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断袖苏哲

  大家都对霓凰郡主扑朔迷离的心思捉摸不透。【】

  如果说她从一开始就无意用这种方式选婿,她本来可以不答应皇帝举行这场选拔的;但如果说她确确实实动了女儿情肠,希望能在这济济青年英杰中择优下嫁的话,她的态度又未免显得过于冷淡了些。

  当然,这样一场盛会也不会全无受益者。

  有些人原本就没有打算最终折得高岭之花,能经此平台,或扬了名露了脸,或博得了被人赏识出头的机会,都算是大有收获,而其间最没费什么力气,但又获利最多的人,显然便是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苏哲了。

  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病弱青年,先是有个少年护卫武功高绝,因此颇得蒙大统领赏识交好,接着又□□幼童以奇幻手法击败武试第一人,展示出了他本人的超强实力,后来主持郡主文试时满腹锦韬秀略,耀目的才华颇得圣上赞誉,听说还曾以白衣之身蒙御书房私召,对谈了近两个时辰,虽然谁都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但其后的丰厚赏赐和客卿尊称,无一不表明了这是个正当红的新人,绝对不可小瞧,甚至已有号称消息灵通人士断言,这苏哲百分百是早就内定好的郡马人选,其他所有人都是陪他来玩的。

  这样的流言传出来之后,自然激起了不小的风浪。

  就算大多数的人的参选目的并不只是为了郡马之位,但被人拖着陪玩仍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一时间全京城的焦点都落在了这位新晋才子的身上,若非他寄寓在门禁森严的宁国侯府,恐怕早就被人看脱了一层皮。

  但饶是如此,仍有一些家世地位不凡的贵族子弟不断登门拜访,要来瞧一瞧这个苏哲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模样。

  “今天最后一个人也被郡主击败出局了么?”梅长苏收紧肩上的皮裘,长长吐一口气,“这样热闹的一场盛会最终没有结果,实在让人遗憾。”

  “怎么,你还真希望有个结果,霓凰郡主最后真的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苏注在旁边闲闲的翻着书,白了他一眼。

  萧景睿站在他俩的前面,眉心拧成一团。

  认识梅长苏越久,越觉得看不清他。

  若说他对朋友不好,他又明明是温和贴心、善解人意的,若说他对朋友很好,自己又总是觉得一腔**辣的友情虚掷,如同有一层隔膜般,根本没有到达他的心上。

  那日控制不住小小发了一下脾气,后来见他时自己还觉得小心眼了些,不免有几分尴尬,没想到他竟真的如言豫津所说的一样,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的不悦,颇让人心头不是滋味。

  这种温吞水般让人无奈的情况也出现在了其他方面,他对郡主的态度居然也是一样。

  明明是事事在心,件件插手,以至于搅到现在成为了全京城的注目焦点,但认真论起来,他好象又真的没有半分其他想法,期盼郡主能择得佳婿的愿望似乎也不是虚情假意。

  倒是安禹楠,不急不躁的,什么事也不过问,也不插手,整日优哉游哉的喝茶聊天叙旧,没事了过来陪陪梅长苏萧景睿,逗逗飞流。

  如今,全金陵里,恐怕最悠闲自在的,就属安禹楠了。

  此时□□另一边传来异样的声音,象是有人被扔出去的样子。

  萧景睿朝那边看了一眼,摇头叹息。

  三人现在所在的位置不是梅长苏常居的雪庐,而是距离宁国府中庭甚近的一处敞亭,四面连廊,以花木荫隔,有数条小径从旁边通过,其实不过是主道边上一处驻足的小景,并非适宜久坐之地。

  由于近几天以各种理由来要求会面的人实在太多,就算拒绝了也会不停地找新借口再来,为了不把麻烦越积越多,梅长苏干脆找了这样一个四通八达的地方来坐着,拥裘围炉,闲闲地翻看书籍。

  谁想来看他的,便由谢弼领着在旁边看上一眼,满足了好奇心就快走,倒以此打发了不少来客。

  不过总有那么一些人不满足于只看清楚他的容貌,想方设法要绕过谢弼的拦阻,来个近距离的接触。

  可是梅长苏既然有一个能与蒙挚对拼的护卫,那当然不是摆着来玩的,把那些侵入到警戒范围内的人捉到扔出去,是这几天飞流很喜欢玩的一项游戏,只是尽量不真的伤人罢了。有的时候,安禹楠一时兴起,也会跟着加入飞流的这个游戏里,所以时不时的会听见外面重物落地的声音。

  “今天来的人应该差不多了,这里太冷,苏兄还是回雪庐去吧。”萧景睿看梅长苏再次拢了拢狐裘的领子,不由劝道。

  梅长苏慢慢摇了摇头,轻柔地一笑,说的完全是另外一件事:“景睿,庭生那孩子还好么?”

