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待在观中,整日拨弄这药田里的黍苗,看得眼前绿油油,趁着空闲,出来山里转一趟。
“这地方好啊。”
林子不算幽密,枝叶更谈不上繁茂。
但很宁静,飞鸟的鸣声愈发突显了这点,让他不禁赞叹一句。
溪水汩汩,不远处,有一方土壁,流下大朵大朵山泉,汇集在凹陷坑洞内,溢满出来流入小溪中。
鹅卵石铺地,溪中也有不少在稀疏阳光下熠熠生辉,随着流水泛起涟漪,荡漾出粼粼光晕。
捏了一块在手中,陈屿侧身弓背,手臂一甩,就见石片打着旋儿地飞掠在水面上,啪啪落出三五朵水花,直到最后撞在山石上才堪堪停下,跌落水中。
噗通!
下沉的石片惊动周围,几条银鲫慌忙蹿开,激出阵阵气泡。
果然有鱼。
他看去,面上了然,知道自己今天这趟必然能创下记录,一扫先前几次的颓败之势,重振钓鱼人威风。
找了个湾口,风平浪静,水流没那么湍急。陈屿解开身上各式物件,一一摆在身前。
串饵,下竿。
扔了两把黍米。
他如今能拿出的也就这个了,甚至连想泡点儿酒米都做不到,但该打的窝子不能少。
这是野钓的灵魂。
米落下,部分浮在水面,一些沉入到水底,吸引游鱼光顾。
“要是有玉米就好了。”
玉米粒同样是鱼儿的喜爱,尤其草鱼这类,最是爱吃。
实际上连他自己也挺想吃的。
无论是玉米粥、玉米饼、清蒸玉米棒子,还是玉米馍馍,都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尝过了。
可惜山下也没有,还不知道在哪个山旮瘩里等着被发现。
咚~
鱼饵坠入水里,浮漂荡漾。
微风习习,带来些许草木香,他抬眼望向不远处,一颗歪斜古木上,挂在枝桠上的藤蔓结着橙黄果实,一些还带着淡淡青涩,不过也有几颗熟透,散发芬芳。
打了眼浮漂,他站起身走远几步,然后从溪水较浅的地方涉水而过,来到树下跳着摘取一串。
约莫十来个,龙眼大小。
挑挑拣拣,最后只留下五颗成熟的放在怀里。
返回到对岸,就着山泉洗净,陈屿端坐石滩上,一边紧盯浮漂,一边感受着微凉清风和水声潺潺。山野幽静,连带着他也仿佛丢掉了种种杂念,心境变得宁和。
捏着果子剥掉外皮,露出微微泛白的果肉。咬了口。
汁水甘甜,浸润味蕾。
这时,浮漂一颤,他一口将果子咬住含在口中,旋即猛地前伸半尺,抬竿。
哗啦啦。
溪水流淌,陈屿看着眼前荡来荡去空空如也的鱼钩,一时间仿佛回到了山后那处石潭。
“这地方不会也有条黑鱼吧!”
事实证明黑鱼就那一条,现在估计还待在山上,但溪水中的小鱼实在太多。
一口两口,几乎不间断,偏偏始终拉不上来。起起落落几十竿,莫说鱼了,连鱼尾巴都没瞧见半条。
钓鱼的时光总是很快,然而陈屿却感觉度日如年,呆坐石滩上,愣愣看着至今未能下水的鱼篓。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水里没鱼?他摇头,这条溪水显然鱼有不少,人迹不多,环境极佳。
他百思不得其解,总不可能这世界的鱼都不吃蚯蚓吧。那倒也不可能,往前几次黑鱼也下过嘴,只是一直脱钩,没能够钓起来罢了。
这是技术和运气的问题。
陈屿思索片刻,还是换了地方。这次总算有了收获——一条拇指粗细的麻棱子扑腾着,圆圆脑袋上顶着对小眼珠,嘴巴张得很大,身上鳞片比米粒还小。
眼皮一抽,他将这家伙扔回水中,太小了,一寸左右。撇开内脏,放油锅里估计都找不着影。
扔得远些,希望别回来嘴馋鱼饵。
……
溪水冰凉凉,绕着双腿流淌,留下丝丝柔和浮动感。
此刻,陈屿正弯腰站在一处浅滩上。
找了几处流水荡漾的坑洞,将手中的虾篓子放在里面,埋入石块,垫在水底。
直挺起身,目光落在这片已经放置了五六个篓子的水域,他无奈一叹,果然自己和鱼的鱼相不合。
远处,一根长竿插在地上,一头挂着细线,浮漂在水中静静不动。
太难了。
两个多时辰都没能开张,还是找找螃蟹、捉点泥鳅来得快。
当然,这条小溪比不上在山林里遇见的那一处,山蟹和泥鳅很少,反而在浅水地方有不少细钳虾、米虾。
前者多在水下石缝间,后者则集中在岸边水草、藤蔓里。
陈屿放弃了守竿待鱼,干脆先布置好篓子,能抓几只倒霉虾米回去也不差。
只要不空手而归就好。
钓鱼人,永不空军。
嘀嘀咕咕一阵,他好歹是把大部分篓子都放下去,只剩一个最大的。然后就见他踩着溪水,搬来石块,将身后最窄的水道堵住。
中间留了个空,虾篓填在里面,用石头码整齐。这样一来,水从缝隙流过,但鱼虾却只能往篓中钻。
接着便是等待,陈屿回到垂钓处继续自己未完成的野钓。钓到与否已经无所谓了,权当这次出来散心,感悟自然罢。
这样一想,顿时感觉郁气都好似消散了几分。
……
“收竿,回去!”
哗啦啦!
天色不早,陈屿可不想再凭白空耗下去,钓竿依旧没能开张——其实也不能这么说,起码今天确实钓了一条‘巨物’。
一寸不到那种。
来到溪边,提起之前放好篓子,探眼一看,然后他沉默。
只见两条四指大的银鲫蹦哒不停,啪啪作响,活力十足。
篓子不大,这两条估摸着得有三两往上,这在山林野外已经不算小,将整个虾篓都快要塞满。
这算什么?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他摇头轻笑,挽起裤腿,踩入水中。
又提起一个,一只大螃蟹耀武扬威。
再一个,一条巴掌大的肥硕鲫鱼正瞪大眼睛,无神望天。
“……”
陈屿寻思,自己这个好像是虾篓吧?
怎么你们尽搁着往里钻?
旋即他侧头,看向一旁放在岸上的精巧鱼竿,这根又是伐竹、又是垂吊、还阴干好几天,花了不小力气亲自制作出来的钓具,数次功败垂成,没能尝到鱼腥味。
再看看随手编织、打算用两次后就当柴火烧的虾篓,一时间,他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只能默默将一个个虾篓抓起。
螃蟹、泥鳅、鲫鱼应有尽有。
然而他却看着这些收获,良久无言。
确实都有了,远远超出预料。
“可是……”
“为什么就是没有虾?”
最大的虾篓被他提在手中,哗哗水声中,满当当的鱼儿挤作一团。
陈屿定定站在溪中,很是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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