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到宗人府请罪,这个姿态无疑让临安百姓大受鼓舞,天子是圣明的,是支持国师的,这国家之所以败坏,就是因为那些为官的蛀虫贪赃枉法造成的。.、.、
但胜利的天平还未完全倒向白云宫,官府在处置那些案件的时候往往都避重就轻,罪名不大的严格审查,该奉祠的奉祠的,该罚铜的罚铜,一副公正严明的模样,而对于那些可能要杀头的罪名,则立为重大案件,详细取证,将过程弄的繁琐无比,以图拖延,不知道他们到底在等待什么。
两府宰执轮连夜进宫苦劝赵昀回心转意,但都无动于衷。
就在第二天朝会召开的时候,陈贵诚公然上奏,自请奉祠:“皇上,近日原御史堂右司谏梁成大状告两府伙同刑部,目无法纪,构陷大臣,臣深以为然,故而特请奉祠。”
此言一出,朝会上出奇的安静,而后是一阵剧烈的喘气声,郑清之对陈贵诚公官愤怒不已,无论任何时代,对于叛徒总是格外的气愤。
偏偏此事两府做的太过马虎,一旦较真,里面全是别人攻击的把柄,单是梁成大的罪名,言行不端,举止放浪就站不住脚。
赵昀坐于龙椅,今日他的仪容很端正,神情也没有往日那般莫不在乎的表情,今日是他第一次下定决心握住天子的权柄:“原右司谏?是谁?”
赵昀话音一落,群臣就感到不妙,赵昀见全场鸦雀无声,无人出面附和愤然说道:“宣卿,你统领政事堂,你来告诉我这原右司谏到底是谁?这个家里你在替我做主,好歹也要让我知道我下面到底有那些人。”
双方已经撕破脸皮,宣缯也不慌张,沉声说道:“老臣不敢!原右司谏梁成大,举止放浪。不似人臣,百姓闻其苦已久,群情激奋,为了大宋江山着想。老臣就下令革职查办。”
赵昀听到宣缯如此不要脸的话,气极道,正欲出言讥讽,亲自上阵,御史台一个不知名的台谏官突然站出来:“敢问相公。何为举止放浪?”
宣缯眼皮跳了跳,他最害怕的事情来了,文官内部果然也不是铁板一块,不排除一部分奸恶小人被收买的可能。
“言行浮夸,上不能辅助君王,下不足以安抚黎明,夸耀其谈,视为举止放浪。”薛极虽然之前与宣缯不和,但是此时此刻也不能让宣缯孤军奋战。
“那就是说大话喽?我记得前些年宣相公说过无需担忧李全之事,如同饥鹰。给李全撒些粮谷,就不会生变。嘿嘿,如此夸耀其谈之辈,不知宣相公该如何自处,梁成大因为举止放浪被罢官夺祠,宣相公作为宰执,作为百官表率,敢问宣缯你还有何脸面舔居两府?”那御史一上来就火力全开,丝毫不留退路。这不仅是因为白云宫的银子使得足,更因为此言能得到皇上的欢心。至于文官的利益,见鬼去吧,枯坐板凳二十余年,年近五十还是只是御史台一个小言官。让他对文官这个集体没有任何感情可言,反正杀头也杀不到自己头上。
赵昀坐在龙椅上暗爽不已,他也不急于下结论,因为他看到有御史台那拨有几个官员正在蠢蠢欲动。
薛极面对这种情况也被杀了措手不及,不待他申辩,御史台又跳出一个人。将目标对准了薛极:“官家,微臣今日听到一桩事,说道乃是薛相公的幼子风流成性,前些日子勾引有妇之夫,被人拿住,痛打一番,最后还是薛献公派人说情,陪了几千贯,那家人才放过此事。”
这等丑闻一说,满朝哗然,就连郑清之看薛极的眼神也有些异样,薛极瞪着眼睛怒视那名官员:“可有证据?”
“没有,不过临安城内四处传扬,微臣以为无风不起浪,找到那户人家一问便知。”
这等私家丑事,将薛极弄的手忙脚乱,尴尬不已。
赵昀一脸笑意问道:“薛爱卿可知此事?”
这个问题让薛极回答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最后只得无奈说道:“老臣管教不严,回去后一定严加看管!”
那御史冷笑两声:“好个大公无私的薛会之,按照大宋律法,令郎可不是责骂几句就能行的通的。子不养,父之过,梁司谏因为举止放浪被罢官夺祠,薛相公倒是割舍人伦,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除非你证明令郎不是你的种,是你夫人与汉子在外生的野种,你薛极才能脱的了干系!“
那御史全然不顾风度仪态,污言秽语的抨击薛极,竟然惹得几个长期不得志的官员出言附和:“臣附议!”
