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行侠仗义

  伏牛山在洛阳郊外,算不得名山大川,但也是临近繁华之地。

  眼下年景不好,自然就有人落草为寇。

  这山里贼寇由来已久,十几年前作恶多端,偏偏极有运气,也不见官府来剿,便活的越发滋润。

  早年间,山匪头目还约束下属,不得惊扰行人,免得引出一些没必要的乱子,抢劫行人又有搜刮几个钱?

  那里有绑票这买卖来的实在?

  但这几年,山匪声势越发好大,伏牛山寨也有了500多号人,堪称兵强马壮,早年间的规矩,现在也没人理会了。

  这任何地方,规矩一乱,便会引来祸端。

  就如今晚,这位带头绑票的伏牛山大哥,乃是寨主亲信,今夜是奉寨主之命,做的一件大事。

  一切都很顺利,肉票也有惊无险的绑到手,此时该回去山寨。

  但手下兄弟忙了一些,现在要找个乐子,身为大哥,怎能阻拦?

  他也是豪气干云,一挥竹枪,便带着四五个喽啰,朝着沈秋那边的篝火处走去。

  “不好!”

  看到这一幕,躲在巨石后的青青便心里一惊。

  她暗道一声:

  “师兄夜里睡得极熟,摇都摇不醒,怕是要被这伙贼人害了性命!”

  沈秋神在剑玉梦境中,一旦入睡,对于外界的感知确实会变得迟钝。

  青青是知道这一点的。

  眼看着那些匪徒朝着营地走去,她一着急,便从藏身处跳出来,倒是把眼前的几个土匪吓了一跳,也被她身边的秃瓢少年吓了一跳。

  只见青青抬起双手,扣动机簧。

  一道黑色小箭便从手腕处飞出,正中那竹枪大汉的左眼,这距离上,小箭贯穿力极强。

  那匪徒哼都没哼一声,就翻身而倒。

  “站住!”

  青青大喊了一声,把眼前的几个喽啰震慑住,她的左手在身后不断的摆动,意思是让李义坚赶紧去叫醒沈秋。

  只要在匪徒来前,把师兄唤醒,这些小毛贼便不是什么问题。

  师兄可是和北朝黑衣卫厮杀过的!

  而那边,眼看着大哥被射倒,小喽啰们吓坏了。

  一个胆子大的蹲下身,用手指在大哥鼻孔摸了摸,便惊恐的喊到:

  “周大哥被杀了!”

  “啊!小娘皮!受死!”

  当即便有一人手持长刀朝着青青扑来,但青青左手手腕再有机簧声响,那扑来的喽啰就像是被看不见的拳头打中腹部。

  整个人翻倒在地,哀嚎几秒,抽搐一下,便也再无声息。

  “呸!”

  青青恶声恶气的骂了一句:

  “谁要敢乱动,姑奶奶这涂了毒的袖箭可是不长眼睛的。”

  她的双手乱挥,眼前4个喽啰,但凡被指到,都惊恐后退。

  这小娘皮的袖箭好生厉害,心性也是毒辣,一照面就连杀两人,端是煞气,谁能不怕?

  但青青看着威风,实则内心也无底气。

  这些见识不多的小喽啰不知道,取自黑衣卫的袖箭并不能连发,青青左右手腕的袖箭都被激发,除非再次装箭,便不能攻击了。

  但青青知道,只要吓住了这些匪徒就行了。

  跟随师父江湖走镖的时候,师父专门对她说过,干镖师这一行,要懂得结善缘,和镖路上的大山寨搞好关系。

  不要喊打喊杀,生意才能做的长久。

  如果真要对手,也不需要赶尽杀绝,以免多生事端,匪徒都是一群欺软怕硬之辈,只要被吓唬住,往往就能和平收场。

  眼下看来,她做的还不错。

  “把你们绑的肉票放下来!”

  秃瓢少年没注意到青青打的手势,他捡起地上的单刀,对眼前的匪徒喊了一声:

  “朗朗乾坤,害人性命,你们真是无耻之尤!”

  “坏了。”

  青青心中猛地一跳。

  这李义坚真如师兄所说,是个精神小伙,怎么这么喜欢多事!

  吓退他们不就行了,还非要救下肉票。

  这些匪徒就靠这手段养家糊口,你这不是砸人饭碗嘛。

  果然,李义坚的话一喊出来,对面几个被吓坏的喽啰就有了动作,这次下山绑票,乃是山寨寨主吩咐的。

  谁敢丢下肉票,谁就活不成了。

  伏牛山匪首张肥行事暴戾,完不成他的命令,就跑回去,只能是找死。

  这几个喽啰也是山寨老人手,自然知道这关节之处,眼看着眼前这两个家伙盯上了肉票,又岂能罢休?

  “她的袖箭能打几个?咱们兄弟伙冲上去,给周大哥报仇!”

  一个奸诈似猴的家伙挥起棍棒,大喊到:

  “兄弟们,并肩子上!谁抓住那小娘皮,谁第一个享用!”

