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一碗鱼汤，一世轮回
午夜微凉，两人就这样默默的坐在湖边，一旁的柴火堆中偶尔炸出几颗火星，发出“啪，啪”的声音。
“先生要……钓鱼？”
听到书生的言语，风问尘显得很不可思议。
这大晚上的，钓什么鱼？就算去钓，湖里的鱼估计早就入眠了，又有哪条会上钩？
而且，那锅汤就算不加鱼，也一定很好喝。
风问尘此刻，完全不介意去喝那锅，没有一点肉星的山菜汤。
“对呀，要钓鱼了！”
书生温柔的一笑，然后默默站起身来。他走到林边，随手拔起一根青竹。
青竹略带一丝枯黄色，不长也不短，很适手。这是一根成熟的竹，韧性十足，极其适合做钓杆。
拔出青竹后，书生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只见他拂起了衣袖，从破烂的袖口上，扯出了一根丝线。
这根线很长，被书生从竹头间的小孔中穿过，系牢后，在风中微微扬起。
拔竹为杆，扯衣为线。如此之下，一根朴素到极点的鱼杆便做成了。只是这朴素的，让人怀疑是否有鱼会上钓。
书生提着鱼杆，默默走到湖边。没错，他要钓鱼了，因为之前他说要钓鱼，所以现在就要钓鱼。
看着这一幕，风问尘不禁愣了愣神。感情这位是要模仿姜太公呀！
无钩的衣线静静的垂在竹杆下，在风中轻晃着。不对，这位要比姜太公还要厉害。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就算这样，太公前辈用的还是直钩，可眼前这个书生，却连鱼钩也没有。
正当风问尘在拿书生和姜太公对比时，湖边的书生动了。而下一刻，风问尘彻底呆住了。
姜太公算什么，眼前这位完全完爆他！
只见书生从湖边的树上，轻轻的折下一条老枝。树枝被他从手中弹出，落在了月湖中心。
树枝落水的瞬间，书生则踩在了树枝上。
他猛的一甩竹杆，纤细的衣线立刻绷的笔直，像是一柄剑一样，刺入了水中。
这种身手，哪里是姜太公可比，简直甩开了他十几条街。
书生静静的踩在树枝上，握着竹杆。他处在月湖的正中，银辉色的月光笼罩在书生身上，衬托的他如若仙人，何其潇洒！
头顶是天上月，脚下是湖中月，双月之间，书生闭目垂杆，犹如月中人仙。
看到这里，风问尘再也不相信他是个普通的书生了。
哪个书生能像他这样，又或者说，哪个书生能比他还要潇洒出尘。
书生在湖中闭目不言，因为他在钓鱼，若是出了动静，鱼会被惊跑的。
风问尘坐在岸边的大青石，显得百般无聊。
火堆上，紫陶锅中，那锅山菜汤一直在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更让他心神不宁。
“那边的小家伙，你过来，让我看看。”
突然间，一道声音在风问尘耳边响起。这种声音很是奇妙，让人听不出年龄。
有着百岁老人的苍桑，也有青涩少年的稚意……
顿时候风问尘惊住了，四周无人，哪来的声音？
他转过头去，四处张望着。夜色的湖边，显得静悄悄的。唯有牛车前的老牛在嚼着草。
等等，牛车！差点忘了，车里还有一个人，那应该是书生口中的师尊了。
能教出这样的弟子，师傅肯定也差不到哪去。想到这，风问尘不禁多出了几分敬意。
他向牛车靠了靠，出声回应道。
“老先生是在叫我？”
“你觉得这里除了你，还有其它人吗？上车里来吧，让我看看。”
牛车中，与之前一样的声音再次响起。
得到准许后，风问尘默默推开了精致的木雕车门，走进车里。
与外表看到的并不一样，车里很大，大到可以摆上一副床，和一件茶桌。
车顶上，一颗脑袋大小的夜明珠镶在正中，绽放着闪亮的光，将车厢里照耀的如同白天。
风问尘进了车里，在感叹车厢内的壮观时，也多出了一丝遗憾。
他并没有见到，想像中仙风道骨的高人前辈，因为一片黑色的纱帘，挡在了他与那人之间。
“小家伙，把衣服脱了。”
隔着一片纱帘，高人出声说道。
“啊，脱衣服干嘛？”
面对高人的这个要求，风问尘吃了一惊，但由不得他反抗，身上的衣物和绷带在瞬间便脱落开来。
这一切，只因一只手搭在了他肩上，这只手从帘的那边而来。
这只手并没有想像中的苍老，反而纤细白皙，就像是少女的手一样。
这只手，搭住了风问尘的肩头，一会的功夫便又收了回去。
“嗯，从骨龄上来看，有十三了。好了，你下去吧。”
叫风问尘上车，真的只是看了一眼。随后，一件白色的素衣从帘内飞去，落在风问尘身上。
此刻，风问尘才发现，自己身上那些因天劫而伤的伤口，全部消失了。
只一手，便能达到这种治疗效果，简直比那神秘古经文还要厉害。
套上新衣服，风问尘看着纱帘内的那个身影，突然开口问道。
“老先生不现身一见吗？”
不知道为什么，风问尘很想看看车中人的面容，比想喝那锅山菜汤还要想。
“叫你上来，是因我想见你，既然我见了你，你又何须见我……好了，下车吧，鱼已经上钩了。”
随口否决了风问尘的要求，车中人不再言语。
见到对方回绝的如此之快，风问尘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恭敬的退下了车。
