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行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身后的法相随即隐没。
“原来是这样。”他长长出了口气,怀真圆寂之前,将毕生收集到的秘籍与经册已纳须弥于芥子的大神通收集到一处,托夏柔锦转交给自己,嗯,除此之外,还有一把“钥匙”。
一把开启前世宝藏的钥匙。
而所谓的宝藏,便是怀真修炼五百年的心得体会。
这种方式类似灌顶,却更加的透彻明晰。
也正因如此,缘行才真正对自己目前的状况有了认识,他牺牲了自己挽救大雍千万人的性命,并无他求,可好处其实已经回报到身上,只不自知罢了。
而获得怀真馈赠后,他终认清了自己,进而凝练出了法相。
至于对方为什么要将这些赋予自己,因为没有留下记忆,便不得而知了。
或许是为了还开导的人情,也或者单纯为了后世布局。
不过,这些与他都无关系。
不再聚精会神领悟,外界的声响自也重新进入耳中。
缘行听着外面小孩子的笑闹声,准备站起,谁知他刚刚挺直身子,动作却为之一滞。
四周空气黏稠了起来,他活动起来,就好似身在水中,处处受限制。
这就是此方世界对自己的排斥?
低头想了想,他突地笑了下,接着重新静气凝神,过了许久,才渐渐适应,等活动已如常,就进客房卫生间洗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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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周日,若是往常,十四岁的秦朔怕要在床上赖到日上三竿才会起来。可今天,他却在早早的穿戴整齐了,捧着平板在看着喜欢的动漫。
一边举着个小飞机在客厅中沙发上来回乱窜的秦小树,永远是精力充沛的。
八岁正是人嫌狗憎的年纪,这孩子还好,因为长辈并不溺爱,现在只是淘气了一些,还不算讨厌。
“好了,不要玩了,赶紧过来吃饭。”秦母将早饭端到桌上,招呼着。
“大哥不吃么?”秦朔问道。
“他不吃。”秦父放下手中的报纸,郑重叮嘱:“你们可不要学他,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
秦母则担忧的看了眼客房紧闭的大门。缘行若住在家中,一向是起的最早的。
可昨日中午进房后,竟再没见他出来。她曾悄悄开门看过,只能看到房中打坐的身影,这一坐就是这么长时间,怎能让人放心?
她会将视线投到丈夫身上,秦父也只是摇头安慰:“据说高僧打坐入定十天半月都是常事,他出家这么多年了,不会出事的。”
秦母想想也是,自己更不方便去干扰,就只能等着了。
这时孩子们都在餐桌边坐好,捧着碗喝起了粥,她才用商量的口吻说道:“小朔,小树,今天咱们不出去了,呆在家里好不好啊?”
独生子的出家,对秦氏夫妇的影响非常大。
在传统中,出家仍被视为消极避世之举。他们原本也是这般认为的。
到了后来,因为缘行的出名,他们得以接触到许多有着相同烦恼的父母,才发现当今许多高学历的年轻人出家,并不是看破红尘,而是对佛法产生了喜爱,而出家,既是为追求心灵上的宁静,也为了弘法。
尽管缘行解释是学武的原因,可这仍避免不了秦氏夫妇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进行反思,是不是小时对儿子的教育太过严厉,使其对高压的学习环境有了厌倦,才会偷偷寻找佛学理论,以此为慰藉,结果越学越感兴趣,最后走上了出家这条路。
有了“前车之鉴”,家中多了两个孩子后,一向强势的秦母竟然也换了教育方法。
于是,与同龄的孩子相比,秦朔与秦小树有了一些自由,周六的补习班或者兴趣班可以自己选择科目。周日彻底休息一天,孩子们若有什么要求,只要是积极的,夫妻俩都会满足。
这周秦小树提出要去恐龙乐园,也是早答应下的,可离家七年的缘行回来了,总不好将人扔在家里吧?
秦朔瞄了眼客房的门,点点头没说话,可一旁的秦小树不干了。
“啊?票不是都买好了吗?”他有些不乐意的嘟嘴。
秦母待要解释,身后却传来缘行的声音。
“去,为什么不去?”
