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傍晚,罗尔和萝拉过来看望阿诺,发现他在睡觉,便坐在走廊的长条凳上等候。等了大约一个钟头,阿诺醒了,这时天已经快黑了。
高个子医生推开门走进来,用听诊器在阿诺的胸口听了一会儿,说:“今天的状况好了很多,浊音没有那么明显了。”
“他什么时候可以出院?”罗尔问。
“还要再观察几天,至少需要一个星期左右才能完全康复。”高个子医生说。
萝拉惊讶地捂住胸口,说:“天啊,比我预期的要快好多。我和朱莉亚校长约的是一个月后让阿诺去她们学校上课,现在看来,我要和她重新商量入学的日期了。”
阿诺艰难地吞了吞口水,说:“妈妈,我能不能不离开哈里小学?”
“不行,我绝不能容忍那些人那样对你。朱莉亚校长是我中学期间的同学,也是我的好朋友,她一定不会那样对你。我就是要气气哈里小学的那些人,他们那样欺负一个小孩子,实在太过分了,我还准备去教育局投诉他们。”萝拉气呼呼地说完,从饮水机里取出一只淡蓝色的小纸杯,给阿诺倒了一杯水。
“可是……我喜欢跟丹尼尔在一起玩,还有米娅,他们都是我很好的朋友。我答应他们病一好就回到学校,和他们一起参加舞台剧的排练。我要在剧中扮演哈姆雷特,米娅会和我一起上台表演。”
“可是……”
“求你了妈妈!”阿诺急得差点儿哭了。
“这件事暂时先不要提,等病好后再讨论,好吗?”罗尔连忙过来打圆场。
朵拉突然推开门走进来了,自从那天被关进小房间后,阿诺就没有再见过她。这两天他一直躺在病床上,高个子医生派了一名男医护人员看护他。这名男医护人员胖胖的,喜欢干活儿的时候扭着肥嘟嘟的屁股哼唱歌曲。阿诺开始不知道他唱的什么歌,后来听出他唱的是一首墨西哥民谣。莫雷纳山的姑娘啊,美丽的西丽托走下山岗,黑眼睛深情意又长,美丽的西丽托,深情的姑娘……
他有时候会带阿诺去楼下散步,在种满紫罗兰的西式古典式花棚中间的小径上走个十来分钟。每到吃饭的时候,就会给阿诺送过来一些沙拉和奶酪饼,还有一大杯绿色的苹果汁。
有一次阿诺很认真地听他唱完了那首墨西哥民谣,他特别开心,当天晚上给阿诺的伙食增加了两块超级棒的火腿和几只刚从地里采摘回来的草莓。他告诉阿诺他叫吉姆,是从别的国家过来的,在布朗医生的医院工作了两年。除了看护阿诺,他还要看护另外两名得了肺气肿的女病人。
这里的时间过得很慢,每一分每一秒都非常难熬。阿诺有时候会想到橘子镇,想到史瑞克在信中充满绝望和悲痛的语气。他很希望自己的病快点好起来,这样就能尽快帮橘子镇做点事情。
首先要找到杜兰德,知道橘子镇在什么地方。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亲自去那里看看,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叫上丹尼尔。丹尼尔是个好伙伴,他拥有强壮的体格,是学校的体育健将,拿过多次学校举办的赛事冠军。有一次他用拳头打碎了学校图书馆那只大大的瓷器雕像,当然结果是被教务处处罚了,每天放学后要清扫学校厕所,整整扫了一个月。
布朗医生很忙,除了过来给阿诺检查过两次身体,其他时间都不在病房。有一次他正在给阿诺检查身体,突然有个人打电话过来,约他出去打高尔夫球。听布朗医生的口气,那是一位具有很高社会地位的大人物。但布朗医生很客气地拒绝了他,继续一丝不苟地给阿诺做完了检查。这件事让阿诺很震惊,他觉得布朗医生不仅是一位了不起的医生,更是一位品德高尚的绅士。
布朗医生在给阿诺检查身体的时候,顺便问了他一些其他的事情。比如他平常喜欢做什么,喜欢和谁在一起玩,他都很详细地告诉了布朗医生。布朗医生认真地听他说完后,还给了他一点儿建议。
“你知道吗?我一点儿都不想去朱莉亚校长的学校上课。我最好的朋友都在哈里小学,我在那里呆了快三年了。虽然肺病让一些人远离了我,但是我对那里的一切都非常熟悉。我妈妈不能容忍我在哈里小学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她让我去朱莉亚校长的学校上课,她想气气哈里小学的人。可是,天啊!下个月我就要在哈里小学参加舞台剧表演,我要在剧中扮演哈姆雷特。另外和我一起表演的还有米娅,她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女生,在短跑比赛中拿过好几个冠军,班里很多男生都喜欢她,但她只喜欢跟我和丹尼尔玩。”
“阿诺,你是对的!”布朗医生说,“你能够上演舞台剧,这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啊!很多像你这么大的孩子都没有这样的机会,这一定是你平常表现出了足够高的天赋,才让你获得这样的殊荣。人要有自己的理想和判断力,你应该从现在开始学会独立思考,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要知道,很多时候当大人们把他们的意愿强加到小孩头上,起作用的只是他们的虚荣心。虚荣心是最不理性的东西,它是人类意志中最愚蠢的一个环节,它会扼杀掉很多正确的思想。”
阿诺听了布朗医生的一番话,感动得眼泪都差点掉出来了。这样的一番话,别说是从父母那里,就是从他最崇拜的曾经当过体育明星的汤尼老师那里也是不可能听到的。
他很想告诉布朗医生,有一个叫橘子镇的地方,那里的镇民遭受了惨无人道的药物实验,全部都死掉了。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怕布朗医生嫌他太饶舌,他不想失去在布朗医生心中的地位。毕竟,布朗医生对待他就像对待一个平等的朋友,而不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孩。这种尊重令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自豪感,这和在学校拿到好成绩的自豪感是不一样的。
朵拉看上去和前几天没有什么区别,描得很深的唇线,叛逆的眼神,不屑一顾的表情,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不禁让阿诺怀疑那天的尖叫声是自己吃药后产生的幻觉。
“你们可以走了,我是新的医护人员,阿诺以后由我照看。”朵拉对萝拉说。
“不会吧,吉姆呢?不是应该由他看护我吗?”阿诺惊讶地张大着嘴,他以为朵拉在开玩笑。
“他请假了,过几天就将被戴上镶满玫瑰花的镣铐。”朵拉挤了挤眼睛,摆弄着她的头发。
阿诺满腹狐疑地看着萝拉:“妈妈,吉姆他犯了什么罪?”
“他要结婚了。”罗尔满不在乎地嘟囔着说。
“他都没告诉我,太不够朋友了!”阿诺将吉姆给他送饭的餐盒扔到桌子上,气呼呼地说。
朵拉从包里掏出一包巧克力,递给阿诺:“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他离开医院的时候你正在睡觉,不好意思叫醒你,只好放在我这里了。”
“哦,好吧!”阿诺悻悻地接过巧克力。
这是一盒包装得很精致的巧克力,有着漂亮的外盒和玫瑰色的蝴蝶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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