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前。
……
“啪!”
癔手上摊开的黑色古朴书籍被一只骨节分明的苍白手掌捏住书脊,然后五指并拢,轻松合上。
“你疯了!真不怕惹来你的鬼物吗!”
他毫无特色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愠怒,视线死死盯着面前碍事的手。
这只手稍显纤细,手指修长有力,看起来就像是弹钢琴或者画画的手,透出一股明朗的艺术气息。按理说,拥有着这样的手的人,应该向温室花朵一般脆弱柔软,可事实是,它力气出乎意料的大,仅单手就让癔的书死死合上,怎么也打不开。
这只手的主人脸上带笑,整个人的气质与手相符,怎么看都是个养尊处优、不擅打架的人。
不擅打架的人正不容置疑地把癔摁在书架前,此时两人一个狼狈地靠着书架,一个从容蹲着,画面争锋相对,突出一个不友好。
癔的背硌在书架放书的横杠上,他不用看也知道,这会儿背后估计已经要青了。
面前的青年蹲在他面前,黑发细碎,上挑的眼尾露出半分不易察觉的狠厉,一米八五左右的个子哪怕蹲着也十分大只,几乎封死了他所有逃跑路线。
青年从上往下地俯视着他,气场莫名让人无法忽视,他笑道:“我没疯,我特正常。”
癔试图反抗,以摆脱自己这个任人宰割的情况,却被青年摁了回去:“干嘛?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这么着急走?”
癔:“……幸!你跟赌徒不也才第一次见到吗,何必干涉我们的事!?”
“你们的事我没打算干涉,”虞幸挑了挑眉,他现在这个样子,像极了欺负普通上班族的混混,一手捏着黑皮书籍,一手按着癔的肩膀,“我看他顺眼,不想他在我参与的推演里死,有问题?你快点说,他现在在哪。”
周围的地面散落着一堆书籍,都是刚才动手的时候,被两人从书架上不小心扫下来的。
癔有些无奈,让曾莱死的计划就快成功,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他本来心情很亢奋,结果就来了这么一个不速之客。
没错,他的确在曾莱身上放了一只眼睛。
他早在所有“游客”在古堡门外集合,槐认出曾莱身份的时候,就在曾莱身上放了一只祭品能力创造的召唤物,深渊仆从。
这种能力来自癔挨打后取出的祭品,也就是手里的黑皮古书。
借助这只召唤物,曾莱进入古堡后的一举一动,都在癔的视线中。
他自然知道,曾莱对他有防备,而面前的幸,实力也远远不是刚晋升分化级这么简单。
不仅仅是推演逻辑很优秀,就连爆发力等等也似乎有过强化,只有体力是短板。
所以幸会找到他,对他来说不是好事。
幸上来一点都不客气,恶棍似的直接问:“你能看到赌徒前辈现在在哪吧?别的不跟你计较,告诉我他现在的位置。”
癔顿时就不好了。
这就是眼球仆从的厄运影响反馈给了他自己,然后带来的东西吗?
不过幸怎么知道的?
曾莱掉进黑洞后,他就没有幸的消息来源了,对幸现在的信息持有量根本不清楚。
为了计划顺利,癔决定先把幸解决掉,起码让他失去干扰他的能力。
结果可想而知,他根本打不过这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青年,癔被虞幸迅速撂倒,取出来的也被虞幸摁着打不开,虞幸顺势逼问——“果然是你在他身上放东西了啊,位置,告诉我。”
癔既惊惶又有点委屈。
幸画风变了,他之前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性格不是这样的!
明明应该很有礼貌的!这家伙扮猪吃老虎想干什么!?
赌徒曾莱现在陷入了绝境,顺便还因为之前的“眼睛”给他提供了很多剧情情报,他已经推理出来很多剧情了,才不要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你对我动手,惹来自己的鬼物,你自己也活不了。”癔语气逐渐冷静,他与幸漆黑的眼睛对视着,试着说服对方,“赌徒和你不过一面之缘,你不要为了他,害了你自己。我承认,我得到了很多有价值的情报,其实我在这场推演里最大的目标就是要他死,其余的,包括推演贡献,我都不在乎,我没有要害其他人的意思。这样吧,你不要干涉我,我把情报跟你共享,让你的存活几率上升,怎么样?”
