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妩一手牵着多多一手抱着小小,累的气喘吁吁爬上楼的时候,天色将晚。
段淼淼毫不顾及她一向引以为傲的清高形象,就那么蜷缩在防盗门外的水泥台阶上,被蚊子叮咬了半天,满嘴粗鄙的咒骂在沉静的楼道里来回穿梭。
一开始清妩没听出来,以为是隔壁那户人家的小太妹在那骂人。
上去一看,门口坐着个一身矜贵不凡的女人,高跟鞋将楼道里暗沉的光束反射的盈盈剔透。
看了好半天,认出人来之后,清妩承认她愣住了,内心有点不大不小的惊诧。
这是第三年。
谁来看她她都不惊讶,独独除了这个同父异母曾数度想着整死自己把自己推入水深火热的妹妹。
恶毒而没有心的妹妹。
清妩走过去,五岁的多多和两岁的小小,傻傻不知道情况,齐刷刷将纯真而好奇的目光投向地上坐着的漂亮阿姨,她真是奢侈,怕衣服脏,竟然将一张张百元大钞齐齐整整叠放在屁股底下。
可是长的真的很漂亮。
多多看了看段淼淼,又把傻愣愣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妈妈,小脑袋转的很快,似乎发现了什么,但可爱的唇却始终很有素养地抿着,妈妈开口之前,他不说话。
清妩无奈的看了段淼淼那张冷傲的瓜子脸半晌。
侧身低头,没有忽略多多的动静,给儿子介绍,就算当做开场白,“儿子,这是你小姨,快叫小姨。”
多多醇厚,性子更是可爱,当真向前一步走,背脊微微朝着段淼淼弯了弯,“小姨好。”
段淼淼虽然没有笑,冰锥一样的脸颊却涌出了一个浅浅的梨涡,没错,她是有梨涡的,但她的梨涡就像一种魔法,平生一世,没有几个人见过。
自从和周继荣那混蛋搅和上之后,这个高贵的梨涡面世的机会越来越多。
她站起身,很有素养的屁股底下的百元大钞一张一张收起来,然后塞进多多的衣服兜里,手却没有拿出来,像是有些忌惮清妩发飙似的,颇有些心虚地解释,“小傻,说话圆溜多了嘛小姨来的匆忙,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但钱比较实在,有了它,你就能拥有自己喜欢的东西。拿着吧。”
“段淼淼”
清妩呵斥,细细的眉拧了起来,在昏黄的灯光下,宛若远山含雾,目光是锐利而幽冷的,每个母亲都有自己认为适合孩子的一套教育方式,而段淼淼这种做法,显然对孩子不好。
“段清妩,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段淼淼脾气来得快,一如既往的怪,一下子就板起了脸,把还在看着那几张钞票发愣的多多牵过去,也不看清妩,声音还是很冷,就像她那张刻薄的脸一样。
“开门啊我喂了老半天蚊子,你就这么对待我”
清妩没说话,开了门。
段淼淼那叫一个不客气,把包和自己同时扔进了沙发,大模大样也不妥协,嘴里叫着口香糖,三十岁的女人活脱脱一副小太妹的样子。
清妩脾气好,摸不准这货的来意,把小小放到摇篮,吩咐多多陪弟弟玩会儿,她自己到了厨房,泡了杯茶,端到客厅,放到段淼淼的桌前。
坐下。
段淼淼喝茶,优哉游哉,当然,眼睛里那点不自在只有她自个儿知道。
去年随同周继荣到了这里,临下车之前她又反悔,想着,没脸没皮的事情自己做不来,便在车里窝了整整一下午,直到周继荣无功而返。
今年,同样是四月芳菲的天气,她背着周继荣自己一个人偷偷过来了。
她是疯疯癫癫了一辈子,没做一件人该做的事,这次,来看看两个小侄子,就算是身为小姨的她的一种消遣吧,看到孩子,并且是两个,她的心脏虽然早就麻木,但还是痛的,自己生不出来,看看别人的,也总是好的。生不出孩子的女人,还配拥有幸福吗她到底能不能跟周继荣过下去那个混蛋现在还在拈花惹草,她也弄不懂自己的心意
想到这里,匪夷所思的冲着清妩看了两眼,段淼淼斟酌着,要不,问问眼前这位
但到最后还是半个字也没说,她这辈子都学不会在适当的时候依靠别人,低个头认个错的事儿,她段淼淼死也做不来。
“你找到这里来,有什么事”
清妩没问段淼淼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地方,那自然是有原因的,她盯着段淼淼长而卷曲类似蛇发美女美杜莎的模样,她的妹妹有种阴翳的美,象征着禁忌的诱惑,难怪周继荣会
