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他半跪着点香的时候,恰好在右侧角落的碎石里发现了这只人偶。
人偶是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小男孩,很小,只有巴掌大,怎么也不像是墓宫里会出现的东西。
卡洛斯一愣,心想他真的眼瞎了吗?虽然墓宫甬道昏暗,但是他不至于这么明显一个娃娃都看不见啊。
“你在哪儿发现它的?”卡洛斯不信邪。
“唔。”虞幸偏了偏头,“碎石头底下,埋得挺严实的。”
“……”卡洛斯虚着眼,“亲爱的San先生,且不说我没能从石头堆里头发现这个人偶是不是眼瞎,就说你——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在点香的时候顺手把娃娃捞出来的?”
一心二用也不是这么用的,这不是敏锐啊,这是透视眼吧。
虞幸诡异地沉默了一下:“你就当做……它有一只手露出来了吧。”
“就当?”卡洛斯心累,这个人连谎都不乐意,就这么敷衍他。
“这不是重点。”虞幸直接把娃娃塞到卡洛斯怀里,“你仔细看看它,我可不是喜欢娃娃的小姑娘,没事做还把别人丢掉的娃娃带着走。”
卡洛斯低头看怀里的娃娃,正对上黑西装小娃娃的眼睛。
他竟然从娃娃冰冷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人性化的希冀。
这不仅是现代人,也就是奥斯特的人留下的东西,而且还是……推演者留下来的!
在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一个奇怪的提示浮现了出来。
卡洛斯还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个样子的提示。
“或许是个道具,但我们无法使用?”卡洛斯重复了一遍,问虞幸,“你看到的也是这样的?”
他问话的时候,通讯设备是关声音的,外面的人只能看见越来越不清晰的画面,听到一片寂静。
“没错。”虞幸刚才把人偶拿起来以后,就像是有延迟一样,过了一分多钟才有提示出来。
而且这提示明显不是以一个已经确定下来的道具的口吻发出来的,更像是系统本身。
虞幸对系统的欠扁还是很熟悉的。
奇怪的就是,这个人偶究竟有什么特别的,能让系统延时这么久,还只得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结论?
虞幸有一点没对卡洛斯说。
他刚才之所以能从碎石堆里发现埋起来的人偶,不是眼尖,也不是透视——他也没那本事。
而是,他刚靠近,就有一种冥冥中的感应,人偶的存在感尤为强烈,他想忽略都不行。
捡起人偶的一瞬间,虞幸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男人虚影,背景同样是甬道之中,那个男人蹲在人偶旁边,穿着长及脚踝的风衣,脸上还戴着一副银丝圆眼镜。
在男人肩膀上,好像趴着一只小小的黑猫。
具体容貌和表情虞幸看不到,但他能很清楚地感觉到,这个虚影就是他手上人偶的主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人走了,却把人偶遗漏在了这里。
那人应该也是个推演者。
奇怪的人,奇怪的人偶。
奇怪的系统。
虞幸猜,那个人和自己应该有点什么关联,否则这一切都说不通,所以,心思急转之下,虞幸将黑西装人偶给装进了口袋里,带着走了。
他在接到系统提示后,微微垂下眼皮,心中一动。
