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和其他人真的是被拉进来的活人吗?
由于虞幸的语气稀松平常,赵儒儒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他质疑的重点到底在“拉进来”还是在“活人”。
等等,如果既不是被拉进来的,也不是活人呢?
当意识到这句话所代表的含义时,她顿时一阵牙酸,替虞幸感到后怕,同时对虞幸这风轻云淡的样子感到由衷的敬佩。
“我把我的经历说得很详细,所有漏洞都很清晰。”虞幸看着这个强迫症般的等边三角形,“首先,有两个优先度最高的疑问——”
“一,周雪作为游客,为什么我们,乃至棺材铺里先来的那一批人的随身物品都消失了,她却能把食物、水和药物带进来?”
赵儒儒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因为她连这么大的异常都没有发现,要是被家里的那些前辈知道,恐怕要笑话她。
“二,我们都亲身体会过纸人的战斗力,而那些人,几乎都自称见过纸人,甚至有人和纸人刚过正面。有我们被纸人纠缠无法脱身的例子在,你们觉得,普通的路人正面遇上纸人,并且全部逃脱的几率是多大?”
赵一酒听得很认真,像是偷偷在学习虞幸的思维方式,闻言接道:“零。”
“嗯,绝对是零。”赵儒儒顺着他的话想了一下,笃定道,“别说拿着刀去砍纸人了,见面第一眼,纸人就能把他们秒杀。”
“所以?”虞幸坐没坐相,虽然在讨论很严肃的事情,但他胳膊肘架在石桌上,手撑着下巴,愣是让画面看起来轻松了很多。
“嗯……”赵儒儒道,“就是说周雪和那些人在撒谎,他们本来就是鬼。可是我不明白,他们到底算是在骗你,还是在救你?”
虞幸嘴角带笑:“这就要问他们的动机了,之前你分析的时候提到过,鬼把他们拉进来,会不会是因为他们的死亡可以让鬼巷和阴宅力量增强。那么现在身份反过来,我们照样可以问,我们这些真活人的存在,可以为他们提供什么?”
赵儒儒想了一下,没想到。
看她面色时而深沉,时而纠结,最后放空,虞幸轻笑一声:“既然现有条件的不出结论,我们就先把这个问题放在一边,接着分析。动机不知道,但是身份,我们还是可以猜一猜的。”
他轻轻打了个响指:“那些人里,只有周雪一个在拉我进店时踏出了棺材铺,其他人则缩在店里,丝毫没有要出去的意思。他们对纸人十分畏惧,不敢上街,却敢在棺材铺里骂那只纸人,这种情况和特点,像什么呢?”
“店家。”这次接话的是赵一酒,“恰好店铺是店主们的地盘,所以他们待在店里,纸人就找不到他们。”
赵儒儒觉得赵一酒说的有道理:“对啦,纸人只在街上活动,不进店找人,是不是意味着,纸人和店主们是敌对势力,在街上店主们打不过纸人,但纸人也无法进入店主们的领域?”
“没错,这也是我的推测。”虞幸捏起一根树枝在手里把玩,“我当时只是觉得他们的状态不太对,看上去比正常人惨白,加上,其实一开始的那个老头鬼已经告诉了我,和我年纪差不多大的误入者,只有两三个,也就是你们,可那一群人中,加上周雪,起码也有三个年轻人了。”
“所以我借口要找到朋友,迅速远离了他们。”
“当然了,这是借口,也是真实想法。”
赵儒儒道:“啊,如果是店主的话,他们把你拉进店里躲避纸人,并且和你强调了巷尾的重要性的动机……难道是希望你这样的活人前往巷尾阴宅,帮他们解决刘丙先和纸人这种威胁得到他们的大麻烦?”
虞幸点头:“有可能。”
“我懂了,店主们、纸人、刘丙先处于互相敌对的关系,所以是三个势力。可是这么一来,我还有个疑问。”赵儒儒问道,“周雪呢?”
她发现虞幸很会引导别人思考,她脑海中的思路先是被颠覆,随后越来越清晰,自然意识到了刚才忽略掉的部分:“周雪和其他人不一样,她是在我们进推演之前最后一个‘进入鬼巷的,按照你所说,当时,他们对周雪的感激也不像作假。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拉你进店时出过棺材铺。”
是啊,如果都是店主,周雪凭什么特殊?
虞幸一声孺子可教也差点脱口而出,半途被他生生吞回去,他还不想看起来太狂,对“前辈”一点敬畏都没有。
他轻咳两声,不再让赵儒儒一步一步思索了,直接把自己的想法给抛了出来:“周雪在店主心中,应该和我们一样,属于外来者。所以夸赞她的时候,店主情真意切。”
“她的存在是这三个势力中最大的问题,她到底属于哪一方?”
“很显然,她面对店主们时没有说实话,不仅仅对我撒谎,也对店主撒谎了,所以,她不是店主这一方。”
“剩下来两方,纸人和刘丙先,我更倾向于,她是纸人那一方的。”
“为什么?”赵一酒有点意外地朝他看来,当然,他的意外之色一点儿都没表现在脸上,但中途插话已经可以让虞幸感受到这一点。
弹幕也想知道。
周雪是和店主一起躲着纸人的,就算不是店主一方,也应该是刘丙先那一边的人,她言语中也透露过,她曾经想前往巷尾查看,这难道不是在暗示比起鬼巷,她更愿意待在阴宅吗?
在弹幕因为支持和反驳而吵吵起来之前,虞幸已经接着说了下去。
“因为我第一次遇到纸人的时候,它看起来特别蠢。”他眼中闪过谑,“它明明速度这么快,也可以藏匿脚步声以及气息,那时候发出那么大的恶意与脚步声给谁听?”
