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零散站了百来人,都是各山的门徒,如今汇聚于此,为小比而来。
陈屿则悠然浮动,乘云气在空中来回飘,时不时抓取那些从人体意识中弥漫出的溢散念头,简要分析后将其中信息梳理消化。
人心躁然,难能安宁,纵使当前者都是有名有数的真武山道士,不少都修持净明法到了精深地步,然而万般念头缠绕浮沉不定,难以自抑。
人有千般模样,念有万种头绪。
眼下,仿佛面前所有人头顶都挂着一个个亮堂堂问号,等着他去触碰。陈屿挨个点过去,看着一道又一道念头不断被触及,各种思绪从虚无中流淌入脑海。
人念的产生极为奇妙,与心灵或有关系,这其中灵性的作用最是大,灵性强悍者更易觉醒自我,从而约束自身念头,不过在此之前则比旁人更为容易飘散。
陈屿一路走来,途中难得发现先天灵性丰沛之人,如今继不久前的渔夫少年之后竟是一连看见数人,老少男女皆有,在感知范围内如同星光闪耀般点缀。
一次出现四位灵性天赋之人,饶是他也未曾想到真武山中有如此多。
不过转念一想又合乎情理,真武山毕竟乃是天下屈指可数的道门大派,四堂六殿二十八山,诺大三百里山门中,堪堪五百门徒,这些人无疑是百里挑一。
虽说真武山并不知晓灵性该如何去甄别,但就他观察,有所长处之人的灵性总归是比平庸者要高些的。
老道士于启猛是个例外。
场中的道人们聚在一起谈说,陈屿先取了各自念头,捋了捋如今的局面,不过大部分道士埋首自家山头,对越州以外的变动所知甚少,唯有台上几人,一派仙风道骨、鹤骨松姿之貌,心中所念也远比其他人要多上许多。
“梁皇病危?左相上奏,要正阳观献上化生万解仙妙玉露?”
他神色古怪,甚至忍不住分出一缕精神入到当首的老道意识中,研磨分割了妄念杂念,这才将其中关节要点打理清晰。
原来之前太平军李成菘打下建业,让得梁皇南逃魏水河畔,风餐露宿,纵有随行侍从百般护持,总归比不得宫廷大内的安妥,加之担惊受怕与酒色掏空身体,于是不出意外地染了寒疾。
后来太平军被现在的吴国公、镇西大将军宋义云剿灭,梁皇得胜还朝,在御医的照料下勉强恢复了些。
然而最近据传这位沉溺欢愉,在宫中建了飞仙台,一副酒池肉林模样,最后身子一虚、天日将寒,衰痛隐疾复发。
且这一次比上一回更严重,将其折磨得不轻,一连大半月都未登朝临政。
大梁各地喜气洋洋翘首以盼,朝中则人心惶惶,几家王公更是蓄势待发。
诸部公卿还少都上书乞骸骨,有人已经开始寻找后路。
而正在这种潜流涌动的当下,当朝左相不知出于何等缘由,或许是被底下的同僚推攘得烦躁,又不愿轻易站队,所以官袍一挥,上奏向国教请仙药。这位左相老神在在,言说仙药一到、万病皆祛,甚至皇帝还能脱离了这苦海飞升仙界,总之是将这扰人的麻烦给踢了出去。
翻动记忆,陈屿一怔,正阳观竟是大梁的国教?