“你,你们这帮鼠目寸光之辈!”薛极从未公然遭受如此侮辱,此刻也不顾及其他,挽上袖子准备对那御史施以老拳。
“助手!君前失仪,这是朝堂!不是街角斗殴!”陈贵诚一声怒吼,震耳欲聋。
赵昀似笑非笑,对这宣缯说道:“宣爱卿,你在给朕当家做主,你来说说,这君前失仪该如何处置?”
宣缯炳然,深吸一口气:“老臣不敢!”也不提自己引咎辞职之事,脸皮端的是真厚。
“既然你不敢,那朕就来做这个主,独断朝纲一把!”然后赵昀指了指刚才那个指责宣缯御史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御史一阵激动,刚才自己不留余力攻击宣缯,背叛文官集团,现在终于获得了回报:“微臣黄有为,嘉定四年进士,太子少詹事。”
赵昀颔:“嗯,也算是两朝元老。”太子少詹事是他的本官,从六品,在宋朝官与职是分开的,以黄有为现在的品阶做个宰执也可以,一切之需要皇帝一句话,便于集中帝权。
“黄有为迁大理寺卿,负责主审梁成大一案,我给你一道特旨,三省六部政事堂都要配合你审案。”
宣缯与郑清之见赵昀如此决断,反而平静下来,事不可为,只好兵行险招了。
然后赵昀又指了另外一个攻击薛极的官员:“你叫什么名字?”
“微臣。卢广林,嘉定七年进士,太常博士。”
“卢广林权知安吉州事,马世雍就地革职。安吉州窝案你务必查清,该杀的杀,该流的流,决不姑息!即刻前往安吉州。”
“微臣领命!”
“陈爱卿劳苦功高,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在黄爱卿没能彻底查清梁成大一案前,国事还少不了你操劳的。”
“臣遵旨!”
“宣爱卿,政事堂对朕的做法若无疑虑,那就赶快画押签书。”皇帝认命官员需得到政事堂的认可才具有法律效果,但一般政事堂也不会驳回皇帝的认命,当然遇到爱认死理的宰执也可以拒绝签书,然而这一次大义、道理是站在赵昀这边的,政事堂无话可说。
宣缯与郑清之也好似放弃抵抗一般:“老臣领命就是了!”
这场角力,似乎以白云宫大获全胜而告终。然而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有时也常常有惊人之举。
——
赵峥的队伍走走停停,三天的时间实际上只走了一天的路程,到现在都还未出临安府的地界。除了风冷外,完全如同外出散心一般。
一路上大郎的伙食也照顾的周到,赵峥想着这样下去,只怕还没到梅州,自己就会长胖好几斤。
赵葵感受到了大郎做的美食,也对赵峥这一趟梅州之行放心了,有自己和颜倾武在,文官是不可能狗急跳墙加害赵峥的。
“四哥。你对我要杀湖州官员一事如何看?”
作为正宗进士出身的赵葵,可以算得上彻头彻尾的士人,赵峥对他的看法颇为好奇:“国朝养士百年,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此乃万事太平之策,可这不杀文官,可就有些过了,吏治败坏也有这方面的原因,进而造成冗官。”
“难得四哥深明大义,你如此这般想我就放心了。要天下大治,这肃清官场必不可少,可大宋建国百年,这不杀文官早已深入士大夫人心,被视为底线,我若不如此,只怕难以动的他们分毫。”
赵葵听到这里,忍不住打量了眼前这位传奇的少年郎,也不知赵峥是故意不说还是有意试探自己,小心翼翼的说道:“两府相公虽然自诩清流君子,但脸皮比谁都厚,此事还未敢断言取胜,他们不要脸皮也不是这一两天,将案子压下不审,也未必做不出来。”
赵峥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宋朝士大夫爱惜名声,这是他潜意识相信的事情。却没想这是南宋,这些宰相如此无赖,消化了赵葵的话后,忍不住问道:“就算压住,那他也不能一辈子不审啊,北方战事吃紧,朝廷注定有求于我,再加上临安检举风气已成,我就不相信他一直能招架的住!”
此时暗卫已经传来临安最新的消息,由大郎将话带过来:“三哥,官家前去众人府领罪去了,宗正拒不开门。”
赵峥听到此处,不禁对赵昀的控制力担忧,这宗人府居然被两府渗透,看来宗室也认为这天下少不了那些士大夫。
赵峥将情报念给赵葵,面对现在的局面,需要全策全力,赵峥不奢望只凭三年还有史书上的描写就能完全把握这个时代的人心思潮。
赵葵口中暗念了两声:“官家!”让赵峥想到某种可怕的可能,急忙问道:“大内的守军,是谁的人?”
赵葵也被赵峥突如其来的问题吓到了:“是史弥远的人,现在应该听郑清之节制!”
“四哥,回临安!”
ps:这章算是补周五拖欠的一更,晚上还有两更。谢谢神勇小白菜,想你的虫,还有寻找目标,xinyzsd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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