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选择南通这样一个小城市,是因为清妩当时心乱不已的站在机场大厅售票处前的那一列清单前,缭乱了眼。【】
那时候多多不知道怎么回事,异常焦躁,脾气不大好,抓着她的黑发一缕一缕地绕着圈。
她需要一边哄着多多一边目光从那些纷繁复杂的地名里绕来绕去。
最后的最后,锁定南通。这个城市有点小小的陌生,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听过,她记得,小时候和妈妈在一起,为了躲避继父的追杀,妈妈带她在南通这个小城呆过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
她的离开并不纯粹,也没有小说里头女主角那般清高孤傲,净生出户,那段时间凌衍森几乎和她很少见面,但多多和她住在那间小公寓里,所以,多多的医疗费,丰厚的医疗费,凌衍森都让他的私人财务助手每一周拿过一张卡。
清妩走的时候把这些卡都带走了。
所以,她并不害怕他找到她,可以说,她有私心,她再给他最后的机会,多多的生活费是必要的的,何况她还怀孕,她只要一刷卡,凌衍森吩咐一声,她在哪里,凌衍森马上就能知道。
说到底,机场一别并不是诀别。
至少,她是这样想的。
怀孕是段苦难的岁月,孤独,寂寞,无助,忙碌,还有频频来袭的孕期反应,最厉害的是晨吐。
她不是第一次怀孕,所以做好了准备,但饶是做好了准备,她坏极了的胃口还是影响到了多多。
刚到南通那段时间,多多的情绪很不好,很焦躁,又一直发烧,哭得累了就环着她的脖子,一遍一遍问粑粑在哪里,到底是凌衍森照顾了他三年,那是割舍不断的血缘。
清妩很累,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她并没有出去找工作,那段时间不缺钱花,但是照顾多多令她身心疲惫,也试图找过一两个保姆,但多多很排斥,最后保姆不干了。
到第五个月,某天清晨,破天荒有人敲门。
清妩一开始以为是送牛奶送报纸之类的,说起报纸,在这封闭的五个月里,在这座消息并不灵通的小城,她几乎没有碰过报纸,租赁的房子还算宽敞,有电视电脑,电脑会给多多玩游戏,她是不能碰的,每日每日,除了晨吐,散步,就是休息,长时间的嗜睡。
打开门,清妩吓了一跳,门外站着的并不是别人,而是阔别五个月的陈姐,两鬓斑白了不少,似乎五个月的时间就像岁月的染色剂,无情地把陈姐神采给剥夺了。
陈姐扑上来,一下倒在清妩怀里,带着复杂的哭腔,愁眉不展看了清妩好一会儿后,张了张嘴,噎了半天,这才说出一句,吴妈前两个月去世的消息。
清妩愣了愣,想起那位极好极善良的老人,心一下子空了一块。
但理智尚存,所以她几乎敢肯定,陈姐刚才蠕动嘴巴打算说的第一句话或者第一件事,并不是吴妈去世的消息,而是别的。
至于是什么,清妩隐约能猜到,但她当下就捂住了心口,一面悼念吴妈,一面隐忍不发,她暗暗发过誓,做一个清静的母亲,两耳不闻窗外事,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要了,她只要她肚子里的孩子平安降生,然后带着多多,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她告诉自己,她已经准备好了做一个单身母亲,并且,正在学习如何做一个好的单身母亲。
十个月的时候,孩子平安降生,那段时间陈姐照顾她照顾得很好,五个月,她的体重直线上升,可奇怪的是,孩子生下来去不足六斤。
这对一个每天几乎都要吃掉各种营养品的产妇来说,太不正常了。
清妩醒来后,看见了从肚子里蹦出来的宝贝,小小的,可怜兮兮地,皱皱巴巴的一张脸,看着有点黑,不太可爱,起码没有多多可爱。
一丁点大,陈姐问她给孩子取名叫什么,清妩想也没想,多多少少,那就少少吧,陈姐摇摇头,眉头拧了起来,抱怨清妩,怎么胡乱给孩子起名字
清妩知错,仔细想了想,看着襁褓裹着的小人,还是不如想象中可爱,思来想去,把少少改成了小小。
陈姐对这个小名还是不大满意,但相比较少少而言,小小似乎好听了那么一丁点儿,清妩的身体状况不行,她也不敢多打搅,于是乎,凌小小的名字,就在胡乱中产生,并且一直叫到了现在。