往常却是不曾注意这点,只觉这家道派确实势大,名头远扬,哪怕在西南边陲都如雷贯耳。
随后从这几位德高望重、身居高位的老道士记忆里找到其中因由,他才恍然。
实际上大梁并无国教之称,真要如此言说,也仅有道门或可担此之名。
但正阳观的地位确实要远超境内其余诸道派,哪怕雄据越州三百里的真武山于大梁一朝也比之不得。
至于其中缘故,陈屿也从记忆中得知一二。数十年前天下战火不绝,恰逢正阳观开山入世。
其中有一位道士,机缘巧合下帮扶了身陷险境的元家子元奕,那位大梁开国之主。
之后两人相处了数年,私交甚笃,乃至正阳观亦有同门经道人介绍,帮衬着元奕维持武林江湖的稳定,挡了不少风波。
再往后元奕建立大梁,投桃报李之下欲要设立国师之位,以示恩宠。
可惜那道人在一次纷乱中殒命,旁人又无这般经历和道门身份,故而变了法子封敕数位道君神名给正阳观的先辈祖师。
以一国之力为其扬名,一时间正阳观风头无两,虽无国教之名,却在朝堂乃至各家门派中有了国教之实。
至于那位左相口中的仙药,也即是化生万解仙妙玉露,陈屿在真武山这位应当是荡魔峰山主的老道士记忆中,知道这东西只是个养体药汤。
真武山曾经从正阳观采买过一些,用以给门中老道士们活络通经。
要说滋补效果,的确不差,可用来治疗病入膏肓的梁皇,虚不受补之下只恐会让其更早一步蹬腿殡天。
局面一下子僵持住。
朝堂诸公或是站队、或是攻讦,唯独都对这个超然于外,偏生又有颇多影响的正阳观看不顺眼。
大家都知道他们大概率拿不出左相所说的仙药,因为梁皇已经药石无用,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哪怕正阳观真拿出仙药来了……在列位公卿明辨之下,也决然不会让其挥水摸鱼糊弄过去。
正阳观不是没想过挣扎,早在这一代梁皇之前,他们已经渐渐退出了朝堂,毕竟大家说到底都是修道的,真要钻了权势与钱眼里,估计得刻在道门耻辱柱上,被隔壁的真武山以及天下道门一起耻笑。
然而事到临头实在挣脱不得,已经涉入,便如泥沙倒卷,正阳观如今再与达官显贵接触,剖心剖腹的同时,还不忘尽心医治梁皇——可惜,这一步却是惹得暗地里更多人不满。
你救他做甚?!
许是唯恐这位真被救回来,各家齐齐发力,纵然你是天下第一的道派,在这些人看来也仅此而已。
正阳观?值当几品官?多少兵马?
明捧暗贬之势愈闹愈大,正阳观显然也看出来其中玄机,只是这种事已经不是想拒绝就能拒绝的。
“好个由头,化生万解仙妙玉露拿不拿出来这些人都有说法,正阳观现在被当做靶子,除非封山闭户——不对,哪怕封山都止不住局势。”
陈屿轻叹,虽同修合煞,但正阳观奉持乾阳道脉,与奉持清微道脉的真武山有所不同,从上到下性子都更显直爽,现如今要这群人去绞尽脑汁想什么破局办法实属过于为难。
所以才仿佛一只快要爆裂的桶子,只差一丝火星。
好在还有真武在旁侧安抚,唇亡齿寒的道理真武道士们不会不明白,从几位老道身上抓取的念头来看,真武山中如今分作两派意见,但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任诺大一个正阳观被朝廷肢解、镇压。
落得伐山破庙、传承断绝的局面。
……
武场上,小比已经开始,各家山头的主事人站出来,在抛砖引玉提出自己关于某本道经的研求与论说后,陆陆续续又有一些带着疑惑不解的道人上场求教。
四堂六殿的道人不多,本就不是数代积蓄下来的传承,至多三五人,聚在角落里侧耳倾听,而二十八山则要火旺一些。
一人接一人,哪怕在主持之人刻意简略以及数个山峰的山主一改往常作风,跨过了初时的辩经主动为弟子门人解惑,这般情况下依然用去不短时间,日头逐渐西落才堪堪收了尾。
陈屿却是元神分化数十位,去到各个道学深厚着记忆海洋中,将未曾见闻的书册经义临摹下来。
麓云阁亦非无所不有,这段时日待在阁中不断翻看,他找到不少笔墨较新的经文,想来应当是道人们在山下时收获。
