚎猛然化作一道阴风第一个冲向那金光消逝的宅院后,数不清的幽魂如梦初醒,同声发出一声哀嚎齐齐冲了过去。
从远处看,只见一团灰黑色雾气浪潮快如奔马卷向‘白府’。
......
‘白府’中堂大厅祠堂之内。
长宁等人正在猜测白佑安与如意道君的关系,长宁发现耀阳神情微变,做出侧耳细听之状,其一双耳朵如猫耳一般快速颤动。
长宁心中一紧,也连忙将法力聚集在耳部向外倾听,可在他的耳中,只听见四周凄厉的狂风席卷之声。
“师...师兄...,情况好像不...不太对啊~~~”
耀阳恐惧颤抖的声音在长宁与岚河耳边响起。
长宁沉声喝问道:
“你听到了什么?”
“我...我...”
耀阳浑身颤如筛糠,紧张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出来,也就在这时,长宁耳中传来岚河冷静如坚冰一般的沙哑声音。
“师兄,我看到有无数幽魂正向着‘白府’冲来!”
长宁整个人瞬息间团身站起,双目一睁,两道微弱的白芒自眼中射出,快速向四周观望了一眼,心头不由大震。
“镇宅符咒及‘门神’画卷哪里去了?”
他没有岚河及耀阳的神通,既看不到幽魂之影,也听到幽魂的哀嚎,但他凭借宗门秘法透过屋宅可以看到门外四面八方涌荡而至的灰黑色雾气。
岚河眼望四周,灰白色的瞳孔中倒映出一道道张牙舞爪的幽魂身影。
此时距离‘白府’最近的孤魂野鬼已是到了门前百丈之处,可即便如此,岚河的心依然如湖泊一样平静。
“师兄,此刻不是思虑的时候,我等速以‘镇宅’符箓与‘门神’画卷护身。”
长宁被岚河提醒,暗自叫了一声忏愧,沉声道:
“结‘三才’剑阵,燃符护体!”
着,身形向外一闪,站到正对祠堂大门之位。
岚河伸手一推失魂落魄的师弟。
“师弟,收束心神!”
脚下变换方位,站到长宁后方左侧,耀阳勉强收拢心念,抬脚站到长宁后方右侧,顷刻间三人便呈‘品’字形站好。
数十张‘镇宅’符箓从三人袖间飞出,随着一道道法力灌注其中,数十张符咒被贴在祠堂众多窗棂之上。
一道道黯淡的金光在窗棂各处蜿蜒如电穿梭,形成一张大网将所有的窗户尽数遮蔽。
“嗖嗖嗖~!”
六张‘门神’画卷自三人手中飞出,带着一缕缕灵光贴挂在祠堂的三扇大门之上。
兔起鹊落!
长宁三饶动作快如疾风,只是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已完成一切准备。
三人将后背交给同门,齐齐以右手按剑,整个人如弓弦一样绷紧,凝神静气看向自己的前方。
入门以来无数次的剑法练习,让他们本能地进入战斗状态,就连之前紧张到快要尿出来的耀阳此刻的心都静了下来。
“嘤嘤嘤~~”
“啊~啊~啊~”
门外呼啸的风声中传出了凄厉的鬼啸尖嚎,这声音此刻就连长宁都能听到了。
风声越来越急,鬼哭之声越来越近,长宁三饶心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数息之后...
“嘭!嘭!嘭!”
随着一阵暴烈的狂风重重冲击在祠堂大门之上,残破的门窗瞬间发出木制器具受到重力后被扭曲的声音。
“吱呀~~咯啦!!~~吱呀~~咯啦~~!!”
在三人紧张的注视中,门窗在遭受到连续的风压冲击之后,最终还是撑了下来。
与此同时,长宁透过窗棂影影绰绰看到无数游荡的黑影如海浪一般冲击到祠堂的门窗之上。
可随着窗棂间一道道‘镇宅’符箓上迸发的金光如光幕一般向外爆发,无数黑影发出一声声绝望的哀嚎后消散无踪。
祠堂大厅内死一样的寂静,门外也没有了如同暴风侵袭也似的暴烈。
‘呼~~好险!’
片刻之后,在确定门外再无危险,耀阳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他才返现自己握剑的右手不知何时被汗水浸湿,右手在袍袖上抹了一把,将汗水擦拭干净。
可就在他心神略微放松之际,忽地听到头顶传来一点轻微的声响。
“喀~~”
声音不大,可在此时的长宁三人耳中,这一丝微弱的响声就如同炸雷一般。
三人几乎同时抬头向上看去。
“轰隆隆~~”
祠堂木制的棚顶如同玩具一样被揭开,露出漆黑如墨的夜空以及那无处不在且涌动如海如潮的灰黑色雾气。
紧接着,就见三只惨白的长长手臂自祠堂棚顶之上缓缓探了进来。
‘糟了,忘记在棚顶镇入符咒了!’
“嘻嘻嘻~~”
岚河透过自己灰白色的眼眸清晰地看到那探入棚顶的三只大手掌心中正显露着一张张诡异的笑脸。
“铮!铮!铮!”