清妩清楚的记得,陈姐陪在身边那五个月,总会时不时地躲到家里的露台上打电话,清妩很自觉,没有一次偷听过,有时候去取衣服洗澡,都要等陈姐打完电话,才去露台。
每次陈姐打完电话的脸色总是不大好,好几次,叫住清妩,欲言又止,似乎急切地想要说什么,但嘴巴张到最后,又是一声一声不安稳地叹息,复杂的端详着清妩的大肚子,摆摆手,说什么事也没有。
每次陈姐一这样,清妩就躺在床上整晚整晚睡不着,有时候一抹枕头,发现湿湿的,才知道自己哭过。
有个人住在心里,她不能想,不能去碰那一块,想一下,碰一下,都是锥心刺骨的疼,满脑子的问号,折磨着她,她刻意不理不睬,结果带给自己的是更加多而凌乱的情绪。
医生说准妈妈的情绪会直接影响到肚子里孩子的发育。
所以小小生下来只有五斤多,她要付很大一部分责任。
清妩要哺乳要带婴儿,那么陈姐自然没办法离开,多多却是极其高兴地,家里添了一个皱皱巴巴的小弟弟,他盘问凌衍森也渐渐地在清妩的沉默中减少了次数。
多多是个懂事的孩子,他并没有他表现的那样呆傻。
这点,清妩深谙。
小小满月那天,家里又来了两个奇迹般的客人。
凌思聪和林潆。
是陈姐去开的门,清妩那时候正在坐月子,衣衫不整地窝在床上,听见门口不寻常的动静,蓬松着一头乱发胡乱套了一件衣服,拖着臃肿的身体就下床蹦了出去。
结果还没看清楚,林潆那货就飞蛾扑火一般冲着清妩就扑了过来。
看见久违的朋友,清妩是很高兴的,看见林潆后面紧紧跟着的看向自己目光有些紧张的凌思聪,清妩笑了。
眼睛在两个人之间转来转去,她不问他们怎么找到她的,但两个人一起来,举止亲密自然的模样,就知道这两人已经修成正果了。
林潆坐了没有一会儿就接到研究所教授的电话,又是实地考察,看了一眼多多和小小,匆匆忙忙就走掉了。
剩下愣头愣脑的凌思聪,杵在窄小的充满孩子气和奶香的客厅里,发愣。
清妩让陈姐给凌思聪泡了茶。
凌思聪的开场白有些让清妩摸不着头脑。
他说,大嫂,现在嘉宇国际我看管。
清妩点点头,没有说二话,仿佛就是今天天气很不错,这就是凌思聪说的话给她产生的全部影响。
凌思聪有些发愣,满心以为大嫂会冲着这个话题问下去,一问下去,两个人都知道会问到谁。
清妩在和陈姐炖的鱼汤,凌思聪是没有注意到,她抓着勺子的手,因为握得太紧,指腹红透,而指骨上却白森森一片。都不知道是热气腾腾的鱼汤迷蒙了她的双眼,还是她的眼睛瞪得太直,所以感觉到自己的目光很痛,那些明亮的光束就像一根根尖针,冲着她的瞳孔扎进来,导致她不得频繁的眨眼睛。
凌思聪沉默了很久,苍白着一张脸,看起来今日似乎忙翻了头,黑眼圈特别厚重,在清妩喝鱼汤的当口,他甚至倚着沙发打起了盹。
清妩收拾碗筷了,他才匆匆醒过来,一脸抱歉。
临走前看着清妩的样子,就像马上会哭出来一样,一个二十来岁的大男人,就那样焦灼而无奈的看着清妩,满肚子的话只能埋在心口,像一座沉沉的山峰,那样压着他喘不过气。
“大嫂,大嫂”
他很想说什么。
清妩握紧手,低着头,不说话,没有制止也没有鼓励,凌思聪满腹要说的话就只能卡在喉咙里,想起大哥在icu躺着,偶尔醒来,嘱咐的也只有一句话,不要告诉她,什么都不要说。
算了,还是把这个艰巨的任务推给周继荣那没脸没皮的玩意儿吧。
最后,凌思聪进了卧室,拿出手机,给小小拍了好多照片,走了。
清妩把他送到门口,他一走,她就哆嗦着手关上门,喘息了很久很久,才成功把眼眶里的雾气驱散,低头,掌心齐齐的五个指甲印,血红一片。
她有她的骄傲,那个男人不当面过来说清楚为什么放任她和多多在机场离开,她便不会原谅他,任何理由都不会。
但她有双眼,看透一切的眼,从凌思聪的缄默和难以启齿中,她知道他出事了,她的难过就像梦境里猛涨的洪水,她躺在床上,床变成了一块浮木,在那片铺天盖地的洪水中沉浮。
她跑回房间,也不管小小在床上睡得多香,她紧紧地把孩子抱起来,紧紧地,就那样,仿佛才能找回一点力气。
她不能垮。她有多多,她有小小,她不能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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