只是他刚一下车，便又愣住了。风问尘可以肯定，自己这一天受到的震惊，绝对比以前的加一起还多。
天上飘着水花，并不是下雨，而是月湖之水被溅起。鱼是上钩了，好大的一条鱼，大到足以让月湖翻腾！
波涛汹涌的月湖中，书生踩着树枝，站在万千浪头上。他一脸平静的持着杆，仿佛在钓一条很小的鱼。
只是书生杆下的这条生灵实在太大了……
鳄首，蛇身，鹿角，鳞爪……这是一条龙，一条月白色的龙！
书生鱼杆下的不是蛟龙，而是一条实实在在的真龙，风问尘从它身上，可以感受到纯正的龙气。
这种龙气，和那位名龙秋的应龙很相近，同属真龙一族。
真龙，传说中的生灵，无敌的代名词。少有出世，因为他们一出世便可无敌于当代！
而此刻，这古老的赞词，却在风问尘心中彻底崩碎了。
因为这种史书里，无敌于当世的强大生灵，现在正在书生的鱼杆下挣扎着。
龙吟声不断，震死了月山上无数野兽！庞大的龙气四溢开来，真龙身上满是浩瀚的仙光！
龙在拼命，可不论怎么拼，它也挣脱不开鱼杆的束缚。因为一条青色的线，缠在它的身上。
这条线，来于书生的衣袍！原本普通的丝线，如今竟缠住了无上龙身，强大的犹如仙器。
踏风踩浪钓真龙，何等风姿，何等霸气！
看着杆下月白色的真龙，书生突然笑了笑，他握紧了鱼杆，然后提了提线……
下一刻，一条巨大的龙身被他提出水中，甩向岸上。
望着凭空砸来的一条龙，风问尘刚想躲闪，却看到了极为奇异的一幕。
巨大的龙身在消失，化作了一缕缕银辉色的月光。当其落到地上时，竟变成了一尾月白色的鱼，在湖岸上扑腾的跳着……
“这是……龙？”
看着刚才神武非凡的生灵，变成了这个样子。风问尘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开口问道。
“以前是……现在不是。”
不知何时，书生又回到了岸上。
他一边微笑的回答着风问尘的问题，一边拾起扑腾的小鱼，将它扔到了锅里。
“就这样子吃了？”
见到刚才的真龙，就这样被书生扔到锅里，煮成了汤。风问尘不禁为它感到可怜。
“就这样吃了，这汤不加鱼，味道不够好。”
拂起衣袖，往火堆里加了点柴。书生仿佛再做一件很平常的事，不紧不慢的说着。
“这是月湖之灵，于月之精华而生的月灵鱼。鱼眠万年，一朝化真龙。
在化龙后的第一时间，毁其龙躯，打回鱼身。这样鱼的肉质会更加鲜美！
一万年才能煮上一条，小家伙你这下有口福了。”
突然，牛车里的那个人，出声解释道。只是这解释，却更让风问尘震惊！
这种先天生灵，修行万年便可化龙，本可龙腾九天，无敌于一大世。
又有谁知道，它努力一生的结果，并非那九天之上，而是这汤锅之间。
不知这到底是其幸，还是其苦……
正当风问尘感慨之时，一个翠色的玉碗递到了他的面前。
“汤好了，喝吧！”
玉碗中，一片清彻见底的汤水，正在冒着热气。
热汤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鲜香之味，反而更让人觉得像一碗白开水。
“这次怎么是煮的，上一次烤的味道多好，再不济，上上次红烧也行……”
“师尊，这次的人有点多，烤的话不够分。而且煮要比烤有营养……”
耳边是书生与车中那人惊世憾俗的对话。风问尘端着这碗像是白水的汤，看了很久后。
他将这碗汤一饮而尽。汤一入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像是月光下缓缓流淌的溪。
溪汇于江中，江进入海内，月夜下的海，有龙在腾……
喝完了汤，风问尘整个人仿佛是坐化了一般。他静静的坐在青石上，在识海中，他看到了……
看到了平静的湖中，一束月光化作了一尾白鱼，白鱼在湖中游……
千年后，鱼化作了卵，长眠于湖中……
万年后，卵裂开了，迎着月光，飞出的是一条龙……
似乎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到一万年，长的看到了一尾月鱼化作真龙的一生！
阳光很温暖，渐渐的风问尘睁开了眼，他还是坐在月湖旁。
可是书生与牛车都不见了，连昨夜的火堆也没了痕迹。若不是身上那件白色素衣还在。
风问尘估计会相信，昨夜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只是到底是人在做梦，还是梦在人心中？
……
清晨的山道上，一辆牛车缓缓行驶着，青色的老牛在山路上走的很慢。
书生坐在车前赶车。车厢里突然传出了声音。
“你对那个小家伙怎么看？”
“很强，心性也不错，重点是人长的挺好看。师尊你这是确定了吗？”
微笑着回答车中那人的问题，书生说道。
“有些确定了，有些没有……
不过十六这孩子眼光不错，这小家伙若真是的，那要让小九多做些女孩子的衣服。”
“女孩子的衣服？”
“是呀，你没有发现吗，这个小家伙如果换上女装的话，绝对会很漂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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