他约束自己,没有去涉足其余,哪怕经文方面也不细看,略做甄别后只将文字刻录,至于对方的理解与感悟却是未曾去触碰。
一粒粒灵光飞落,陈屿摊开手来,一抹白光闪烁,洒下清亮的雨雾。
这是灵石中的二号灵气,有着增幅潜力、滋养血肉的效果,算作是他不告而取的赔礼。
看不见的光雾轻飘飘落在众人头上。
小辈们尚且不自知,仍在为接下来的武比摩拳擦掌,而台上一众四旬往上年岁的道人隐约感到身子好似乘风御水,轻盈飘然,仿佛被青云摩挲,通透体泰。
正兀自讶异,面面相觑之际,陈屿已经带着满满收获离开,足踏云华远去。
除了麓云阁,真武山上还有另外两处藏经阁楼,包括其余二十五山或多或少也都有自家的藏书之地,他可不会错过。
不止如此,收集书册经文不过是为了汲取精妙之点填充底蕴,顺带慰籍往后远游时的闲暇。
此番他来真武山中,更想多找几个内景地与秘宝,将灵性升华尽快完成。
陈屿心中有所预感,灵性的升华似乎关联着许多方面,或许不仅仅只是术法施展以及精神法力等地方的些微提升。
白云苍狗悠然远逝,道人接下来将其余两处藏经阁也走过,这一回更是不求甚解囹圄吞枣一般,故而所花时间比在麓云阁时还要少,拢共三日,就将数万册书卷记忆下来。
和麓云阁不同,此两阁中多是功诀妙法,涉及道门修行之理,陈屿虽未细看琢磨,但刻录了如此多数目,只觉自己有多出不少灵感,对往前的修行路有了许多新看法,这条路并不完善,还有可以改进的地方。
他想到,将这些隐蔽的缺陷与漏洞填补完善,或许无法让自己一步登天跨入新境界,至少基础再次强化,弥漫遮盖在前路的迷雾已经如冰雪般消融。
噼啪!
收了海量书卷,陈屿端坐云头。
眉眼低垂,右手食指与拇指捻动,一寸寸银白覆盖,有青蓝色在血肉中涌动浮现,下一刻,一丝莹光乍现,空中爆发出宛若雷鸣的炸响。
“雷痕内铭,之前的手段太粗糙,真武山中有道门秘法,可借食补之效锤炼五脏六腑,其中关键更有诸多手段去保障,在养练速度提升的同时不会损伤血肉。”
肉身圆满的他自然不需要再去熬炼内府,不过这法子中的一些想法让他有了触动,且几种保护手段也颇有妙用,可以化用一二。
真武山藏书太多,三百年间,万万人的天下,其间武林江湖少不得天骄人杰辈出,各式妙法玄奇武功层出不穷,虽说受限于凡胎肉身与天地环境,无法练出法力气血等非凡力量,但在细微处的各种用途之精巧却尤为让人赞叹。https://
收手后的陈屿沉浸在刻录的书海汪洋中,已经数百次感叹,甚至佩服于那些前辈的奇思妙想。
“穴位原来还可以如此,将骨骼关节也视为穴窍?嗯,神经相连,这说法倒也不算错……”
“……将四肢视作内腑外延,借由独特动作让劲力从四方伴随血液一齐挤压,从而在反复冲击中锤炼内脏,唔,这办法过于冒险,不过这套动作可以借鉴,似乎触摸到了气血的皮毛。”
“还有这些关于道境的感悟…初光大定坐忘,甚至有道人写下了关于惊蝉的只言片语。”
陈屿不得不感慨,真武山这趟可真是来对了。
短短两三日功夫,仔细查看的书卷不到整体的十分之一,却已经产生太多的想法,从肉身到精神,从内及外,先辈前贤的修行看似简陋,其中描绘更是显得天马行空,但正是这份数百年间的积攒,让他在前行道路上节省了许多,也获得了足够的启发。
陈屿正在改进雷痕内铭,以呼吸法作为主导,血肉纯化术作为地基,依托圆满肉身与重铸后的精神,尝试复现道门中时刻都能达成内呼吸状态的‘常自识’,书中记载此乃胎息妙法的完满之境,迄今为止只有几位已经登临仙位、被供奉在案台上的传说之人修成过。
真假尚且不论,方向有了就行,于他而言,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和底气去试错。
而若此法功成,不仅内铭的进度会大幅加快,甚至往日畅想过的法力、精神以及气血三者合而为一也未必不可能。
“只是三合一到底是否正确?”
