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老师为什么一加一要等于二啊?”一个如瓷娃娃的小女孩,比划着双手食指,似乎很是疑惑。
“因为大家都这么说。”安宁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身为一名高中体育老师的他,每天任务就是佯装生病到图书馆混时间,美其名曰给学生创造充足的学习时间。
手中书随意翻动着,心思却早已不在这里。
“哦!”小女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虽然她没有明白安宁这是什么意思,但是觉得很厉害。
很快,小女孩的注意力,被窗外飞过的几只小鸟吸引,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老师,老师,世界上真的有天使吗?”
“没有。”
“哼!老师骗人,我看过电视的,明明就是有天使的。”
安宁将视线从书上移开,小女孩的话让他想起了前几天论坛上的一个话题,在哈根王朝的首都上空出现了一尊巨大的折翼天使,每日黎明与黄昏便会显现人间。
但他在网上查过,根本没有可以证明这天使存在的照片,所以他觉得这可能是某电影的宣传嘘头。
低头看了一眼身着一身红色小裙子的女孩,虽然很讨厌在发呆的时候被人打断,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不耐烦敷衍了事,他从来不骗人,尤其对小孩。
“电视上都是骗小孩纸的。”
看着小女孩脸上的震惊,不可思议,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的表情变化,安宁顿时感觉身心舒坦。
迎来短暂平静的安宁,再次陷入了发呆之中。
然而身边的这个小不点从震惊中缓过来后,就像是化身为了十万个为什么一样,小嘴一直叨叨个不停。
实在是让他有些头疼,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一个办法。
把书放在一边,将小女孩拉到身边,脸上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
“小千你想不想和大哥哥大姐姐们一起玩?”
“大哥哥大姐姐?”小千眨巴眨巴葡萄一眼的大眼睛,来了兴趣。
“对啊,你想不想和他们玩呀?”安宁循循善诱,双手不停比划,似乎自己真有什么好办法。
“可是我找他们,他们都不理我。”小千似乎想起了什么悲伤的事情,变得有些失落,小嘴嘟起委屈巴巴的看着安宁。
安宁见此知道鱼儿上钩了。
“那是因为,你和他们不是一个年级的,他们当然不会和你一起玩。”
小女孩脸上开始散发神光,但很快又暗了下来。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和他们一级。”
安宁脸上出现了阴谋得逞的笑容。
他的手向一旁的书架伸去,从上拿出来一本黄冈小状元。
“你好好学习,来把这个做完,完全做对之后,老师给你安排跳级考试,到时候保证,你能和大哥哥大姐姐到同一个年级。”将黄冈小状元,递给了一脸震惊的小女孩。
安宁将刚刚放在桌上的书拿了起来。
“真的吗?”小女孩似乎陷入了巨大的喜悦当中。
“真的,老师可不是说谎大王匹诺曹,而且说谎鼻子可是会变长的,你看老师的鼻子变长没有?”