段淼淼扑哧一声笑出来,半口茶险些从嘴里喷出来,她觉得好笑,声音还是尖尖的细细的,乍听之下教人觉得不舒服,“你这问的就是没屁事儿才来你这里晃晃,顺道看看凌衍森的种长的怎么样了呗”
清妩蹙眉,但她一点也不想再呵斥段淼淼,有些人尊重你,便会顾及你的情绪,但段淼淼显然这辈子都不可能尊重任何人。
所以,段淼淼这样的人,只能说出段淼淼能说的话。
“他们很好,虽然带他们费事儿,但是苦多,快乐也多,眼看着一年一年的,都在长大,我也有盼头。”
“得,甭跟我说这些我听不懂的。段清妩,看到我没我有今天的下场就是我一路倔过来的,你难道还要重蹈我的覆辙,因为一个恨字不肯回头,哪天凌衍森要是真死了,你就高兴了”
清妩淡淡一笑,有些惊讶,没想到她这个妹妹,竟然第一次在她面前说起了人话,没听错的话,应该还是善意的规劝,虽然是以照样恶毒的方式说出来的。
他们总总以为她是恨凌衍森,其实她是恨自己,她在跟老天打赌,跟凌衍森打赌,这是个豪赌,下半生是赌注,她每天每天看着乐呵呵的,实际上每一刻都在等待中煎熬,就像走钢丝,而凌衍森那口含着的气就是坚韧的钢丝,他要是一断气,她也就坠入深渊了。
就像周继荣说的,一下子的事儿。
“凌混蛋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三年了,段清妩,你确定你这口气还要继续下去”
清妩不作回答,觉得好笑,反问,“你是受谁之托来我这当说客的”
段淼淼一愣,那漂亮的狐狸眼里闪过惊蛰,腾地一下起身,负气,拎起包包就要冲出门去。
清妩在后头合不拢嘴,看着她凌乱的背影,慢悠悠的说着客气的话,“天都黑了你要去哪里吃了饭再走吧”
啪
房门利索的被人从外头关上。
清妩走过去,开了门,高跟鞋踏过水泥地板的尖锐响声里,她冲着楼道里扬声喊道,“段淼淼,你真不够坦率,去年你跟着周继荣一道过来,却在他车里缩着,不肯出来,我都看到了,周继荣走后,我撩开窗帘就看到他把你从副驾驶座拎出来,指着你的鼻子痛骂一顿”
“段清妩你怎么不去死老娘再进这扇门老娘他妈的不姓段”
清妩知趣,不作回应,段淼淼的性子,很容易恼羞成怒,她含笑关上门,摇摇头,感慨万千。
阿衍,段淼淼都能和周继荣好上,太阳都从西边出来了呢,你为什么还不来
第四年,徐素云都来了。
清妩回头看看时光,这才惊觉,原来她所住的小区风水如此之好。
每年特定的时节,都会有这座小城没出现的豪华名车停在楼底下。
这个她名义上的婆婆,老了很多,但还是尖刻着一张脸,手里抡着佛珠,不苟言笑的样子,让多多和小小看了都不敢说话。
徐素云看着孩子的目光已经尽力经过冲洗,变得和煦而温暖,但就是这样,多多和小小照样不买账,因为那张严肃了一般辈子的脸,的确接近面瘫,想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都是那么难。
清妩有些受宠若惊。
嫁给凌衍森之后,她和这位严厉而阴沉并且总是以养病宅在老宅里,触手却伸向四面八方将凌衍森步步紧逼的婆婆,来往并不多。
谈不上熟。
但也说不上陌生,因着凌段两家的宿仇,他们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敌人,虽然这并不是清妩的初衷,她只是被动罢了。
看着徐素云垂垂老去的模样,清妩不禁想象,那时候,徐素云得知自己心爱的大儿子并非自杀,而是死于大媳妇之手,不知道这位老人是否承受得住这个打击。
但现在不显山不露水的样子看来,日子过得还算稳妥。
从徐素云到家里直至离开,清妩统共就和她说了一句话。
“喝茶吗”
“不渴。”
然后没有相对,就是无言。清妩都开始厌烦,每年这个时候都要享受一次这样的酷刑,把两个孩子扔进房间,关上门,和莫名其妙前来探望的人打个照面,然后就想老僧入定,在沙发上打坐。
徐素云抡着自己手里的佛珠,一直抡着。
然后在沉默的坐了三个小时之后,离开。
离开前也没提出要再去房间看两个小孙子一眼,这个女人,一生都是冷情的。
清妩揉着发痛的臀部,怨念无限。
但她绝对想不到,第五年,访客竟然是
...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