  “咦?”萧景睿奇道,“你上午才拜托我去看望他的,怎么知道我这么快已经去过了?”

  “你鞋底的赭红砂,是靖王府练武场所特有的,你若没去,从何处沾来的?”苏注扬扬下巴,示意景睿注意脚下沾的砂土。

  萧景睿倒也没惊奇安禹楠为何会连靖王府的红砂都认得,只是抬起脚来看了看,道:“我本想晚上慢慢告诉苏兄的,庭生看起来很好。靖王府后面好大一个院子,原本就收留着一些阵亡将士的遗孤,庭生就住在那里,有单独的房间,有习文练武的师傅,吃好睡好,没有人欺负他,苏兄不用挂念。”

  “庭生这孩子倒也是重恩情的人,还特意向我打听你的身体状况,希望有朝一日能再到你身边受教。还问了安兄最近的情况,看起来很想安兄呢。对了,他还交付了一件礼物托我带来……”萧景睿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包,打开来一看,是个用树根雕成的小鹰,虽雕法粗糙,但十分拙朴有趣。

  梅长苏就着萧景睿的手看了一眼,面露笑容,道:“难为他有心。飞流就在那边古柏上,你自己去给他吧。”

  “咦?”萧景睿再次奇道,“你怎么知道这礼物是送给飞流的?”

  “一看就知道吧,”梅长苏不禁一笑,“他若真想送我礼物,也不会选这样的。飞流教了那些孩子两天的步法,庭生非常喜欢他,我曾经见过他们坐在一起雕这些小玩意儿的。”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萧景睿看着他的眼睛,笑了起来。

  望向梅长苏刚刚指的那株古柏,萧景睿重新包起那树根小鹰,身形一展,掠了过去,仰头叫道:“飞流!下来看这是什么?”

  原本看起来毫无异样的柏树枝叶间果然露出了一张俊秀的脸,飞流睁大了眼睛向下看。

  “喏,你的小朋友送来的……”萧景睿举高了手,晃了晃。

  “什么?”

  “下来看啊,下来看就知道了。”因为已经混熟,萧景睿也开始象个哥哥一样地逗弄起这看似冷酷,其实纯真如稚子的可爱少年。

  “什么?”飞流果然被逗得有些愠怒,再次问道。

  “不下来吗?那我拿走了……”萧景睿将拿包的手背在身后,作势就要离开。

  下一个瞬间,飞流的双足已经落地,翻掌击来,萧景睿脚步一错,堪堪避过,同时扭腰跃起,连翻几下,循向另一个方向。

  要说习武这件事,招式要靠人传授,内功和熟练度要靠自己的修练,但说到身法嘛,能被一个高手中的高手追在后面,那绝对是可以激发潜能,取得不一样的功效的。

  梅长苏远远看着两人的追逐,看着萧景睿最终技输一筹,被飞流捉住抢走了小包,看着飞流拎起那只小鹰,闪身在树影间纵跃,心头油然升起一股宁静之感,面上慢慢浮起了微笑。

  不过这个笑容很快就消失在了唇角。

  不知从何而起的压迫感慢慢侵袭了过来,他直觉般地抬起头,目光准确地投向了连廊东边的蜂腰小桥。

  小桥上静静地立着一条修长的人影,因为隔得太远,面目并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那人正在认真地看着自己。

  等了一天的访客终于上门,梅长苏缓缓站了起来,雪白的狐裘围脖从他肩上滑落,寒风吹过领外□□的肌肤,虽然没有带着那曾经熟悉的塞外风沙,却也凛洌得如刀锋一般。

  看到梅长苏站起身形,那条人影也不再静立,转身步下蜂腰小桥,进入挑檐涂丹的连廊,每走近一步,映在江左盟宗主眼睛中的影子便清晰一分。

  与在西郊城外时不同,夏冬此刻穿着女装,虽然仍是劲衣窄袖长靴的短打扮,但前襟的刺绣与腰间的流苏已成功的调和了一些她邪魅神秘的中性气质,显出几分俏丽与妩媚来。

  只有那一头又长又顺的发丝仍以丝带简束,未戴任何钗环,乌云之间一缕苍白依然非常显目。

  在梅长苏安静的凝视中,女悬镜使的脚步迈过连廊回栏,突然一个轻盈的转身,发尾飘荡,长长羽睫下寒如秋水的幽黑眼珠一凝,抬手错身,如一抹流云般飞掠而起,洒下一片掌影。

  而切碎这片“菩提金影”的,不是飞流,而是突然闪过去的安禹楠。

  迅忽之间,已交手数招,夏冬朗笑一声,叫道:“好身法!”