“不太行。”虞幸歪了歪头,脖颈处的骨骼发出一声脆响,让他这个仔细看起来确实有些危险的人显得有些暴虐。
他像是在威胁,又像是仅仅在列举条件陈述事实:“规则规定,推演者之间动手,会招惹来动手者的对应鬼物,但是怎么样动手,却没有明确说明。”
“不见血算动手吗?暗戳戳在背后阴一把算动手吗?”
“你看,你没流血,我的鬼物就没来,而你在背后阴了曾莱这么久……你的鬼物不是也没来吗?”
说完这句话,虞幸捏在黑皮古书上的手往回一收,把黑皮书抽走,扔到了不远处——然后,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握住了,将匕首架在了癔的脖子上:“或者,你可以猜猜,在我的鬼物到来之前,我能不能把你的头砍下来?”
时间紧迫,虞幸使用了此时最有效的方法——恐吓。
演戏经验丰富如他,想扮演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反派,正可谓手到擒来,再加上他前后表现不一,仿佛有什么疯狂因子在蠢蠢欲动似的,一时间,癔还真吃不准幸会不会一换一,拼着自己要死,也要把他杀了。
癔顿了顿:“我有两个道具,分别是针对和的,要不然……”
“没兴趣。”虞幸打断了他,装作不耐烦的样子,“再问一次,就是第四次了。好烦哦,再不说就去死好了。”
癔:“……”
虞幸不动声色打量癔的表情,从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确认,对方大概是妥协了。
其实对一个人抱有杀意,肯定不会被威胁一下就妥协,主要是虞幸刚才打人的时候,用了点巧劲,虽然一块皮都没给癔蹭掉,但是内里疼得要命。
可仅仅是疼,又不会伤及性命,也不会影响行动,所以没有被判定为恶意攻击。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从曾莱只有些排斥癔,并且看起来对癔并不熟悉的样子看来……
“你跟赌徒前辈到底什么仇?”
面对虞幸的疑问,癔脸色阴了阴:“任义杀了我姐。”
又是任义?虞幸感觉这个名字的出镜率还挺高。
“曾莱是任义最好的朋友,任义让我失去了姐姐,我就要让他失去朋友!”
“原来如此。”虞幸对这四个人的恩恩怨怨没兴趣,他只是找到了一个说服的理由,“也就是说,赌徒前辈不是你直接的仇人,想杀赌徒前辈,只是因为他是你仇人的朋友……所以,你也犯不上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和我同归于尽吧?”
曾莱就这么被他说成了“无关紧要”,癔想了想,居然觉得虞幸说得没什么问题。
他还没有杀任义呢,总不能为了杀曾莱,在这里被幸这个疑似疯子的家伙拉着一块儿死了吧。
于是,面对大恶人虞幸,癔不情不愿地道:“我可以告诉你曾莱的情况,但是他现在处境很危险,即使你知道他在干什么,也不一定救得了他。”
虞幸眼睛一弯,手上的力道放松了些:“说。”
癔可以通过眼球仆从看到曾莱,也可以提前召回这个仆从,更可以通过显形的眼球仆从和附身对象短暂对话。
当下,他利用的能力②将看到的视野共享给了虞幸。
曾莱此时正靠在门上发呆,眼前是黄符燃烧的火光,两侧玫瑰丛生,远处黑暗,近处淡红,后面的拍门声和哭喊声万分刺耳,这一切感官都如潮水般朝虞幸袭来。
那处地方……
虞幸眼睛一亮。
果然,他没有想错,曾莱应该是误打误撞去了需要走剧情才能到达的地方,只是因为没有做前面的任务,导致他对目前的处境一无所知,也没有应对的方法。
拍门的……是哭喊者吗?
