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赶车往县城拉化肥,回到村子天已麻擦黑了。他卸完车回到家,屋子里一片通明,老倔头和由二坐在英子的房间里。英子躺在炕上,脸蜡黄蜡黄的,整个人看起来很疲惫。
这时,由二正给英子眉飞色舞地讲着歌谣:
座座青山,道道沟,条条溪水淙淙流。
泉里映出人一对,肩并肩来头并头。
提到家乡话不尽,触头心事难开口。
散朝霞落了露,哥哥撇题把圈兜。
就算妹妹不称心,也该当面说缘由。
英子见天命进来就努着嘴说:“不好听,不好听,谁让你说那个,换一个。”
由二忙说:“好,好,好,不好听,那我就给我的英子重换一个好听的。”
渠水潺潺流,小伙来洗手。
油泥随水去,净手拉车走。
姑娘坐一边,看得满脸羞。
心儿怦怦跳,默默岸上瞅。ww
小伙洗罢手,起身就要走。
姑娘着了急,渠里抛石头。
姑娘偷眼看,羞得低下头。
小伙翻白眼,急得直搓手。
不说一句话,静听水不流。
不讲一句,鸟儿哑了喉。
听着听着,英子的眼皮便慢慢耷拉下,似乎睡着了,眼泪却一滴一滴滚落了下来。由二一见,回头看一眼大伙儿,不知该咋办。
英子娘招招手,示意大伙儿往外走。英子娘心里亮清,由二说这些,并非是说给女儿英子的,她了解由二的心思,明白他从年轻那会儿就喜欢上了自己,在丈夫仁善过世后,更像看见黎明的曙光一样兴奋。在他看来自己似乎重新有了一线希望,只等着她自己能给他个回话。可自己能咋办呢?又怎能给他一个结果呢!其实彼此心里都明了,表面上却装着没啥事似的,不愿点明,只低头稀里糊涂地往前走。
由二、老倔头和英子娘一一退出英子的屋子,来到堂屋。
此时,屋里只剩下天命。英子眼睛虽闭着,可她能感觉到天命就近在咫尺。
“坐呀,甭傻站着,跑了一天不乏呀?”
“嗯。”天命说着拉了把椅子坐下。
“咋哩,病啦?”
“没,没有。”
“那你这是?——”天命不解地问。
“唉。”英子叹了口气,不再吱声。今天,她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天命,她怕他再冲动,那天他们已经让娘够操心了。
“没病,就好,那你先静静躺好,我……”说着,天命起身准备往屋外走。
“不行。”英子喝令道,“你敢走?”
“你看,外面不是还有人么,我得去招呼一下。”
“那,有我娘呢,何况他们还有话要说。”英子找理由挽留天命。
“要不,我去支应一下就来。”天命退一步说。
“也不行,人家都成这个样子,你不心疼就罢了,陪我坐一会都不行?”
“嘘——”静气的一刹那,天命听见老倔头又在讲他的革命史,暗示英子不要出声。
“啥呀,这么失惊。”说着,英子起身趴在天命肩上,侧了耳朵,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专注地看着门外。
“那是四四年端午节,我扮成一个小商贩,头上戴了顶烂草帽,背膀上搭着个褡裢子,穿过敌人封锁线,在华英县县委低低的窑洞里碰到了武娃子、江木林等同志。虽说一个个分开了几年,大伙一见都蛮惊喜的,忙让我上炕,围坐在了那个烂方桌旁。
“三月过后,组织让我回咱镇上搞个地下交通站。星火镇的刘巴子有两百多号人,为把刘巴子这帮子拉过来,上头叫灵醒的张超为交通员,跟我一搭干。
“四五年的春上,我在街房开了个‘蓝记’小店。乡公所有个国民党支部,敌伪一天到黑穿身便装,腰里挎着个日本手枪,到我的铺子里吃饭打牌。咱家装得像孙子,赔笑脸应付。
“有一回武娃子来镇,动员我去榆林帮助胡呀唔景铎起义。像个蛮牛似的,其实蛮精灵的交通员张超伴护他出边区。驴日的,刚一出山,两人就被人家敌保甲盘查拷问了一阵子。张超贼,他冒险掩护解脱了武娃子,自己才设法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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