三声剑鸣响起,长宁三人已是各自持剑在手。
剑修从不畏惧强敌,在加入宗门的第一起,宗门师长便将这一点刻入到他们的灵魂之郑
“嘻嘻嘻!”
头顶三只大手掌心中数十张笑脸诡异地笑着,一道道贪婪、垂涎的目光看向三人,甚至有点点滴滴的灰白色涎水自三只大手掌心中的鬼脸中垂下。
随着三只大手的探入,窗棂处四散的金光受到牵引,一道道金线倒卷着向破损的棚顶处蔓延而去。
“嗤嗤嗤!!”
金线如网,向上托起与惨白的长长手臂相触及时,犹如干锅倒入冰水,瞬间就见到一道道灰白色的阴气自上空散开。
“啊~啊~啊~”
一声声尖刺的凄厉嚎叫声自三只手臂掌心的诡异笑脸口中发出,同时三条惨白的手臂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着。
窗棂上迸射的金光汇集成一道光幕一点一点向上托起,三只惨白的手臂也在金光的照射中不断缩。
长宁三人再次松了口气。
自己等人境界不过先,此鬼物也不知是何来头,只是听到那诡异的笑声便已令体内法力凝滞,就连三魂七魄都在笑声中隐隐有离体征兆。
现在看来,只要‘镇宅’符箓发挥作用,便能将此鬼物驱离。
长宁凝声道:
“师弟,师妹,你二人手中还有多少‘镇宅’符箓?”
岚河轻轻摇了摇头。
“今日巡查时,我只领了两百二十六张,之前都已用尽了。”
耀阳一脸苦涩地道:
“我也没有了,本门乃是剑修,无人喜欢使用符咒。”
长宁伸手拈出两张‘镇宅’符箓,递给岚河、耀阳。
“待会若有机会,可持符退...”
没等他将‘走’字道出,祠堂之外忽地传来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嚎剑
很难用语言来形容这一声嚎叫的诡异与尖刺,犹如千百琉璃同时在铁器上摩擦,又好似无数人在发出歇斯底里的哀嚎。
只这一声嚎叫声入耳,长宁三人顷刻间便感到五内俱焚,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耀阳大叫一声,右手长剑‘当啷’一声落地,双手紧紧按住自己的耳朵,但岚河看到一丝丝鲜血自耀阳的指掌间渗了出来。
可还没等岚河发声询问,就听到四周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轰鸣。
“轰~~”
三道双开大门,十二扇窗户在一瞬间支离破碎,化作漫木屑飞舞在空郑
残破的‘镇宅’符箓,飘洒的木屑在空中飞舞间一点一点化为灰白色的灰烬,没等落到地上,便已随风飘散无踪。
长宁呆滞的目光透过漫飞舞的碎屑看向门外。
只见一颗数丈大的女性头颅悬空立于门外,其面部好似由数十张脸拼接而成,一道道裂痕斑驳纵横。
黑色的发丝垂下千百根,如同大树的根须一样不断从其头部向外延伸,朝着祠堂之中穿梭蠕动而来。
头顶上空没有了‘镇宅’符箓的金光压制,三只惨白的手臂在四周阴气浸染蕴养之下,肉眼可见地膨胀壮大,并继续向着长宁三人探了过来。
“嘻嘻嘻~~”
“咝咝咝~~”
头顶是诡异莫测的长长手臂,门外是阴森可怖的硕大头颅,四周是蔓延如毯的无尽发丝。
而三人之前被嚎叫声震荡了‘泥丸宫’,法力处于时而沸腾,时而凝滞的失控当郑
更何况耀阳双耳被嚎叫之声震破,从其长剑撒手之举可以看出其心智已是崩溃。
故此只是顷刻之间,长宁三人便陷入了百死无生的绝境。
眼见着头顶大手即将落下,四周发丝临近身前九尺之地,岚河忽地转身在灵位前的蒲团上跪倒。
“佑安尊神,信徒岚河祈求庇佑!”
岚河沙哑的声音在祠堂之中响起。
对于岚河的举动,无论是长宁、耀阳两位同门,还是内外窥探的鬼物都没有在意。
长宁的注意力在头顶,其单手持剑,口中发出一声断喝,抬手一道剑气向头顶三只大手斩去。
而耀阳则闭着眼睛颤抖着蜷缩躺倒在地上,对于身外之事,已是听由命。
头顶大手继续下探,四周发丝如潮涌动接近。
岚河没有理会四周的境况,双手平伸,掌面贴地,再次俯身下拜。
“佑安尊神,信徒岚河祈求庇佑!”
待其这一声道出,祠堂正中供奉的灵位上突兀地传来一声轻响。
“啪嗒~!”
这一刹那,祠堂内纷乱喧扰的声音似乎被引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种难言的寂静在祠堂之内显现。
甚至就连上空屈伸的长长手臂和四周蠕动的发丝都陷入了停滞。
短暂的寂静之后,祠堂中忽地有一道瓮声瓮气的声音传出。
“哈欠~,谁在喊安安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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