能和他产生这种莫名其妙的关联感应的,只可能是力量源头的相似。
他本身的力量来自于伶人的实验室,那么穿着长风衣的这个人……
那人肯定也在墓宫里,估计是奥斯特公司的人,之后见到的话,说不定就清楚了。
卡洛斯依旧在研究人偶,他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可能是强制绑定的道具,所以我们没办法在它主人还活着的时候用它。”
他毕竟也就晋升异化线不算久,期间经历了多次调查员类推演,对这个类型的推演倒是熟了,其他的知识还欠缺着。
因为他没有加入公会和团队,所以没有人带他。
虞幸心中有计较,没再做猜测,只回了句:“带着吧,遇上它主人就知道了。”
……
现在,看门鬼已经和虞幸以及卡洛斯隔了一段距离,想找到他们恐怕不是很容易,很可能兜兜转转反而碰上其他队员。
虞幸知道,其他人现在也应该各自找了几个比较安全的地点,等待着卡洛斯的纸人来临,顺便防范着各处的危险。
他们又走了几分钟,在一处宽敞小室里停下来。
甬道两边有很多这种小室,里面贴墙根放着一些大件的瓶瓶罐罐,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反正虞幸不是很感兴趣。
小室结满了蛛网,里面也没有夜明珠照明,比起甬道更加昏暗,两人面对着门坐下来,卡洛斯开始折小人。
其实通讯设备也可以帮他们集合,诗酒一个人能看到所有戴了摄像头的人所在的位置。
可是,甬道弯弯绕绕,景色都差不多,即便是诗酒也没办法记住每个人的具体位置,只能在麦里给出建议。
“你这个纸人,能走多远?”虞幸看着卡洛斯用魔术手法变出来一张纸,然后熟练地将纸折成纸人,幽幽问道。
卡洛斯现在可快乐了,虞幸把御鬼印让给了他,说明这个实力不可测的家伙已经表达出了信任他的意思——起码在这个推演里是的。
所以他心情颇好地有问必答:“可以走很远,只是离我越远越傻,行动也越迟缓。在这个墓宫内部,应该可以从头走到尾。”
说话间,卡洛斯已经叠好一个,他用随身带的记号笔给纸人敷衍画了五官,把纸人放了出去,纸人踉踉跄跄走了几步就熟练起来,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小室。
“这个去找尤妮卡和阿什,张叔让阿什贴身保护尤妮卡,所以他们两个应该在一起。”
根据诗酒在麦里的提示,纸人会有目的地朝一个方向走。
卡洛斯重复刚才的步骤,没十几秒:“这个去找李爷。”
“这个去找张叔。”
“……”
短短两分钟,卡洛斯放了五个小纸人出去。
虞幸看着看着,觉得不太对劲。
他眉头微微蹙起,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忽略了,几秒后,脑海中灵光乍泄。
“等一下。”他拉住大功告成准备休息会儿的卡洛斯,“你刚才做了几个纸人?”
“五个啊。”纸人会消耗卡洛斯精神,每次做出来都需要休息一会儿,他蔫蔫地坐着,“你不是看到了吗。”
“所以,不对吧。”虞幸微冷的语气让卡洛斯打起了精神,他没问哪儿不对,而是自己思索了一下。
尤妮卡和阿什一个,李爷一个,张叔一个,林一个,眼镜男一个。
五个,没错啊。
“我再问一遍。”虞幸神色古怪起来,“我加入之前,你们队伍一共几个人?”
“十一个。”卡洛斯发现虞幸开始纠结数字,他眉头挑起,“怎么,你又发现多了一个?等等——我靠?还真多了一人!”
虞幸盯着他,仿佛在说,你终于意识到了。
五个纸人出去找六个人,再加上他们两个,下了墓的一共有八人。
地上没下来的,有诗酒,威尔,盗墓世家的三个人,一共五人。
上下加在一起……是十三人。
为什么又多出一个人!?
