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审结束,中场停审作为整修。【】
清妩自己没有请律师辩护,政府部门给她指派了一名。
板上钉钉的事,她从头至尾站在被告席上,一言不发,不做任何无必要的辩解。她自己心里也清楚,都调查过了的案件,这充其量是走个程序,让大家看明白而已。
只是,对于那些连面孔都没见过的指证人,她只能表示无奈,对于他们满口的胡言乱语,她更只能听过就算。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
前两日,父亲也站在她站过的位置,法庭也对他做出了宣判,除去绑架未遂以及段淼淼和凌衍森胡编乱造的罪行,父亲还有一项弥天大罪。
那就是五年前醉酒驾驶撞死凌衍森父亲凌大国的案件。
清妩听到这事时,素白若纸的脸上才迟钝的浮上一丝惊诧。
五年前她还在上大学,那时父亲对她寄予厚望,她本来主修的专业和金融经济类毫无关系,但因为父亲的缘故,特地转了专业,潜心作学。
只隐约记得有一阵父亲的情绪很不对劲,家里也是讳莫如深,不光张淑珍,连同父亲几个信得过的老属下也是动不动就一脸惊慌,言辞闪烁。
那一阵,父亲出奇的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太管段氏的事情,都交给萧以翔,也就是她的前未婚夫打理。
正是那时出了岔子,让萧以翔有了可趁之机,才会有后来段氏的最大危机,才会有父亲刻意安排的她和凌衍森的相遇,才会有了今天的一切。
原来,父亲那时财大气粗,买通了当时交通部门的长官和法院的主审官,将这起醉酒肇事杀人事件一压再压,最后摔了几个钱给当时已经家破人亡孤儿寡母的许素芸,便草草了事。
而今,一直被锁起来的那段醉酒肇事的视频竟然又被重新翻了出来,证据确凿,父亲无力翻供。
清妩一直猜测是谁找出了当年被雪藏的监控路段的视频。
最后她想通了,不会是凌衍森,如果是凌衍森,他手握证据五年不拿出来是什么意思那么,就只有一个人了,她的好妹妹,父亲的好二女儿,段淼淼。
真的很难想象,段淼淼是个怎样的女人,是如何才能狠心绝情到这个地步,挖空心思竟然就是为了把父亲和她这个姐姐送进监狱
清妩坐在沙发里,本来就一度苍白的心情更加沉郁。
看守的人在门口,敲门声响起,坐在一旁冷着脸的律师去开门,看守的警察低声和律师说了句什么。
清妩抬头看过去,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律师侧面上礼貌而疏离的微笑,他的眉毛是皱起来的。
出什么事了吗
刚站起来,门口进来一个人,带着难以掩饰的怒气和清亮炽目的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大步冲她走过来。
清妩微微讶异,惨白的削尖的脸上扬起淡淡的夹杂着苦楚的微笑,“江恨江督察,你怎么来了”
半途改口,无非是因为门外便站着人,她自己惨就算了,可不想因为自己和江恨寒的私人关系而连累他,毕竟,江恨寒是好人,冒着那么大的危险私自隐瞒那晚上的案件真相。
江恨寒耸立起来的眉毛像两道弯起来的浓郁的松柏枝,青色满眼,衬得他的眼睛愈发深邃。
清妩发现他的长相,某些地方而言和凌衍森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俊帅,只不过江恨寒的英俊被他的严肃的面部表情分摊了些,而凌衍森的英俊,充满着阴沉的邪佞和妖娆。
想到那个令她心尖口滴血的男人,清妩立刻打住。
“段清妩,你做这样的决定前能不能深思熟虑一下你的傻简直到了让我无能为力的地步偏偏你我又毫无关系,我连发脾气都显得很多余”
江恨寒兀自在她身侧的沙发上坐下,看她站了挺久,虽然瞧见她的面色好了些许,但也怕她累,便拽着她一同坐下。
清妩浅笑,眸子低敛,“你该生气,江督察,只是你要明白,我不是你,做选择的认识我,傻的也是我,与你无关。”
“你这样做没人会理解的你何苦呢我看到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我都想吐血了你为什么不做辩解,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不肯认罪,警察也不会像古代那样私自就给你定罪,何况他们手里除去你的亲笔签名的数份文件和那几个皮包公司的草包证人,根本没有其他证据现在倒好,庭审已经过了两场了我来找你,是希望你无论如何再考虑一下,你这样做太盲目,就是为了瞒着他不让他伤心就宁愿坐牢,我都不知道你的思维怎么长的你好好考虑一下,接下来是第三场,只要你说个不字,这场案件就结不了一切都会有转机我会帮你,帮你到底”