虞幸知道哭喊者是曾莱对应的鬼物,他也见过哭喊者最开始的样子,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脑子里本来就有一个对剧情的大致猜想,再联系隧道内的环境,虞幸很快得出了一个结论!
哭喊者不会那么巧合出现在玫瑰隧道这种特殊的地方,事实上,虞幸觉得所有游客的对应鬼物都去不到哪里。
哭喊者一定还在古堡某处游荡,隧道内,曾莱所感知到的哭喊者,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首先,需要推演者努力挖剧情才能到达的地方,不可能是死地,生机一定存在,而且也最接近真相。其次,如虞幸一开始的猜测,哭喊者属于前期没有多大威胁,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成长为可怕鬼物的类型,这一点,从之前哭喊者的嘴巴被封起来,根本发不出喊声就能证明。
距离他们在卧室看到哭喊者,这才过去多久?
这场推演明面上的时间是两天,这才几个小时,哭喊着就变成了完全体,这合理吗?
玫瑰隧道情况特殊,不能用在古堡内的规则来衡量它,再加上虞幸对爱丽丝的了解——爱丽丝这个鬼物,她所建造的场景一个是游乐场,一个是古堡,二者都在围绕同一个重点:罪恶。
因为真说起来,爱丽丝这个系列的推演游戏,是因为现实中,面具称谓为鬼信的女孩子所犯下的杀人案才形成的,它一开始是一个映射类推演游戏,映射的是现实。
爱丽丝乐园刚刚建立,制度还不完善,各种游乐项目大多在让推演者用身体上的折磨“赎罪”,而爱丽丝古堡则有了显著的升级,知道利用推演者以往的经历,制造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折磨了。
不管怎么样,爱丽丝系列的推演,最终目的应该都是……赎罪。
赎罪……
距离真相更近的地方……
眼看曾莱脑袋上那个显然在保护他的黄符已经燃尽,虞幸嗤笑一声,拍拍还被他堵在书架这儿的癔:“能交流是吧,你转告他,打开门就能活下来。”
癔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开门就能活?”
“少废话,快去说。”虞幸沉下脸。
主动撤回本该持续六小时的眼球仆从,对癔是个不小的伤害,在召回仆从时,仆从会崩解,通过小型的血色圆阵回归。
仆从回归的同时,带给目标的厄运影响自然会消散,在癔症向曾莱转告虞幸的话时,虞幸眼尖地看见,曾莱新扔出的骰子,原本应该停在二点,却在最后一刻,仿佛被什么东西拨动了一下似的,翻到了六点。
……
曾莱耳边全是凄惨的哭声和惨叫,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现场。
好在,现在的他,早就不再会怕那个工地服男人了。
虞幸的话让他陷入思索,虽然看起来虞幸只是提了一句目前的生路,但作为一个足够聪明和有经验的明星推演者,曾莱在某些方面的敏锐是很惊人的。
他几乎通过这一句话,就找到了自己的误区所在,想到了虞幸刚才想的那些。
“没错,哭喊者不可能进化这么快,是我刚才犯蠢了。”
曾莱捡起自己的骰子,心道六点真不是盖的,点数一来,好像所有事情都有了转机。
“写了,幸,啧啧啧……咱俩要是活着出去,你就是我兄弟。”
深吸一口气,曾莱握上门把手,手腕下压,眼神微微凝重,缓缓将门打开。
哭喊声一瞬间全部消失,门扉不再震颤,曾莱跳动得过快得心脏也跟着一起安静下来。
门后,是另一条隧道。
玫瑰盛放,荆棘遍布。
他的心魔,在开门的这一刹那,彻底沦为了一段普通的回忆,再掀不起波澜。
曾莱喃喃道:“这里如果是剧情场景,那后面应该还有不少挑战。”
幸提示了他一次,不能提示他两次三次。
但是,对于曾莱来说,一次提醒足以,他的思维方式转过来了,后面的路就没有处处死局。
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朝门后的隧道深处走去,脸上露出笑容:“不过幸既然已经知道我在哪儿了,应该会很快找机会下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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