而且这一次,所有人都有名有姓。
“不对,我记得很清楚,我们这次下墓从准备工作开始,就是十一人的配置。”卡洛斯语气严肃起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人呢……”
这次的发现比在祠堂的那时候更令人毛骨悚然。
因为,在所有人都有交集的前提下,已经可以肯定……他们的记忆又被动了。
一只鬼物已经混进了他们之中,并且让他们无法分辨。
换句话说,除了他们两个推演者有系统做证明外,张叔李爷可能是假的,林、威尔、诗酒、阿什、尤妮卡都可能是假的。
卡洛斯想起刚才诗酒给他指的方位,心中一凉。
要是诗酒是鬼物,那刚才岂不是鬼物捣乱的大好机会。
“别急,分析一下。”虞幸按住卡洛斯的肩膀,他知道卡洛斯心态不错,不需要他来稳定心神,所以还是直接开始找出问题所在比较好。
卡洛斯首先道:“李爷不太可能,没有李爷,盗墓世家这次来的人中就找不出一个领头羊,他们不会给出这样的配置。”
“张叔也不可能,他负责做饭,除了他没别人了,你们原定计划中不可能没有做饭的人。”虞幸道,“林和威尔的能力有一定的重叠性,他们都可以进行墓宫位置的测算,其中可以有一个是假的。但林的到来先于威尔,在威尔来之前,他就已经在做这项工作了。所以这二人中,林一定是真的。”
卡洛斯无意识摸了摸身下的地面,摸到了与环境十分相符的冰冷与坚硬。
他暗叹一声,这墓宫真是虚虚实实,难以辨别,迷阵硬生生把小地方营造出如此弯绕庞大的感觉,很难想象,他们认为的真实和虚假到底是否正确。
他说:“尤妮卡在我们记忆中是最早一批加入团队的人,但是她不是不可或缺的,没有她,李爷猜到这是妖道墓宫也一定会组织后期的探索,尤妮卡不能摆脱嫌疑。”
“嗯,诗酒和阿什两个人中,诗酒是唯一一个被你们派去孙哥队伍做卧底的人,她的存在也不能代替,其实可以放心她。”虞幸这么一说,卡洛斯顿时松了口气。
细细算下来,除了李爷、张叔、林和诗酒,以及他们两个推演者之外,其他人全都有可以被捏造的理由。
“你说啊……人的情感真的是被记忆塑造的吗?”卡洛斯还在休息之中,发觉这件事使他思绪发散,“如果记忆不同了,一个人还是原来的他吗?”
鬼物很轻易地通过修改记忆让他们多了一个“朋友”,一个过命的“队友”,他们满心以为事情本该如此,殊不知,所谓的多年情谊或几个月的相识,可能只是一瞬间被植入到脑海里的。
虞幸嗤笑一声:“你要在这种时候思考哲学问题?准备当一个地下哲学家,整天思考生命和死亡的意义吗?”
卡洛斯思绪啪得断了:“……”
他想竖起大拇指——论破坏气氛还是你最在行啊。
哲学思考不了,那就思考一下正事。
他精神力蔓延出去,想看看纸人到哪里了,刚转换到一个视角中,就看见了打开了手电,正照着纸人的林。
林是被确定为没有问题的人,卡洛斯心中一喜,操纵着小人跑过去,一边引导着林原路返回,一边把事情和林说了。
林听了之后,没有半点意外,他淡淡道:“上一次你让San跟我说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那个时候在祠堂里,我们就是十三人,可你们数人数的时候就像是刻意遗忘了某一个人。当时我也不确定你和San的真伪,所以测出了一点东西也没跟你们说,我……只把这件事告诉了李爷。”
卡洛斯意外地笑了,林比他认为的要聪明得多,而且李爷演技也不错,起码这一段时间来,他一点也没看出李爷和平时有什么不同,李爷心里太会藏事儿了。
或许这就是资深盗墓贼的波澜不惊吧。
“那你现在怎么就信任我了?”卡洛斯的声音从小纸人身上传出,回荡在空空的甬道中,配合上记号笔画出来的诡异五官,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林偏过头,不太想看这纸人,但是纸人一离开视线,就像蜘蛛一样——比蜘蛛更可怕的是突然消失的蜘蛛。
他只好忍着心中不适:“两次都是你先提醒,如果你是鬼,没有这个必要。另外,我想通了,之前几次探索祠堂,你的纸人功不可没,所以你不可能是进入重阴山后才出现的。”
林辨别真假的方式和虞幸、卡洛斯一样,这是最有效简便地方式了。
虞幸坐在卡洛斯旁边,看卡洛斯闭上眼睛,陷入了睡眠般的沉默。
他望着小室外镶嵌着夜明珠的甬道,耳朵里突然多出了一些好像很远的声音。
好像是……求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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