安宁没有说谎,但要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做初三的习题,也只有他才能干的出来。
小女孩有些不相信,眼睛盯着安宁的脸看了许久,发现安宁的鼻子真的没有变长。
“太好了,老师的鼻子没有变长,老师没有骗我,我最喜欢和大哥哥大姐姐们,一起玩了。”
安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觉小女孩的鼻子,好像变挺了一点。
周遭终于安静下来,安宁也不去追究,心神彻底沉浸书籍之中。
时间匆匆,悠扬的钟声回荡在夕阳下的校园之中,不知不觉已到晚上七点,学校关门的时间。
安宁把手中书合上,撑了一个懒腰,将它放回原来位置,而后起身准备去完成今天的工作。
起身后,看了看还在用数手指计算方程的小女孩,没有打扰她,悄悄离开,向着操场走去。
操场已经没有人影,空空荡荡的,体育器材被随意丢弃落在地上。
将这些玩意收到杂物间,他就可以下班了。
三下五除二将器材装入推车,哼着小曲,来到杂物间。
一排排货架横放着各种教学器材,不过光线有些暗,让周围看起来阴恻恻的,让人感觉有些不适。
安宁对这里十分熟悉,也就没有开灯,直接推着车将里面的器材别类放好。
突然眼角余光注意到,一个向着他微笑的石膏头像。
“是笑吗?我记得不是没有表情吗?”安宁笑着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这几天真的是太累了,这都能记错,回去必须吃一顿好的。
没去深究转过头,向着另一边的货架走去。
身后,人脸头像苍白无色的眼珠,随着安宁移动而转动,在黑暗寂静的空间内显得十分诡异。
安宁莫名的感觉背后似乎有人看着自己,转过身却什么也没发现。
“嗯?雕像?”安宁有些困惑,先前对着他微笑的人脸头像,居然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将杂物间翻找一遍,却什么也没发现。
“难道是有人乘我不注意,将雕像偷走了?”想到先前被人盯着的感觉,安宁觉得有这个可能。
但他却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偷一个不值钱的头像。
偷价值3000块的监控摄像头他不香吗?
就在他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莫名感觉有什么落在了头顶,然后视线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嘭!”
身体摔倒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知觉不断变得微弱,意识也是越来越消沉。
思维陷入停滞。
黑暗中渐渐出现了一些画面,可是这些画面闪动的速度实在是太快,让他更本无法看清。
也不知过了多久,最后这些画面竟都化作光点,只余下一幅。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小裙的女孩,这是他小学时的同桌也是初恋,他一直很喜欢她,但突然有一天她消失了,班里的同学说在河边找到了她的鞋子,但是他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天他第一次流下了眼泪。
渐渐的脑海深处像是有什么被触动,一些模糊的记忆开始复苏。
“老师?”小千小小的脑袋出现在杂物室门口,偷偷地向里面看来。
头像与安宁脑袋完全重合,嘴角诡异弯曲着,没有瞳孔的眼睛四处乱转。
哒...哒...哒...
昏暗的空间内响起一阵清脆悦耳的脚步声。
头像木讷的笑容,瞬间化为惊恐。
头像本能的开始颤抖,大量白色石墨从其身上落下。
无瞳的眼珠转向门口,似乎那里正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接近。
小千走到躺在地上的安宁面前,手撑着小脑袋蹲了下来,歪着头,眼睛直直的看着正一脸惊恐的头像。
“老师?”
等了许久没得到安宁的回应,小千小心翼翼地再次问道:“躲猫猫?”
寂静的杂物室内突然吹进来一股凉风。
“咔嚓~”
头像鼻尖突然出现一道细小的裂纹。
看着安宁头上的头像,小千脸上绽放出笑容:“老师好笨啊!都不知道把身子也藏起来。”
娇憨的模样却怎么也和可爱联系不到在一起,反倒像是入殓师给死人刻意摆出的笑脸,让人脖颈发寒。
白瓷一样的手臂,在头像惊恐万状的眼神下缓慢伸出,女孩就如被人操纵的人偶,动作僵硬并不连贯。
两只细滑如白玉的手掌,紧紧贴在了石膏头像的粗糙表面。
“波!”
安宁有些茫然的看着天花板下垂落的吊灯,一时间居然忘了这是什么地方,此刻他的脑子很乱,似乎多出了许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但仔细去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侧头看了一眼正跪在地上,歪头看着手中头像的小千,安宁这才想起自己还在学校。
看着安宁朝自己看过来,自认为安宁是在捉迷藏的小千,故作惊讶的叫到:“呀!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因为表演的过于卖力,小脸变得有些扭曲,使她手中的头像颤抖地更加厉害。
看了一眼小千有些滑稽的小脸,安宁视线下移。
“这是...花栗鼠?”