清妩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样子,终是一如之前打算好的那样,摇了摇头,“江督察,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我也十分感激你的一番好意,我现在只想着庭审快些结束,该干嘛就干嘛,该坐牢就坐牢,不就是三四年嘛,出来后我还是我。我的决心很坚定,谁也撼动不了。谢谢你,江督察,谢谢你到现在还没放弃我。”
“你”江恨寒气恼,站起来,指着她,气得手都忍不住发抖,偏偏他是陌生的旁观者,他的劝说是那样的苍白无力,而眼前这个女人的死心塌地让他无奈到了极点。
“你简直榆木脑袋,朽木不可雕用傻来形容你都是对傻这个词的玷污你得明白,就算你再爱凌衍森,首先,你得学会爱自己,学会爱自己,你才有能力爱他人而不是一味的盲目着依着心意做事做决定”
“我心意已决。那么,江督察,好走不送。”
清妩站起来,淡淡说着,言下之意,他说再多都是徒劳。其实她心里何尝不明白呢,只不过,这个决定无关其他任何人,只是她做出来的,她愿意,即使被天下人骂作傻子,她也愿意。
她能为他做的也就是这么一些了,也就是到三四年后出狱打止了。
之后,除了多多,他和她再无瓜葛,饶是襄王神女,也总归是各走一道,两两清清。
三审结束,算是一个仪式,表明案件已经结了。
清妩被警察押着,出了法院的审判厅,大门外,是几十阶硕高的台阶,两侧是长长的廊道,外面刺眼的日光直直地冲着她的眼睛刺过来,许是在里头呆太久,甫一出门,眼皮子根本睁不开。
便没看见台阶下被警察拦住的人山人海水泄不通的壮观场景。
记者,摄像头,面包车,这些都还不够看。
最令人扼腕叹之的是在记者们后面愤怒滔天的民众,法院前面是马路,此刻交通已经陷入瘫痪状态,交警一边维持着秩序,一边拦住急急往前簇拥的愤怒的人群。
入而处,嘈杂震天,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清妩正奇怪,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一个民众举着扬声器仰头冲着她破口大骂,“恶心的女人你还配做个人吗竟然丧尽天良到腹中自己的孩子都想杀掉,你真不配做人”
清妩只觉得耳朵疼,但她根本来不及摸一摸,眉间正中间的位置,鼻梁上方,突然窒息式的剧痛,她听见鸡蛋壳碎裂的响声。
然后,自然而然的,橙黄的流畅的液体便顺着她稀松的眉滑过下垂的睫毛,然后是惨白的脸,舌头甚至尝到了那股令人作呕的淡淡的膻味。
来不及做出反应,只知道痛,也来不及哭,因为眼睛再也不敢睁开。
身体被警察拽着,往台阶下跌跌撞撞地走,清妩可以感觉到,他们的身体正不着痕迹地远离着自己,唯恐地下那些愤怒的民众砸偏了,鸡蛋烂菜饮料油渍殃及到他们。
清妩周围很快就空了出来,她像个靶子,呆呆的,木木的,接受着愤怒的人们的一阵狂砸炮轰,身上没有一处幸免于难,就连她的胸前,都恰到好处的泼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
听着下面的嘲笑和怒骂,似乎是某个在这附近吃早餐的在馆子里看见直播,端着面就冲过来捧她的场的善良民众。
清妩始终保持着木讷的表情和姿势。耳边是吐口水和粗鲁难听的谩骂声。
“够恶心的,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人,极品啊”
“连自己的孩子都要杀,你活着就是对我们人类的一种侮辱”
“下地狱去吧没人性的恶心东西”
身体每一处都疼,她却卑微的希望再痛一点,这样或许就能压过心里的尖锐刺骨的痛楚。
阿衍,他们在骂我呢。
阿衍,他们在朝我奋力地砸东西呢,鸡蛋,烂菜叶子,汤汁,饮料真的很像电视剧里拍的古时候被押送到刑场的犯人,在囚车里一路被百姓施以极刑的画面呢。
阿衍,这些你看得见吗
我不痛,我也不难过,我能力有限,能够为你做的,似乎也只有这些了。只是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明明只有几十阶的阶梯,我走了一辈子,还没走完我不怕他们砸,我只怕还没走完便倒下了,那多糗啊
阿衍啊同我道别吧。
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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