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牛山在洛阳郊外,算不得名山大川,但也是临近繁华之地。
眼下年景不好,自然就有人落草为寇。
这山里贼寇由来已久,十几年前作恶多端,偏偏极有运气,也不见官府来剿,便活的越发滋润。
早年间,山匪头目还约束下属,不得惊扰行人,免得引出一些没必要的乱子,抢劫行人又有搜刮几个钱?
那里有绑票这买卖来的实在?
但这几年,山匪声势越发好大,伏牛山寨也有了500多号人,堪称兵强马壮,早年间的规矩,现在也没人理会了。
这任何地方,规矩一乱,便会引来祸端。
就如今晚,这位带头绑票的伏牛山大哥,乃是寨主亲信,今夜是奉寨主之命,做的一件大事。
一切都很顺利,肉票也有惊无险的绑到手,此时该回去山寨。
但手下兄弟忙了一些,现在要找个乐子,身为大哥,怎能阻拦?
他也是豪气干云,一挥竹枪,便带着四五个喽啰,朝着沈秋那边的篝火处走去。
“不好!”
看到这一幕,躲在巨石后的青青便心里一惊。
她暗道一声:
“师兄夜里睡得极熟,摇都摇不醒,怕是要被这伙贼人害了性命!”
沈秋神在剑玉梦境中,一旦入睡,对于外界的感知确实会变得迟钝。
青青是知道这一点的。
眼看着那些匪徒朝着营地走去,她一着急,便从藏身处跳出来,倒是把眼前的几个土匪吓了一跳,也被她身边的秃瓢少年吓了一跳。
只见青青抬起双手,扣动机簧。
一道黑色小箭便从手腕处飞出,正中那竹枪大汉的左眼,这距离上,小箭贯穿力极强。
那匪徒哼都没哼一声,就翻身而倒。
“站住!”
青青大喊了一声,把眼前的几个喽啰震慑住,她的左手在身后不断的摆动,意思是让李义坚赶紧去叫醒沈秋。
只要在匪徒来前,把师兄唤醒,这些小毛贼便不是什么问题。
师兄可是和北朝黑衣卫厮杀过的!
而那边,眼看着大哥被射倒,小喽啰们吓坏了。
一个胆子大的蹲下身,用手指在大哥鼻孔摸了摸,便惊恐的喊到:
“周大哥被杀了!”
“啊!小娘皮!受死!”
当即便有一人手持长刀朝着青青扑来,但青青左手手腕再有机簧声响,那扑来的喽啰就像是被看不见的拳头打中腹部。
整个人翻倒在地,哀嚎几秒,抽搐一下,便也再无声息。
“呸!”
青青恶声恶气的骂了一句:
“谁要敢乱动,姑奶奶这涂了毒的袖箭可是不长眼睛的。”
她的双手乱挥,眼前4个喽啰,但凡被指到,都惊恐后退。
这小娘皮的袖箭好生厉害,心性也是毒辣,一照面就连杀两人,端是煞气,谁能不怕?
但青青看着威风,实则内心也无底气。
这些见识不多的小喽啰不知道,取自黑衣卫的袖箭并不能连发,青青左右手腕的袖箭都被激发,除非再次装箭,便不能攻击了。
但青青知道,只要吓住了这些匪徒就行了。
跟随师父江湖走镖的时候,师父专门对她说过,干镖师这一行,要懂得结善缘,和镖路上的大山寨搞好关系。
不要喊打喊杀,生意才能做的长久。
如果真要对手,也不需要赶尽杀绝,以免多生事端,匪徒都是一群欺软怕硬之辈,只要被吓唬住,往往就能和平收场。
眼下看来,她做的还不错。
“把你们绑的肉票放下来!”
秃瓢少年没注意到青青打的手势,他捡起地上的单刀,对眼前的匪徒喊了一声:
“朗朗乾坤,害人性命,你们真是无耻之尤!”
“坏了。”
青青心中猛地一跳。
这李义坚真如师兄所说,是个精神小伙,怎么这么喜欢多事!
吓退他们不就行了,还非要救下肉票。
这些匪徒就靠这手段养家糊口,你这不是砸人饭碗嘛。
果然,李义坚的话一喊出来,对面几个被吓坏的喽啰就有了动作,这次下山绑票,乃是山寨寨主吩咐的。
谁敢丢下肉票,谁就活不成了。
伏牛山匪首张肥行事暴戾,完不成他的命令,就跑回去,只能是找死。
这几个喽啰也是山寨老人手,自然知道这关节之处,眼看着眼前这两个家伙盯上了肉票,又岂能罢休?
“她的袖箭能打几个?咱们兄弟伙冲上去,给周大哥报仇!”
一个奸诈似猴的家伙挥起棍棒,大喊到:
“兄弟们,并肩子上!谁抓住那小娘皮,谁第一个享用!”