  有了人带头,四个喽啰的胆气一壮,便朝着青青和李义坚扑过来,青青后退几步,只见李义坚也不说话,就靠着一股血勇,挡在她前方。

  他乱舞手中单刀,毫无章法,那几个喽啰也不是什么武艺高强之人,被李义坚这突然爆发逼退好几步。

  “青青,我做差了。”

  秃瓢少年不是笨蛋,看到青青不再发袖箭,便知道刚才青青只是在吓唬这些匪徒。

  他气喘吁吁,眼中也有恐惧,但还是咬着牙,对青青说:

  “你快回去!叫醒沈师兄,我...我来挡住他们!”

  青青也不废话。

  她算年纪小,但在太行山里经历过,她知道该做什么。

  此地距离营地也就十几丈远,青青快步冲向帐篷,李义坚在身后胡乱挥舞单刀,一边打一边喊,一边退。

  他这算是初次作战。

  青青教的那些经验被全然忘在脑后,只知道本能的用力挥刀,结果被那些废土用棍棒劈头盖脸的殴打,几招下来,秃瓢少年就有力竭之感。

  这关键时刻激发的肾上腺素也不是万能的。

  另一边,青青连滚带爬的冲进帐篷,看到师兄握着到,睡得香甜,她扑到沈秋身上,死命的摇晃。

  但沈秋就是不睁开眼睛。

  青青听到帐篷外那些喽啰的破口大骂,她心里一急,便抄起自己的荷包,拿出那粗大的磨制缝衣针,朝着沈秋手臂轻轻一扎。

  “唰”

  正在梦境中和那些“热情”的黑衣卫们切磋武艺的沈秋感觉到痛楚,他睁开眼睛,就看到青青一脸焦急。

  他也听到了帐篷外的喊杀声。

  不用多问,沈秋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让你装好汉!”

  帐篷外,李义坚手里的刀被打掉,他被喽啰踹到在地,又被四个匪徒蒙头照脸的用棍棒殴打。

  大概是为了折磨他,那手握单刀的喽啰没有一刀砍死这个中二少年。

  “给爷爷我上眼药哈?”

  狡诈似猴的土匪一脚踹在李义坚腹部,将这少年踢得蜷缩成一团。

  “你这头发倒颇为奇特。”

  那瘦小的土匪扬起刀,他满脸狞笑的用脚踢着秃瓢少年的脑袋,他说:

  “来,让爷爷给你剃个头。”

  李义坚看到了土匪举起刀,心知自己可能活不了了。

  他心中戚戚,没想到江湖生涯还没开始就结束了,自己怕是成不了一代大侠了,但总算是为了救人而死,也算是不负侠义...

  只可惜,自己到头来,还没能救到那被绑票的可怜人。

  他并无多少后悔,也许是年轻人特有的冲动与鲁莽。

  在生命最后一刻,李义坚闭上眼睛,他想起了自己的老爹老娘,自己死了,便无人奉养他们。

  爹,娘,孩儿不孝,此番对不起二老养育之恩了。

  “尔等好胆!”

  就在李义坚闭目受死时,一声暴喝从四个喽啰身后响起,那手持单刀的瘦小土匪诧异的回头,迎面就是一道匹练刀光劈下。

  他举起单刀,试图格挡。

  但都统大人的好刀何等锋利?

  这一刀劈在那面目奸诈的土匪脖子上,连刀带手一分为二,大好头颅冲天而起,那激起的血洒了周围三个土匪一身一脸。

  腥臭的血也如雨一样落在闭目等死的李义坚脸上,让少年人睁开双眼。

  在篝火吹动间,他便看到身穿单衣的沈秋师兄手持雁翎刀,侧身轻松躲开土匪打来的棍棒,手中寒刃顺势挥起,将那恶徒开膛破肚。

  他另一只手并成指剑,在收刀之时,越过几步,如电光火山,一指头戳进另一个匪徒的眼眶,有风雷之声于夜里激荡开。

  眨眼之间,瞬杀三人。

  这如索命恶鬼的凶狠,将最后一个喽啰吓得放声尖叫。

  眼看着沈秋无情的眼神落在他身上,那匪徒双腿颤抖,几欲崩尿,丢下武器,转身就跑。

  他一边跑,一边大喊大叫,实在是被吓破了胆。

  可惜,没谁能来救他了。

  “师兄,给!”

  青青丫头双手提着手斧,一脸谄媚的递给沈秋。

  后者冷哼了一声,瞥了青青一眼。

  意思是,一会再和你算账!

