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一夜之后,缘行带着洪清瑶一路往西,正午找了个野店吃饭休息片刻,复又出发,傍晚便抵达了沂州郯城。
赶了一天的路,饶是缘行也深感疲惫了,更别说身小体弱的洪清瑶了。城内自然有官差察看来往行人的路引,也许因为缘行书生打扮,还骑着骏马,竟任凭他大摇大摆地经过,无人上前阻拦。
殊不知缘行驱马进城之后也是暗自舒了口气。路引他也是有的,还是靳元正早准备好的,之所以做一身书生的打扮,也是为了与路引上的描述一致。但其实,他对于靳元正并不十分信任,对方准备的东西能不用最好。
他在客栈门口停下,将马交给伙计照料后,便牵着洪清瑶迈入大堂。
天下承平已七八年,各地因元末战乱而萧条的经济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甚至已经有了繁荣景象。
不像地球历史上的明朝,大雍虽然也存在路引制度,却对百姓的出行和迁徙并无太大的限制,又因本朝尚武,街面上挎刀背剑的人更是不在少数。这时候还算是饭点,客栈内武林人士不少在饮酒吃饭。
感受到掌中那只小手沁出的湿润,他低头看了眼直往自己身后躲的小姑娘,手中的力气不由加重了些,似乎感受到传递过去的安抚,小姑娘这时也抬头望他,往常木纳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怏怏的情绪出来。
缘行心中一乐,却也知道她对社会的重新适应要一点点的加强,半点着急不得。
定了一间上房,等将小姑娘哄着睡了才又出现在大堂,点了茶水,坐在角落一边听着堂中众人只言片语的议论,一边递银子给伙计,打听他需要知晓的东西。
眼下他已经不再是江湖菜鸟了,因为隐匿行踪的关系,每到一个地方打探消息已成了习惯。
旁敲侧击一番,令他意外的是,之前黄河上发生的江湖厮杀似乎并未传到市井,便连消息灵通的小二也未听说分毫。
可能是朝廷出手将消息压下了,他心中想着,同时对另外的讯息感到吃惊。
因为是穿越而来,他对蓝星大雍的历史实在不怎么熟悉,大雍初期给他留下印象的仅有三人:
一个开国皇帝,这人从小小的校尉起家,一路披荆斩棘,阴死了所有的对手,包括那位淮右布衣,最终建立了这个秦皇以下延续时间最长,战乱最少,也最强胜的大雍,他推测正因为此人存在,蓝星和地球的历史才有了那么大的差异。
一个正史没有记载,但野史和传说故事中出现频率特别多的人物,真实名字已不可考证,世人称他为白大先生,也有叫布衣宰相的。直到缘行生活的那个年代,此人的种种神奇依旧在民间被津津乐道,为后世文学和影视的发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最后则是名为洪缘的女子。缘行之所以记住她,是因为在民风闭塞的古代,这女人竟在朝堂上混得风生水起,甚至坐到了首辅的位置,实在堪称一代传奇,让人佩服。
至于靳元正,若不是有这次任务,他根本就不知道对方是哪个。
一个月的接触,他对靳元正这人的感官复杂,对方待他并无亏欠,更不好因为一个行刺的人冷了他们之间的半个师徒情分,是以表面上一派和谐,但说心里话,他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人做事的狠绝。
但是让他意外的是,靳元正的官声竟然非常不错,据说在先帝起事前便在旁辅佐,为大雍的建立着实立下了汗马功劳,尽管市面上总有其人品有缺的传言,但在位这些年,他做为首辅着实做了不少的实事,尤其是在黄河以北靠海的几个州府,因是先帝龙兴之地,所获得实惠更多,甚至不少百姓在听说靳元正病故的消息后自发为他立牌位悼念。
金蝉的任务描述是因为这些么?人类果然是最复杂的物种。缘行品着茶水,思绪繁杂,但心中的恶感却消去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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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日子依旧平静,每日赶路休息,一切安计划进行,向西赶到了开封。
这是缘行在古代时空第二次抵达这座古城,上次还是在北宋时期,那时,汴梁城内歌舞升平的繁华锦绣着实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美好印象。
此时故地重游,即便街上人不少,经历战火摧残的城市却已没了当年的绝世姿容,让牵马缓行的缘行唏嘘感叹良久。
而让他郁闷的是,到客栈投宿竟然遇到官差查看路引,好在这份假路引没有引起任何怀疑,他不动声色地避开靠着立柱那背着把长刀的江湖中人目光探察,跟伙计订好了房间,又拉着书童打扮的洪清瑶往码头行去。
等到了码头,果然,这里也有官差与武林中人驻足,虽不知对方是不是在寻找自己二人,但他直觉不妙。
回客栈叫伙计送来热水,留洪清瑶自己洗澡,他锁好了门,依照老套路下楼到了大堂。也许古人真的早熟,一个六岁的小姑娘,除了梳头需要帮忙,穿衣洗澡等私密的事已能自己独立了。
依旧点了一壶茶,这次并没有掏钱打点伙计,而是占了正中的一张桌子,状似悠闲地品了起来。
等茶水还剩半壶,他装模作样地瞄了眼,似才发现背刀人仍站在那里一般。开口问道:“这位兄弟,你怎么还站在那里,何不坐下来喝杯茶解渴?”