  高手比拼中,气息延续最是重要,她在安禹楠几乎令人窒息的攻势中还要强行赞叹出声,固然是心性高傲,却也有挑衅之意,引逗对方逞强开口,便可以本门最擅长的绵针心法寻隙攻击。

  苏注哪里会中她的招,之前除了自己修习之外,每次过来的时候,还会和飞流对练上几招,飞流的招式以隐忍坚密为上,专击敌人疏忽薄弱之处。

  所以夏冬乍一出声,气息节奏便有轻微变化,如同面对刀锋的金丝网突然出现了裂缝一般,被苏注一冲而破,瞬间便将她压回了连廊以东。

  至于夏冬语气中的挑战意味,苏注倒是没怎么在意,只是轻哼了一声。

  萧景睿此时已赶回到梅长苏身边,看那两人对打激烈,不由有些着忙,叫道:“安兄快住手,那个人是……”

  “悬镜使历代相传的武功果然是王道,”梅长苏微微一笑,语调悠然,“纵使出了差错,也能退而不败。若非琅琊阁早得皇家密令,悬镜使概不准上榜排名,只怕那十大高手间,任何时候也少不了他们的位置。”

  “悬镜使概不准上榜?”萧景睿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大是惊讶,“怪不得,我还一直以为是因为他们行事隐密,所以没有被琅琊阁得到任何战绩资料呢。”

  梅长苏笑道:“你也太小看琅琊阁了。不过悬镜使一向少涉江湖事务,在朝中也是隐形存在,不上榜是对的。”

  “可是安兄武功如此之高,还有飞流,怎么也没有上榜呢?”

  “安禹楠极少出手,所以大家看他的样子,也以为是个虚弱的锦谷之主。飞流嘛,以前不出门的,不过看这样子,明年就能上了。”梅长苏叹口气道,“要是能想办法请琅琊阁主不要排他上榜就好了,飞流是个孩子啊……”

  “这可不容易,此次飞流在京城连战高手,恐怕早就……啊!”正说到一半,萧景睿突然叫了一声,反应了过来,“我也真是的……居然跟你聊起天来了……”说罢又高声喊道:“安兄,那是悬镜司的夏冬姐,别打了!”

  见梅长苏慢慢坐回到他的长椅上,拾起方才起身时滑落的长裘围好,一副意态悠闲的样子,看来确是不会管了,可自己怎么也做不到象他这样不在意,只好咳了一声,追到打斗正酣的两人身边去,高声叫道:“夏冬姐,你先停手好吗?”

  但是难得棋逢对手的夏冬好胜心已被激起,根本理都不理,脚下猛退一步,双袖劲风鼓起,竟已全力使出师门绝学“江自流”,抡圆双臂如画太极般划过一圈,掌影仿佛立即随之消失了似的,一股强劲气旋直卷安禹楠而去。

  安禹楠意外的看了一眼夏冬,嘴边挂起一丝浅笑:“你竟然还会这个,看来学的很扎实么。”

  安禹楠飘忽的身体面对翻涌而来的劲风不仅没有丝毫试图稳定脚根的落势,反而更加轻悠,整个人如同一片飘离树梢的枯叶一般,竟能随涡流翻卷起不可思议的姿态,双掌如鬼魅般自胁下翻出,直插入那片无色无形的掌影之中,准确地切在了夏冬的手腕之上。

  一切都结束得那么突然,前一瞬间还是人影翻飞,掌风四起,下一个刹那两人已极速分开,隔着一丈远的距离对视。

  夏冬的左手握在右腕之上,神情还算宁静,只是脸色略见苍白,有些轻不可闻的喘息。

  另一边的苏注,神色如常,只是看着夏冬,若有所思。

  飞流此时上前几步,把苏注挡在身后,依然是平时见惯的样子,冷漠阴寒,眼睛中毫无感情波动,硬硬地指着夏冬的足下道:“站这里!可以!”

  萧景睿怔怔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半晌说不出话来。

  如果此时在他的前方有一面镜子,他一定能很清楚地在自己脸上看到两个字——震惊!