有了人带头,四个喽啰的胆气一壮,便朝着青青和李义坚扑过来,青青后退几步,只见李义坚也不说话,就靠着一股血勇,挡在她前方。
他乱舞手中单刀,毫无章法,那几个喽啰也不是什么武艺高强之人,被李义坚这突然爆发逼退好几步。
“青青,我做差了。”
秃瓢少年不是笨蛋,看到青青不再发袖箭,便知道刚才青青只是在吓唬这些匪徒。
他气喘吁吁,眼中也有恐惧,但还是咬着牙,对青青说:
“你快回去!叫醒沈师兄,我...我来挡住他们!”
青青也不废话。
她算年纪小,但在太行山里经历过,她知道该做什么。
此地距离营地也就十几丈远,青青快步冲向帐篷,李义坚在身后胡乱挥舞单刀,一边打一边喊,一边退。
他这算是初次作战。
青青教的那些经验被全然忘在脑后,只知道本能的用力挥刀,结果被那些废土用棍棒劈头盖脸的殴打,几招下来,秃瓢少年就有力竭之感。
这关键时刻激发的肾上腺素也不是万能的。
另一边,青青连滚带爬的冲进帐篷,看到师兄握着到,睡得香甜,她扑到沈秋身上,死命的摇晃。
但沈秋就是不睁开眼睛。
青青听到帐篷外那些喽啰的破口大骂,她心里一急,便抄起自己的荷包,拿出那粗大的磨制缝衣针,朝着沈秋手臂轻轻一扎。
“唰”
正在梦境中和那些“热情”的黑衣卫们切磋武艺的沈秋感觉到痛楚,他睁开眼睛,就看到青青一脸焦急。
他也听到了帐篷外的喊杀声。
不用多问,沈秋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让你装好汉!”
帐篷外,李义坚手里的刀被打掉,他被喽啰踹到在地,又被四个匪徒蒙头照脸的用棍棒殴打。
大概是为了折磨他,那手握单刀的喽啰没有一刀砍死这个中二少年。
“给爷爷我上眼药哈?”
狡诈似猴的土匪一脚踹在李义坚腹部,将这少年踢得蜷缩成一团。
“你这头发倒颇为奇特。”
那瘦小的土匪扬起刀,他满脸狞笑的用脚踢着秃瓢少年的脑袋,他说:
“来,让爷爷给你剃个头。”
李义坚看到了土匪举起刀,心知自己可能活不了了。
他心中戚戚,没想到江湖生涯还没开始就结束了,自己怕是成不了一代大侠了,但总算是为了救人而死,也算是不负侠义...
只可惜,自己到头来,还没能救到那被绑票的可怜人。
他并无多少后悔,也许是年轻人特有的冲动与鲁莽。
在生命最后一刻,李义坚闭上眼睛,他想起了自己的老爹老娘,自己死了,便无人奉养他们。
爹,娘,孩儿不孝,此番对不起二老养育之恩了。
“尔等好胆!”
就在李义坚闭目受死时,一声暴喝从四个喽啰身后响起,那手持单刀的瘦小土匪诧异的回头,迎面就是一道匹练刀光劈下。
他举起单刀,试图格挡。
但都统大人的好刀何等锋利?
这一刀劈在那面目奸诈的土匪脖子上,连刀带手一分为二,大好头颅冲天而起,那激起的血洒了周围三个土匪一身一脸。
腥臭的血也如雨一样落在闭目等死的李义坚脸上,让少年人睁开双眼。
在篝火吹动间,他便看到身穿单衣的沈秋师兄手持雁翎刀,侧身轻松躲开土匪打来的棍棒,手中寒刃顺势挥起,将那恶徒开膛破肚。
他另一只手并成指剑,在收刀之时,越过几步,如电光火山,一指头戳进另一个匪徒的眼眶,有风雷之声于夜里激荡开。
眨眼之间,瞬杀三人。
这如索命恶鬼的凶狠,将最后一个喽啰吓得放声尖叫。
眼看着沈秋无情的眼神落在他身上,那匪徒双腿颤抖,几欲崩尿,丢下武器,转身就跑。
他一边跑,一边大喊大叫,实在是被吓破了胆。
可惜,没谁能来救他了。
“师兄,给!”
青青丫头双手提着手斧,一脸谄媚的递给沈秋。
后者冷哼了一声,瞥了青青一眼。
意思是,一会再和你算账!