  在李义坚的注视中,沈秋师兄接过手斧,在手里掂量两下,又在一个回旋间,将手中的手斧丢出。

  战斧呼啸,犹如嘶风,那沉重手斧在空中高速旋转,跨过三丈之地,正劈在踉跄逃跑的土匪背后。

  鲜血激发,那恶徒就像是被人从背后一拳打中。

  他失去平衡,整个人在空中翻滚一周,砸倒在地,再无生息。

  “去,把斧头捡回来。”

  沈秋没好气的对青青吩咐了一句。

  小师妹也不敢反驳,低着头,乖巧的去捡斧头了。

  他将雁翎刀上的血,在那土匪尸体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后还刀入鞘。

  在快要熄灭的篝火映衬中,沈秋蹲下身,看着从地面上爬起来,灰头土脸的秃瓢少年,在火光中,他那双平静的眼睛看着李义坚。

  在血腥气冲天的营地里,他蹲在三具尸体边,对经历生死的秃瓢少年说:

  “少侠,这就是你想要的江湖...”

  “可还喜欢?”

  李义坚知道,这是沈秋在讽刺他,明明不通武艺,还整天想着行侠仗义。

  他握紧了拳头,回想着刚才赴死之时的软弱。

  那些濒死前的回忆,父母,家人。

  沈秋摇了摇头,他站起身,对秃瓢少年说:

  “把这尸体收拾一下。”

  “看着怪恶心的。”

  说完,他就要回去帐篷,继续梦中修行。

  “噗通”

  响声于背后响起,沈秋回过头,便看到与他一般大的秃瓢少年跪在地上,将头贴在地面。

  他用混杂着无能与渴望,甚至带着哭腔的沙哑声音,大声喊到:

  “求你教我刀法!我不想...不想如今日这待宰羔羊了!求你!”

  “你还想行走江湖?”

  沈秋的语气变冷了一些。

  面对他的问题,李义坚涩声回答到:

  “我既不走江湖,也要学自保之术,今日之事,我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男儿无刀,怎能护住家人?”

  这回答,倒是让沈秋微微颔首。

  他回头看了一眼正提着斧头,垂头丧气的走回来的青青丫头。

  今日若无这李义坚挡住土匪,青青怕是也要受番折磨,这胆大妄为的丫头,真的是要被好好教训一下,让她长个记性。

  “去找把刀。”

  沈秋挥了挥手,他说:

  “明日教你刀法。”

  李义坚满脸欣喜的抬起头,就听到沈秋说:

  “但只教两天,到了洛阳,我们便分开吧。”

  “好!”

  秃瓢少年跳起来,摸了摸眼泪,捏着鼻子,和青青一起,把那几具匪徒尸体拖出了营地,被这两个家伙这么一闹,沈秋也没了睡觉的心思。

  他坐在帐篷前,闭着眼睛,运起了真气内功。

  刚才那在战斗中顺手用出的风雷指,倒是有点查宝内味了,他有所体悟,看来一个劲的闭门造车,果然还是不行。

  一炷香之后,李义坚处理完了尸首,却又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他跑入黑暗中,不多时,便扛着一个麻袋回到了营地里,青青也叽叽喳喳的跑上去帮忙,

  沈秋睁开眼睛,借着火光,他看到青青和李义坚打开麻袋,露出了其中装着的东西。

  “嗯?”

  沈秋皱起了眉头。

  一个小丫头。

  看上去和青青差不多大的样子,比青青瘦弱一些,留着两个可爱的丸子发髻。

  穿着青萝绸缎长裙,腰间佩戴着精美的玉环,脚上是精心缝制的绣花鞋,颇有点大家闺秀的感觉。

  这丫头品心而论,非常漂亮,哪怕被用麻绳绑得死死的,嘴里还塞着白布条,但那紧闭的眼睛线条,居然也有种娇媚之意。

  这让青青都忍不住撇了撇嘴,显然,是看到比自己更好看的小姐姐,有些不服气了。

  她一脸昏睡状,看样子像是昏迷了。

  “啊这...”

  看到那被绑票的丫头的脸,秃瓢少年立刻惊呼一声。

  “你认识她?”

  青青好奇的问到。

  “嗯。”

  李义坚点了点头,他对青青和沈秋说:

  “这是洛阳雷爷的宝贝女儿,雷诗音大小姐。”

  “雷爷?”

  沈秋问到:

  “这么霸气的名字?”

  “是,雷烈,洛阳第一豪商,大家都尊称他为雷爷。”

  李义坚看着昏迷的丫头,他说:

  “雷爷除了非常非常有钱之外,他掌握着洛阳码头三分之一的商船,商号遍布中原,据说在北朝和两广也有商路。”

  “我父亲一直想搭上雷爷的人脉,但屡次送上拜帖,却连雷家大门都进不去。”

  李义坚有些黯然的说了一句,结果引来了沈秋的疑问:

  “你家是商人,他家也是商人,彼此之间为何差别这么大?难道他家还有做官之人不成?”

  “雷爷家里没人做官,但他的权势,可比洛阳府令大多了。”

  秃瓢少年解释到:

  “雷爷是江湖中人,而且这洛阳城里的官来上任,可都是要先给雷爷送礼的。”

  “只因为,他是河洛帮大龙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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