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陈幽之

  观礼法台上。

  随着广慧笼下袖袍,便有一道接天灰幕生起,生生将这方战台遮掩了进去。

  无论是五境命藏中人,还是阳符、炼窍,入目所见,皆是一片灰光混沌,影影绰绰,看不见真切。

  “什么东西?”

  洛江陈氏所在的宫里,有人掏出符,唤作清障符,能勘破制幻术,是一张宝符。

  他捏定符,往两眼一抹,便是一阵神光四。

  只是他如何催动清障符,都无法望穿那层灰幕,心头不由得一阵错愕。

  在其侧,一众洛江陈氏族人面面相觑,皆是茫然。

  又有人召出一面铜镜,想穿破灰光遮掩,也有人抖动旗幡,召出天风澄明,更有人取出一盏金灯,将灰光驱散。

  只是任由他们如何施为,灰光却始终一动不动,厚重如天幕。

  “让我来。”

  这时,后一人朗声开口,目光带笑。

  “陈幽之?”

  方才催动清障符那人皱了皱眉,他迟疑了片刻,终是侧,给陈幽之让出一条道来。

  而随着他的避,一众本是犹疑不定的陈氏族人,顿了一顿,也纷纷有样学样,缓缓侧开,给陈幽之让出一条道来。

  人群纷涌,面上表皆是不定。

  有冷笑连连,有眼色漠然,有神色讥嘲者,更不乏面上流露出轻jiàn)者的。

  在众目睽睽下,一个容貌秀气,肤色惨白的紫金冠少年,嘴角挂着笑,迎着一众陈氏族人的冷眼,踱步向前。

  “jiàn)种!”

  在紫金冠少年后,有人低低骂了一句。

  声音虽轻,但众人无不是修行中人,即便最孱弱的,也早早开辟了泥丸宫,打通了九窍。

  故而这声低骂,却如惊雷一般刺耳。

  原本有些嘈杂的场中登时落针可闻,突得静住了。

  肤色惨白的少年人转过脑袋,面上笑意依旧不减,他看着方才出声喝骂的那人,微笑与之对视。

  “我怕你吗?jiàn)种?!”

  过了半响,出声喝骂那人终是率先抵不住,把脸偏去一旁,躲闪陈幽之的目光。

  而此举似乎有示弱之疑,恼羞成怒的那人登时反应过来,面皮愈发涨红,却是又骂了一句。

  “你生母是乐坊的jì)子,下jiàn)出,不是jiàn)种,难道是什么?”

  不顾边族人的劝阻,喝骂那人却是愈发恼怒,推开拦住自己的几个兄弟,戟指陈幽之,手指几乎要点在陈幽之眉心。

  “区区一个jiàn)种,也敢与季子兄长争夺么?不知好歹!”

  “我从没想过与大哥相争,现在没有,今后也不会有。”

  陈幽之面上依旧带笑,他并没有拨开眼前的手指,只是缓声开口。

  “诸位兄长,对在下的误会,着实太深了。”

  他目光澄澈若琉璃,嵌在那双惨白如纸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就像一条嘶嘶吐信的毒蛇,长出了张人面。

  正戟指陈幽之的陈叶心头一寒,一股冷意从足底,缓缓上升到了心脏。

  呼吸骤然一滞,连跳动的心脏都一僵,像是被毒蛇死死缠住。

  而此刻,陈叶的耳边,又传来陈幽之诚挚的声音。

  “大家都是陈氏族人,我上也留着陈氏的血,诸位兄长,又为何如此敌视我?”

  陈叶心头恍惚,他定了定神,才从那种诡异的状态挣脱出来。

  他才区区练窍。

  怎会……

  陈叶皱了皱眉,心头陡然生起股恶寒,令他不自觉想要远离面前的惨白少年。

  陈幽之,生母是青楼的jì)子,但生父,却是洛江陈氏的当代家主,命藏绝巅的大修士。

  而他的同父异母的兄长,赫然便是大楚年轻一辈的扛鼎者,陈季子!

  对于一直以古老血脉自矜的世家子来说,陈幽之这人,本便不该活着。

  而陈氏的家主,不仅将陈幽之暗中抚养长大,待其长到及冠时,更是不顾一众族老反对,力排众议,将陈幽之亲自接回族中。

  近几年,这位原名唤作孙幽之的jiàn)种,居然改回了陈姓。

  没人能猜到这位陈氏家主,究竟想做些什么。

  心法、神通、法器、术……

  修行中的法侣地财,陈季子有的,这位私生子,同样也有。

  对比嫡长子陈季子来说,这位陈氏家主,显然对陈幽之更为宠溺。

  陈季子拥有纯阳法衣和分水尺,而这位私生子,同样有一颗太冥珠,一副白虎战衣。

  太冥珠是杀伐重器,与陈幽之修行心法暗合,襄助破多。

  而白虎战衣,是继纯阳法衣后,又一件守御重宝。

  即便是洛江陈氏这等万载世族中,也不多见。

  它是以西方庚金白虎遗留下的宝皮,千锤百炼,铭刻了无数道纹,才得以祭炼成法器。

  白虎战衣能攻能守,比之纯阳法衣,亦是不遑多让。

  太冥珠和白虎战衣,这两件重器,即便是陈氏族中正统的年轻天才们,也并无分毫。

  如此一来,本就是针对陈幽之的怨愤,也愈发深了。

  而陈氏家主,非但不消停,还有几分放任两子争斗的意味。

  碍于陈幽之出尴尬,族中对其敌视良多。

  无奈之下,陈氏家主只得将其送去南华宫,托昔年一位旧友亲自教导。

  非但如此,近,他还亲自出面,替陈幽之订了桩婚事。

  女方,赫然是南华宫的小公主,道德宗涵虚老道的孙女儿白。

  此番前来青黎宫,一众陈氏族人也兴冲冲,如众星捧月般,护送陈季子前往桐江。

  一众人里,本是没有陈幽之的。

  陈氏家主自知陈幽之份尴尬,族中冷眼颇多,甚至连洛水的陈氏祖地,也只是在年祭时分,才令陈幽之匆匆从南华宫回来一遭。

  即便如此,还是少不了冷眼冷语。

  可两方婚约已订,就连女方那边,也是得了白生母的首肯。

  这样一来,众人也不得不耐下子,容纳这颗老鼠屎,悠悠哉躺在陈氏这锅大汤中。

  有传闻,陈氏家主将自己早年佩剑,已赠给了陈幽之。

  佩剑的主人,是私生子陈幽之,而非为嫡长子的陈季子。

  一个出低jiàn),且不堪造就,时至今,才只是堪堪开辟泥丸宫。

  而另一个,母族却是大楚王室的出,少年俊才,力压楚地年轻一辈,风头无俩。

  如此一来,陈氏人人不忿,有激进者,甚至提议斩杀了陈幽之,一了百了。

  只是这个说法,自然被多数人否决了。

  不仅陈氏家主偏这个私生子,就连陈季子,也是一副兄友弟恭,浑然不在意的模样。

  面色惨白的少年人抬起眼,对陈叶微微点了点头,他刚想开口。

  骤然!

  法台上,爆出一阵惊呼声。

  那道灰幕突得散去,突兀露出场中景象。

  陈幽之瞳孔骤然一缩,眼神惊疑不定。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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