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险些没有仰倒过去,半晌方才咬着后槽牙说道:“沉香是你大姐姐才指给你的,又是忠国公府的家生子,自然是得力的。【】”
“哦。”宛如继续剥着橘子,垂着眸子说道:“那就是史嬷嬷了。”
林氏觉得,这秋雨榭也就史嬷嬷一个是需要忌讳的,因而说道:“史嬷嬷是宫里出来的老人,一直在你大姐姐的秋雨榭伺候着,也这么些年了,你该多给史嬷嬷些银子,让史嬷嬷在京城里置办一处小宅子,请个丫鬟伺候着,安享晚年才是。”
林氏生怕宛如将史嬷嬷也打发去忠国公府一趟的,那么,她打得什么算盘也不成了,永乐侯府的大门,可是关不住史嬷嬷的。
宛如将橘子放下,很认真的听着,回道:“祖母说的是,史嬷嬷这样的,确实是要给了不少银子的。”
烧火丫头在外头听得着急,没想到史嬷嬷竟是要被打发了去了,这秋雨榭,少了谁都成,却是不能没了史嬷嬷,这样一来,她们这些个丫鬟婆子,就没人给撑腰了。
苗儿一急,就又冲回了小厨房,急急的拉扯着史嬷嬷说道:“老夫人哄着三小姐,要将您打发出府呢。”
史嬷嬷一急,也顾不得砂锅里的汤,急急的奔了出来,在窗外听到:“不过史嬷嬷既然是宫里出来的,就没有随便打发了的道理,孙女不才,也知道君臣之道,皇上赏赐的,可不是说不要就能不要的,怎么也得让史嬷嬷回宫,去请示一下皇上吧。”
林氏彻底的说不出话来了,她有几个胆子,让史嬷嬷回宫去说了这话?
即便是大丫头嫁到忠国公府去了,这边的秋雨榭却一直跟有人住着一样的,冬日里的银丝碳,夏日里的冰块,从来都不少,皇上发了话,这里不能空了,谁敢说个不字?
林氏一听,这竟然是谁都不能打发了的,没好气的说道:“既然你觉得都好,那就留在身边吧。”
“全妈妈,去搬了先夫人的嫁妆!”林氏说着,就要亲自坐镇,奔着后头去。
宛如连站都没有站起来,依旧慢条斯理的剥着橘子,柔声问道:“祖母既然觉得,我身边的人都是得力的,又为何要搬去永环院呢?母亲的嫁妆,自然是大姐姐和我的,放在秋雨榭那是理所应当,搬去永环院,又是怎么说呢?”
宛如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轻轻忽闪着,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哦,我明白了,想必是永乐侯府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所以要拿了母亲的嫁妆去贴补公中吧。”
林氏一个站不稳,若不是全妈妈搀扶着,险些没仰倒了去,指着宛如说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胡话?我……我怎么可能动了你母亲的嫁妆!”
“没有吗?”宛如扬起脸来,精致的面容正正落在夕阳的余晖中,如泉水般清澈的眸子,含笑望着林氏,说道:“没有是最好不过的了,因为,母亲的嫁妆箱子是贴着封条的,明黄色的。”
“什么?你母亲的嫁妆箱子贴着封条,是明黄色的!”林氏震惊不已,几步冲到了宛如的跟前,满脸的不可置信。
宛如很平静的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也有些个奇怪,不明白为什么,等着改日,大姐姐得空了,我去问问大姐姐也好,若是大姐姐不得空也没关系,反正外祖父他们很快就要到京城了,旁人不清楚,想必外祖父与外祖母是清楚的。”
宛如的外祖父便是镇国公,当年若不是皇上与苏氏的事情,被太后硬生生的拆散,镇国公也不会离京这么多年,在外戍守边关,这次苏氏一死,镇国公府必然不会罢休,到时候还要靠着宛如去说了好话……
林氏想到此处,面上带着笑意,慈爱的说道:“既是贴着封条,那祖母就放心了,祖母也是怕那起子没良心的奴才,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既是如此,那就……那就放在秋雨榭吧。”
“你……今日折腾了一天,约莫是累极了,就早些休息吧,你五妹妹的事儿,我还得跟你父亲商议,就不在这里耽搁了。”
林氏说着就要走,宛如却是指了指角落里的春香道:“这秋雨榭都是得力人,就不用祖母身边的丫头了,我也伺候不起,祖母还是带回去吧。”
林氏含着怨气,却也不敢跟宛如硬着来,只想着这几天要讨好了宛如,让她在镇国公面前多说些好的,便领了春香去了。
等着人走干净了,史嬷嬷端了晚膳上来,就听得宛如吩咐道:“告诉童妈妈,那些个暂时用不着的鼎啊,插屏,宝瓶等物,点完了就封起来,就用那匹明黄色的缎子。”
史嬷嬷在外头可是将方才的话听了个真切,苏氏的嫁妆上,何曾有过什么封条?只是这话,谁敢再说?