  虽然知道安禹楠会武功,但是……但是……那个人是夏冬啊,是出师已有十几年的当朝悬镜使,是朝野江湖都屈指可数的高手啊。平时不显山不见水的安兄,竟然一出手,就打败了夏冬?

  比起萧景睿那根本忘了掩饰的惊讶表情,当事人夏冬自己反而要镇定淡然得多。

  她先运气冲散了腕间的积淤,又捋了捋略显零乱的长发,抿着嘴角微微一笑,道:“夏冬鲁莽了,请苏先生一见。”

  “没有鲁莽没有鲁莽,只是我想和夏大人您较量较量罢了,平日里哪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如此这般啊,说到底,是安某的鲁莽才对。”安禹楠稍稍后退了两步,挡住夏冬看向梅长苏的视线,淡笑着拱手行礼。

  夏冬是个明白人,见眼前这个俊美青年屡次挡住自己的去路,随是一张笑脸相迎,眼里却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阴冷刺骨。心下便知道,是自己的身份和前来试探的态度引得面前人的不满,同时还有些意外,梅长苏除了众人皆知的贴身侍卫飞流之外,竟然身边还有这般武功身法极高的人守护着。

  这梅长苏,不可小觑。

  警告了夏冬一眼后,安禹楠收回目光,不在看她。径直又走回亭子里,拿回刚看到一半的书接着看起来,动作流畅一气呵成,仿佛刚才与夏冬对打的并不是他一样。

  夏冬对于这个人随意的行为也不生气,迈步进了连廊,走到了那敞亭之上。

  梅长苏已起身迎客,含笑请夏冬在小桌旁的锦墩上坐下,自己掀开旁边火炉上座着的铜壶顶盖,向氤氲白气间看了一眼,笑道:“七分梅雪,三分清露,如今水已新开,宁饮一杯?”

  “叨扰了。”夏冬安然答道。

  此时飞流又已行踪杳杳,不知跳到了哪棵树上玩耍。

  萧景睿是个最体贴敏感的人,知道夏冬不是那些普通好奇之人,此来自然有因,所以不愿有碍其中,说了声外厢约了朋友,便告辞离开。

  故而在这敞亭之上,现在止有三人。

  过水温了紫砂茶具,梅长苏以木勺舀出适量茶叶置于茶盅底部,将沸水缓缓注入至九分满,吸去茶沫,撇了初道,再泡,停少时,双手奉与客人。

  夏冬也双手接过,慢嗅茶香,轻轻啜饮了一口,略一停舌,咽下后齿喉回甘,微微合目细品,半晌无语,倒象真的只是来应邀喝茶的一般。

  她不说话,梅长苏也不开言,浅笑着捧杯陪饮。

  热茶蒸晕之下,他原本过于苍白的面颊有了一丝朱润,看起来倒也算得上气质闲淡,清雅风度。

  “行,我回去了。你们慢慢聊。”半晌过后,苏注放下书,浅浅尝了一口,整理一下衣襟,意味深长的看了夏冬一眼,缓缓说道。

  “我就不在这听夏大人姐妹情深的质问之词了,”见夏冬被说中心事瞪大双眼看向自己的怒气,苏注眼珠一转,轻笑,大有娇媚之色道:“夏大人难道不知这个苏哲,是个断袖么?”

  夏冬原本的怒气被苏注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给生生折腾的不知到哪里去了,只见夏冬愣了几秒,似是久久都不能从这个惊天霹雳的消息中缓过神来。

  “夏大人不要听他在这里胡言乱语。”无奈的看了一眼在一旁偷着乐的苏注,梅长苏轻声解释道。“我这位朋友平时就喜欢戏弄别人,夏大人别理会他就是了。你不是要走么?还不走?”

  见梅长苏虽然催促自己,却一点也没有恼怒的意思,苏注嘿嘿一笑,给夏冬行了个拱手礼。“夏大人别介意啊,我这个人一向不正经……哎,梅长苏你别赶人啊。”

  梅长苏从后面轻推着苏注,一直她推到走廊那里,“你别捣乱了,我知道你不是很喜欢她,有飞流在,她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哦,那我下次再来找你。”苏注听话的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冲着夏冬的方向大声喊起来,“苏兄,如果想我了,一定要来看我哦。我也会想你的!”

  说罢,冲梅长苏做了个鬼脸,心满意足的离开了雪庐。

  至于夏冬会怎么想,这就不是她该操心的范围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是很正经的一次谈话,但是如果是断袖苏哲的话……哈哈哈哈,完全收不住八卦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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