陈屿挠头,最近看得书太多,他对下一个境界已经有了几分苗头,但和自己过去所想发生了些许变化,随着灵感迸发而出,以及灵性的蓬勃升华,似乎有另一条康庄大道隐隐照耀在前方。
“肉身、精神……强自追求圆满,是否真能走到最后?”
元神的重铸让他看到了精神意识深厚的潜力与广阔未来,而奇景的造就、奇景之力与精神力的完美融合、意识深处的无垠浩瀚,以及天外天无处不突显意识的重要性,他有些迷惘,仅仅能滞留现世的肉身,哪怕去到内景都需要精神力护佑的血肉之躯,到底值得继续走下去么?
他曾以为,肉身如土,精神若土中枝桠,大地土壤若贫瘠,则树木亦无法生长存活,然而元神重铸后,陈屿竟感受到其中对外界念头意识的捕捉之能,虽然消磨的数目更多,转化的部分完全跟不上耗损速度,但这无疑是个预兆。
精神力只要强大到一定程度,确实可以脱离肉身长久存在,而有了奇景之力的加持、重铸后的元神躯壳抵挡人念,精神之力将更加自如。
反观肉身,却是渐渐陷入泥泞中。
“万般武功,练到最后,至多不过化作一捧驳杂的气血。”
陈屿思量自己的道路,从胎息、内炁以及元血,一路走来,肉身似乎始终只作为了一个承载,一个放置着各般事物的摆件。
精神、法力、意识、灵性,诸如此般种种,反倒要受限于肉身这个托盘,假若他彻底摆脱这副枷锁会如何?
陈屿凝神,尝试去推导,然后惊讶地发现后果竟然令人惊喜,精神力将飞速暴涨,不再有血肉制约,意识虽会短暂的不稳,但只要奇景之力足够,或者干脆待在青胧山中数年十数年,就可以将意识彻底与奇景熔炼一齐,届时甚至能利用天外天意识星辰的力量,让两者共鸣,将奇景整个搬去天外。
上穷碧落下黄泉,从此无处不可去!
只不过,这样的话……陈屿掏出万法铜镜在膝上,运转其中无数节点,感知投落在上,不断向着更接下来的方向发散。
精神无有约束,可凝化风雷,不再假借灵文,呼风唤雨翻手之间!
法力圆融入体,肉身大可作为柴薪点燃,灵性将踏出升华最后一步,意识凝炼如金铁,他期待已久的‘精神之种’的境界将达成,感触天地、造化世间万物!
精神意识实在玄妙,仅仅他现在推导出的可能,就已经足以让人渴望。意识不灭精神永存,拓印青胧山并将之抛飞天外天后,只要天地间人念不干涸、奇景不被击破,就不存在身死道消一说。
与日月同辉!
但……
陈屿眸光明灭,瞬息后沉寂,神色恢复了往常模样。
“意识如浮沙,精神似浮萍,只能扎根天外天,一切都寄托给奇景。”
这大抵就是某种身合天地,可惜几乎不用多想,他便将之抛弃,如此修法实在过于虚浮,意识来源肉身,脱离后哪怕能长存于世,可以不断汲取外界灵性与念头碎片,但研磨的再干净也不是自己的,终归会在一日日中失去本我。
这个过程或许会很久,千年万载,而且未必没有其它方法去锚定,但陈屿还是不愿,心里莫名有个小疙瘩,有些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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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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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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