在小千手中不断颤抖的石膏头像,在安宁眼里赫然是一只,被熊孩子抓到,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花栗鼠。
棕色蓬松的毛发,瞬间让安宁动了恻隐之心。
看着安宁一直盯着自己手中雕像在看,小千像是明白了什么,将雕像捧着递给安宁:“老师我错了...”
看着眼中流露这委屈的小千,安宁有些无奈,伸出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没事,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
“嗯!”在得到安宁原谅后,小千似乎很开心,小嘴咧开,越咧开越大直至脖颈才停了下来,裂缝处的血丝不断扭动,像是在渴望着什么。
如此可怖的场景在安宁视野中,却是如平常一般无二,小千依旧是一个惹人怜爱的天真小萝莉。
“行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吧。”安宁接过花栗鼠,又接着嘱咐了一句:“记得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小千小小的眉毛皱起,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手中的头像,到老师手中怎么就变成了一只可爱的小松鼠,但在听到安宁的嘱咐后,连忙点头:
“知道了老师!”
安宁点了点头,刚想赞扬一下,便见到小千提着自己连衣小红裙的两角,迅速朝着外面跑去,只是转眼,没了踪迹。
“哎~毛毛躁躁的都忘了和我说再见,回头得和林老师说一声。”安宁觉得一个人的素质培养一定要从娃娃抓起。
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提着花栗鼠,来到大门前将其锁上。
抬头看了看学校对面,那被无数酒店招牌掩的严严实实的高楼,校园里的人都管这栋楼叫做炮楼,他至今都没有明白其真正含义,想了片刻还是想不通,撇了撇嘴就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他现在住的地方,是一栋学校专门为教师修建的公寓,距离学校不过百米的路程,上下班十分方便不说,还不收取房租,每月只需缴纳水电费即可,如此好的福利也让学校大部分老师选择入住这里。
安宁这个出国的打工仔当然也不会搞特殊,毕竟没那个小钱钱。
此时正是盛夏,即使已经临近黄昏,暑意却未减丝毫。
他只是在水泥地上走了几步,便感觉一股热意自脚底直窜脑门。
当即就忍不了了,直接去旁边的小吃店卖了一碗凉糕,那老板像是知道安宁是老师,硬是要多送他一碗,而且不要还不行。
提着手中的凉糕,他虽然还没吃,却感觉暑意削了大半,人就是这样,只要心情好了,其他痛苦就会自动消减一半。
花了不到两分钟,他就来到了公寓楼下,因为就住二楼的缘故,也就没有坐电梯,选着直接走消防通道。
“嗯?”
安宁一进消防通道,就看到在地上躺着一本初中的练习册。
“谁家的孩子,这么重要的东西都随便乱扔。”
弯腰将练习册捡起,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只要想到自己将练习册还给失主,其必定会露出的无助表情,安宁就充满了动力。
他脸上带着笑容,将练习册翻了开来:“让我看看是那个小可爱掉的。”
因为这栋楼了住的都是老师,相互之间也是颇为熟悉,到时候只要将名字往群里一发,相信很快就有失主的爹妈前来认领。
看到这名字,安宁脸上笑容消失皱起了眉,看了看二楼的方向,不再停留直接走了上去。
刚走到楼梯拐角,如心中所想,果然见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正坐在前往三楼的阶梯上,埋头双手环抱无声的抽泣着。
安宁见此叹息一声,空着的右手伸出,轻轻拍了拍女孩不断颤抖的后背。
“晶晶你爸妈又在吵架?”
他的眼中露出一抹担忧之色,这女孩就是于晶晶,她的妈妈是一名语文老师,丈夫是一名电工。
不过她爸爸在一次工作中出了意外,一条腿废了,就此闲置在家中,具其他老师说,自从出事后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一天天的只知道喝酒,一喝醉就对晶晶的妈妈雷雪进行打骂,有一次更是严重到进了医院。
一旁等待许久安宁也不见于晶晶回应自己,无声的叹息一声,从左手提着的口袋中取出一份凉糕,放在她旁边的阶梯上。
“别在外面待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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