再说了,那嫁妆里头确实是有一匹明黄色的缎子的,那是皇上一心想要给了苏氏的皇后之位,却不可得,赏给苏氏的。
反正这明黄一色,这永乐侯府也用不得,裁了封箱子,也不是不成。
但史嬷嬷还是觉得宛如实在是大胆的很,这样的话,轻飘飘就说了出来。
史嬷嬷想了想,终是问道:“三小姐,春香是领了人去搬了先夫人的嫁妆的,若是春香跟老夫人提起……”
“所以史嬷嬷早些用膳,一会儿跟着童妈妈,沉香,连夜将母亲的嫁妆清点出来,等着春香跟老夫人提及的时候,我希望,所有的箱子都封好了。”宛如说着,便坐到了桌边,径自吃了起来。
史嬷嬷这才明白宛如的意思,等着箱子封好了,老夫人也没胆子去拆,是不是封条,那也是明黄色的,老夫人敢动,她就敢闹到皇上跟前去,明黄一色,也不是谁想动就能动了的。
史嬷嬷退了下去,匆匆吃了两口饭,让苗儿伺候着宛如这边,便跟着沉香一道帮童妈妈去了。
春香也不知道是不敢得罪了宛如,还是怎么的,老夫人林氏却是再也没有因着嫁妆一事,来寻宛如的麻烦。
如此清净了两日,这一日,外头下了好厚的一层雪,宛如贪恋这雪景,便抱着手炉,披了件柠檬黄色绿藤纹斗篷,倚在雕花窗前看雪景,才看了半盏茶的功夫,就见一穿着水绿色芙蓉花褙子的妇人亲自捧着一紫檀木雕花匣子,身后跟着一个小丫鬟抱了两匹料子,一步一趔趄而来……
凌宛如看向来人,一时无言,记忆中,原主很是不喜欢这个笑得妩媚的罗姨娘。
罗姨娘挑了帘子,进了内室,就见宛如罩着一件曳地的柠檬黄色斗篷,发髻轻挽,簪着一对儿黄水晶蝴蝶纷飞簪子,冷眼瞧着她,让她忍不住一哆嗦。
原凌宛如也不喜欢她,但却从来没有表现的这样明显过,但今时不同往日,她还得借着宛如的力呢,因而笑吟吟的行了一礼:“三小姐安。”
宛如微微颔首,撇过脸去,继续观赏雪景,古代的雪,洁净的不成样子,让宛如的心情,好了几分。
宛如不理会罗姨娘,罗姨娘捧着紫檀木雕花匣子,讪讪的站了会儿,便将匣子塞给身后的丫鬟翠霜,上前关切道:“三小姐年纪小,可不能这般吃了风,受了寒,这女儿家,最重要的,便是这幅身子了,更别说三小姐这般身段容貌的了。”
宛如微微蹙了眉,她喜静,却突然多了一个人在她身边聒噪,忍不住变了脸色。
罗姨娘犹自未觉,在一旁抹着眼泪说道:“夫人去了,留下三小姐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怕是夫人在天之灵也是放心不下的。”
宛如终是闭了雕花窗子,重新在罗汉榻上落座,有些疏远清冷道:“罗姨娘来这儿,可是有事儿?”
罗姨娘的眼泪还挂在脸上,可偏凌宛如不吃这套,无法,她急忙让身后的丫鬟上前了两步,道:“老夫人说是瞧着三小姐装扮的太素净了,所以让婢妾送一匣子珠花来,给三小姐添妆。”
罗姨娘说着,将翠霜手里的匣子拿了过来,打开了,放在宛如的跟前,笑眯眯的说道:“三小姐瞧瞧,都是新式的花样,用料也是极好的。”
宛如随意的扫了一眼,却见内里的一支蜻蜓簪子分明就是一对儿,左右相对的,可这会儿,匣子里只有一支,却不知另外一支是在何处了。
老夫人林氏既是一心要来讨好了她,应该是不会这么小气的,那么……
宛如抬着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在罗姨娘的面上一过,也没说什么,便指了指厅前的高几道:“先放在那吧。”
罗姨娘狠狠的咬了咬牙,这么些个好东西,老夫人来给了三小姐,她自己的二小姐一个也没得了,可三小姐哪里领情,就跟瞧不上这些物识一样的。
老夫人林氏这匣子珠花首饰,可真真是肉包子打狗了,只这话,罗姨娘是不敢在宛如跟前说的,扭身依旧含笑道:“老夫人还给三小姐一匹柳绿金丝阮烟罗的料子,听说还是宫里赏下来的呢,可见老夫人是真真疼了您的。”
宛如扫了一眼罗姨娘身后的小丫鬟,笑而不语,罗姨娘便讪讪的接过来,道:“这另外一匹樱桃红色素锦缎子,是婢妾送给三小姐的,夫人没了,到底婢妾原是夫人跟前的贴身丫鬟,再没有谁比婢妾跟您更亲近的人了,婢妾瞧着三小姐整日里素淡的不成样子,心里着实难受的紧。”
史嬷嬷与沉香才从后罩房回来,就见罗姨娘在宛如跟前哭诉着装和善,皱着眉,上前给宛如见了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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