那背刀人闻言不由侧头地打量了缘行,可能是因为面容白净气息平和,对方很快放下了警惕,回了句:“身负使命不敢失职,兄台勿怪。”他拱了拱手,继续睁着眼睛对上大门方向。
缘行见他行止大方,应该不是难以接触的人,又扫见一旁伙计那个夹杂着鄙夷的白眼,想了想道:“你站好久了吧?不累吗?”
“江湖人,这点累算什么?”那人回道,顿了顿又笑起来:“实是囊中羞涩,不好白占了人家地方。”然后从怀中取出水囊灌了一小口,眼睛却丝毫不离大门。
缘行看他那一身白衣虽然干净,却破了好几个口子,显然真如话中所说没什么钱财。招呼伙计重新上了茶水杯碟,又叫了些点心。
“兄台陪我说说话如何?我一个人也怪无聊的。”缘行将点心推到对方面前,又给他斟上茶。
江湖人不拘小节,那人也不客套,真的坐到了对面,抱拳道:“明教宫仓,见过兄台。”
“在下秦空,没想到宫兄竟是明教高人,失敬失敬。”缘行也拱手还礼,重新打量了对方,暗道:一身白衣,竟是个喵哥。
当然,这只是心里吐槽而已,游戏和真实的历史毕竟不同,现在的他不像之前那般两眼黑,对大雍武林各个江湖势力多少还是有了一些了解。
不知什么原因,本时空的明教早早地加入了大雍先帝的阵营,国朝建立后,他们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各地。当然,因为朝廷强势,他们传教的权限也被限制不少,但总比过去只能暗地行事强上许多。
宫仓对他的打量毫不在意,神情自若地拿了桂花糕吃了,又喝了口茶,叹道:“不瞒秦兄,在下在这客栈待了三天,你还是第一个和咱说话的人呐。”
缘行看了眼他后面那把夸张的大刀,才问:“宫兄是在等什么人吗?”
“找一个带着小姑娘的人。”宫仓眸光微闪,突然问道:“看秦兄也不是本地人,身旁只带一个书童,不知欲往何处?”
缘行听到小姑娘几个子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听他询问,嘴上漫不经心道:“那哪是什么书童,简直是个小祖宗。”顿了顿,他笑着说道:“实不相瞒,他是一位师长的后辈,在下受托送他去凉州寻一个远房亲戚,为了安全才做了书童打扮,为这他好多天不愿说话呐。”这话绝对是真的,可真没骗人,恩,只是说法婉转些而已。
“你一个人?”宫仓奇怪地看他:“虽然世道还算太平,可凉州据此很远呐,万一遇到野兽或者贼人,岂不危险?”
“那长辈因事牵绊,抽不出人手,只能在下这个闲人代劳了。”缘行长叹,脸上带着纠结:“谁愿跑那么远啊?还想着早些回家呢,可既然答应了人家便一定要做到。再说……”他又摊开了手掌,自信满满地道:“在下虽然瘦弱,却也是从小学过拳脚功夫的,一般土匪自认尚可对付。”这话也是真的。
宫仓意外望他良久,又看了他掌上老茧,再次抱拳:“失敬失敬,没看出秦兄竟也是练家子。”实在是因为缘行最近着实修身养性了一段时间,身上气质再次变得闲逸,不是特别敏感的人或是江湖一流高手,还真发现不了他那一身强盛的气血。
“哪里,只是会些佛门功夫。”缘行口中谦虚,半晌后又做关心状:“只不知宫兄找小姑娘做甚,方便告知在下吗?难道是哪位小姐调皮离家出走了吗?”最后的一句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说的。
“嗨,这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恐怕眼下江湖都传遍了。”宫仓摆摆手:“我们也是受了委托寻找一个从南方北上之人,那人身旁可能跟着一个不会说话的,五六岁年纪的小姑娘。眼下好多门派,甚至官府都在寻找呐。”
“找个那么大点的小姑娘能做什么?”缘行眉头一跳,连忙追问。
“那就不是咱们这些人能知晓的了,只听说是江湖上一个大势力要从什么人身上得到某样东西,但那人行踪诡秘无法寻找,只好先抓他的外孙女了。”
“这么多人去为难一个小姑娘,这事情实在是……”缘行冷哼。
“谁说不是呢?”宫仓也是满脸的抱怨。
“这消息准吗?按你说的那个得罪了大势力的人行踪不定,怎能确定有后辈流落在外呢?”
宫仓砸吧砸吧嘴:“听说有身边人投奔时说出的,甚至有传言说那东西就在小姑娘的身上。”
“这世上人何其多,身边带着孩子的也不在少数,我看诸位怕是要大海捞针了。”
宫仓叹气:“可惜堂主有命,不得不执行。”
得到了消息,缘行也没了再聊下去的兴致,结了茶钱,与宫仓打了招呼便上楼了。
等到了房间,洪清瑶已穿戴整齐坐在椅子上发呆。
缘行看了看她,心中突然想到,自己在靳元正身边并未做丝毫隐瞒,如果真是靳家的仆从护卫叛变,不可能不知道带走洪清瑶的是个和尚,这消息一定是靳元正自己放出来的。
他顿时头大如斗,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骂了句:“这个老阴逼……”却是犯口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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