愕然回头,缘行已经踩着拖鞋走出客房,脸上笑嘻嘻的。然后他竟主动取了碗筷,给自己盛了一大碗的粥,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笑着说:“加上我一个如何?”
他都这般说了,自然再没人提意见,可他反常的举动还是惊住了父母。
老夫妻险些怀疑面前这和尚是假的。
缘行则坦然处之,就着咸菜,美美的喝起了白粥,吃得极为香甜。
秦小树咬着包子,大眼睛不时向他这边瞄着。
早餐过后,秦母开始收拾起出门的东西,缘行插不上手,只能坐在沙发上。
“你是我爸爸吗?”秦小树却站到他身前,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只过去了一晚,这孩子竟不似昨日那般惧怕。
缘行笑着点头,他自知其中缘由,他如今修为再次精进,成功隐藏了气息,在秦小树眼中如同普通人一般,当然不会再吓到小孩子了。
秦小树眼珠子咕噜直转,身子往前凑了凑,问:“那我妈妈在哪?”
孩子的声音在室内格外清晰,正在往小书包里塞水壶的秦父动作停住,洗碗的秦母转过了身,连换衣服的秦朔也开门探出了一颗脑袋。
缘行先看了眼父母,见他们纷纷摇头,心中有数。他脸上仍是笑呵呵的模样,将身子贴在靠背上,问道:“小施主去过老家山上的小庙么?”见孩子点头,才继续说:“小庙前的那棵大树,就是施主的母亲,所以你才叫小树啊。”
此言一出,秦父与秦母双双叹气唏嘘,秦朔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同样翻白眼的还有秦小树:“不愿说就不说呗,还编这么幼稚的谎话糊弄我,难怪奶奶总说你不靠谱。”
见他不信,缘行也不解释,取过茶几上的报纸,看起了新闻。
秦小树不死心,而是仔细的打量,将他全身看了个遍,眼睛数着他袍子上的补丁,突然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因为和我妈妈感情破裂,才心灰意冷去当和尚的?其实你们离不离婚无所谓,翟萌萌的妈妈爸爸就离婚了,可她过生日还会收到礼物,你们呢?把我扔给爷爷奶奶就不闻不问,也太不负责任了。”
缘行“啪”的合上报纸,颇为惊奇的看着孩子:“这些话,是谁同小施主讲的?”
秦小树则撇嘴:“还用谁说吗?我已经上二年级,不是小孩子了。”
缘行:“……”
所以,现在这些熊孩子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这也太早熟了。
“好了好了,出发啦,再晚点可就得排队了。”这时,秦母已经收拾利索,取了外套给孙子穿上,一边还隐晦的瞪了缘行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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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决定好好陪着家人呆几天,可惜天不从人愿,三大两小五个人才刚下楼,便在单元门口看到了督卫府的越野车。
“三……缘行大师,好久不见。”正靠在车边与同事交谈的向灵连忙应了上来。
七年过去,原本梳着双马尾的娇小女子已成熟了不少,发型也变成了干净利落的短发,加上那一身黑色的制服,看上去英姿飒爽。
“向施主好。”缘行合掌点头,接着眉头一挑:“发生了什么?”原本说好两天后上门的,结果对方早早的等在这里,明显是出事了。
谁知向灵只是笑:“怎么,老朋友这么多年不见,叙叙旧不行么?”然后她冲着老秦夫妻客气点头,才又道:“京都有个会议,点名要你参加。”
缘行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向灵身后那名制服男子夹着的文件,然后遗憾地对家人说:“既然要去开会,游乐园怕是不能去,只能以后弥补了。”
说罢,他的手轻轻抚上秦小树的头,这孩子虽然噘着嘴,却也懂事的没说什么。
“你有事就先忙吧。”秦父深深的望他半晌,才掩去眸中的忧色,拉着失望的秦母,带孩子进了自家的轿车。
等车子启动,向灵才从同事那里接过文件,递给他:“你回来的可真太巧了,今早刚收到朝廷的征召令,这次可能是大行动。”
缘行并未理会,一直目送着父亲的车子远去,渐渐没了踪影,伫立良久后,嘴角的笑才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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