在李义坚的注视中,沈秋师兄接过手斧,在手里掂量两下,又在一个回旋间,将手中的手斧丢出。
战斧呼啸,犹如嘶风,那沉重手斧在空中高速旋转,跨过三丈之地,正劈在踉跄逃跑的土匪背后。
鲜血激发,那恶徒就像是被人从背后一拳打中。
他失去平衡,整个人在空中翻滚一周,砸倒在地,再无生息。
“去,把斧头捡回来。”
沈秋没好气的对青青吩咐了一句。
小师妹也不敢反驳,低着头,乖巧的去捡斧头了。
他将雁翎刀上的血,在那土匪尸体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后还刀入鞘。
在快要熄灭的篝火映衬中,沈秋蹲下身,看着从地面上爬起来,灰头土脸的秃瓢少年,在火光中,他那双平静的眼睛看着李义坚。
在血腥气冲天的营地里,他蹲在三具尸体边,对经历生死的秃瓢少年说:
“少侠,这就是你想要的江湖...”
“可还喜欢?”
李义坚知道,这是沈秋在讽刺他,明明不通武艺,还整天想着行侠仗义。
他握紧了拳头,回想着刚才赴死之时的软弱。
那些濒死前的回忆,父母,家人。
沈秋摇了摇头,他站起身,对秃瓢少年说:
“把这尸体收拾一下。”
“看着怪恶心的。”
说完,他就要回去帐篷,继续梦中修行。
“噗通”
响声于背后响起,沈秋回过头,便看到与他一般大的秃瓢少年跪在地上,将头贴在地面。
他用混杂着无能与渴望,甚至带着哭腔的沙哑声音,大声喊到:
“求你教我刀法!我不想...不想如今日这待宰羔羊了!求你!”
“你还想行走江湖?”
沈秋的语气变冷了一些。
面对他的问题,李义坚涩声回答到:
“我既不走江湖,也要学自保之术,今日之事,我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男儿无刀,怎能护住家人?”
这回答,倒是让沈秋微微颔首。
他回头看了一眼正提着斧头,垂头丧气的走回来的青青丫头。
今日若无这李义坚挡住土匪,青青怕是也要受番折磨,这胆大妄为的丫头,真的是要被好好教训一下,让她长个记性。
“去找把刀。”
沈秋挥了挥手,他说:
“明日教你刀法。”
李义坚满脸欣喜的抬起头,就听到沈秋说:
“但只教两天,到了洛阳,我们便分开吧。”
“好!”
秃瓢少年跳起来,摸了摸眼泪,捏着鼻子,和青青一起,把那几具匪徒尸体拖出了营地,被这两个家伙这么一闹,沈秋也没了睡觉的心思。
他坐在帐篷前,闭着眼睛,运起了真气内功。
刚才那在战斗中顺手用出的风雷指,倒是有点查宝内味了,他有所体悟,看来一个劲的闭门造车,果然还是不行。
一炷香之后,李义坚处理完了尸首,却又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他跑入黑暗中,不多时,便扛着一个麻袋回到了营地里,青青也叽叽喳喳的跑上去帮忙,
沈秋睁开眼睛,借着火光,他看到青青和李义坚打开麻袋,露出了其中装着的东西。
“嗯?”
沈秋皱起了眉头。
一个小丫头。
看上去和青青差不多大的样子,比青青瘦弱一些,留着两个可爱的丸子发髻。
穿着青萝绸缎长裙,腰间佩戴着精美的玉环,脚上是精心缝制的绣花鞋,颇有点大家闺秀的感觉。
这丫头品心而论,非常漂亮,哪怕被用麻绳绑得死死的,嘴里还塞着白布条,但那紧闭的眼睛线条,居然也有种娇媚之意。
这让青青都忍不住撇了撇嘴,显然,是看到比自己更好看的小姐姐,有些不服气了。
她一脸昏睡状,看样子像是昏迷了。
“啊这...”
看到那被绑票的丫头的脸,秃瓢少年立刻惊呼一声。
“你认识她?”
青青好奇的问到。
“嗯。”
李义坚点了点头,他对青青和沈秋说:
“这是洛阳雷爷的宝贝女儿,雷诗音大小姐。”
“雷爷?”
沈秋问到:
“这么霸气的名字?”
“是,雷烈,洛阳第一豪商,大家都尊称他为雷爷。”
李义坚看着昏迷的丫头,他说:
“雷爷除了非常非常有钱之外,他掌握着洛阳码头三分之一的商船,商号遍布中原,据说在北朝和两广也有商路。”
“我父亲一直想搭上雷爷的人脉,但屡次送上拜帖,却连雷家大门都进不去。”
李义坚有些黯然的说了一句,结果引来了沈秋的疑问:
“你家是商人,他家也是商人,彼此之间为何差别这么大?难道他家还有做官之人不成?”
“雷爷家里没人做官,但他的权势,可比洛阳府令大多了。”
秃瓢少年解释到:
“雷爷是江湖中人,而且这洛阳城里的官来上任,可都是要先给雷爷送礼的。”
“只因为,他是河洛帮大龙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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