赵儒儒立刻反应过来:“给你听,让你意识到有东西来了,这个时候周雪出现,顺理成章和你产生交集,要是上纲上线一点,还能说她救了你一命!”
啧啧啧,这种行为,他们赵家可熟悉了。
有时候为了套取情报,他们也会用这种看起来有点损的招数,不过嘛,这对赵家人来说已经是常态了,没谁会为此感到愧疚的。
“嗯哼~如果纸人和她是一方的,那么她多次出店去探查巷尾而没有被纸人捉到,也就有了很顺理成章的解释,那就是纸人根本不必抓她。”
虞幸的话让赵一酒陷入沉默,纯良的酒哥真的好无奈,为什么连鬼都这么多心眼儿。
大家真诚一点,直接杀不好吗?
为什么是人是鬼是虞幸都总要做这种坑害脑细胞的事情,套路一个接着一个。
虞幸说:“至于她要和我产生交集的目的,大概和主线剧情有关,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记得在遗像框店的记账本上,有一个叫刘雪的,曾经在刘丙先订购第一个遗像框之后赊账过一把裁纸刀。”
“刘雪刘丙先都姓刘,周雪刘雪名字里都有雪?”赵儒儒惊了,“让我大胆猜测一下,会不会周雪就是刘雪,而且是刘丙先的……女儿?诶,等等!”
她戳戳赵一酒:“那个算盘鬼,是不是说过他有个女儿?卧槽,算盘鬼会不会就是刘丙先!”
赵一酒顿了顿,本来想说应该不会这么巧合,但是仔细一想,推演给的线索不可能没用,而且算盘鬼确实是他们在阴宅找到的唯一一个可以交流的鬼物了。
这样一来,事情看似复杂,实则有了一个可以摸索的方向,符合推演游戏一贯的风格。
心里想了这么多,赵一酒回给赵儒儒的仍然是一声:“嗯。”
虞幸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听他们的意思,他们已经在这座宅子里见过刘丙先了?
还是可以交流的鬼,而不是一个失去理智的凶尸?
赵儒儒的猜测其实也是他的想法,但是他还没想到,为什么刘雪要改名周雪,并且店主们认不出她。
如果周雪真是刘丙先的女儿,又是什么原因能让父女反目成仇?
现阶段的任务明显是直播预告中的“丧葬”部分,紧跟其后的是“嫁娶”。这两个词放在一起,很容易让人想到一种封建社会的迷信陋习。
难道……
他适时止住猜测,信息不足,可能性有很多条,如果提前把思维定死了,不利于后续推理。
想说的也已经说完,虞幸总结道:“总之,我们现在能分析出来的就是这条街及这座宅子里的三方势力,对主线中的关键人物也有了一些了解。我必须强调一点,即使势力明了了,在全部真相揭露之前,我们也不能明确偏向某一方。”
“在这种三方势力敌对的推演中,贸然加入某一方是个非常不明智地选择。”虞幸手上力气一个没收住,一直在指尖玩着的树枝咔嚓断裂,他手一抖,无辜地说,“尤其是店主们,在这三方当中,店主就像这根树枝一样脆弱,是最好欺负的势力了。”
赵儒儒:“还好这不是我的算卦工具……”
但凡换个人说鬼物势力好欺负,恐怕都要被观众骂装逼,可是弹幕憋了一会儿,发现还真是这么一回事,而且幸目前为止的处理都很好,推理分析更是硬生生从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中找出了主线。
不服不行。
虞幸捻捻手指,将沾到的树枝上的灰给蹭掉:“接下来该你们了,这座宅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儒儒组织了一下语言,她觉得虞幸的描述方式很有效,把线索完全平铺直叙地放在这里,可以使听者站在比较全面的视角发现问题。
半晌,她道:“我和冷酒醒来时不在一起,这样吧,我先从我自己开始说。推演一开始,我昏迷在这栋阴宅的柴房,还没来得及出去,就听见有人哭着接近的声音。”
“我不清楚是npc还是上来就见鬼,就躲到摞起来的柴火后面,隐约看见一个穿白衣服的身影打开门走了进来,他一直在哭丧,抱了一捆很细的柴走了,期间还在柴房转了一圈,给我吓一跳,好不容易才没被发现的……”
在赵儒儒叙述她经历的同时,观众也开始边听故事边兴奋地统计进度。
这话一出,立刻有很多赞同的声音。
赵家属于很偏科的智力派,普遍身手不强,但是精明圆滑。
如果幸是赵家倾力培养的人,作为一个刚晋升的新人,能这么快适应分化级推演强度并且游刃有余的推理,就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了。
然而,原本待在赵一酒直播间,刚才邹进皮痒都没发言的赵谋却在此刻直接站了出来,对这种言论进行了否认。
他当然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希望虞幸真的归属于赵家,甚至是他这个分支,因此,他更有站出来辟谣的必要。
且不说虞幸真正的“培养者”曲衔青还在这里看着,就算虞幸没有靠山,凭借他本身的能力,也足以让赵谋重视。
和聪明人打交道,需要注意的一点就是,不要越界。
擅自给虞幸打上赵家的标签,确实能阻隔很多势力抢人的念头,但一定会让虞幸心里不舒服。
要想真正保持良好关系,然后更进一步,就必须徐徐图之。
赵谋语气轻松的否认让弹幕讨论得更加热烈,也有人开始问冷酒身手这么好是不是赵家人,赵谋却都没再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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