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浑身是血的兵士跌跌撞撞地闯进了殿来:
“王上...大事不好了”
礼乐声倏然而止,众大臣面色各异。
慕容白将剥好的花生和花生壳放到慕容无的手心与桌前,对她道:
“吃花生,莫抬头。”
慕容无乖巧地点了点头。
慕容白将她从身上抱下,让其在王座上坐好。抬头,目似利箭,声似寒冰,她道:
“何事”
“逆犯......杀进来了马上就要到太和殿了”
闻言,殿内的大臣们如临大敌,还来不及做反应,只见一大批全副武装的军士们便手执长刀冲进殿来,将殿门堵上,遇上反抗便手起刀落,一时之间,殿内喧杂无比。
慕容白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的一切,她在等,等他出来。
半柱香之后殿内安静了下来,有的胆小的大臣们已是发起了抖来。他们这些人,生在权贵之家,莫说是执刀逼宫的逆臣,就连杀鸡的场景他们都没见过。
“啪啪啪啪啪啪......”
角落里传来掌声,众人寻声望去,只见齐王慕容宇一身玄服,笑容满面地从角落里走出,走到殿中,他负手而立,对坐在王座上的慕容白道:
“不愧是冷血的慕容白,这种场景之下竟能如此淡定。兄长佩服。”
慕容白冷漠的视线从人群中移到慕容宇身上,听了慕容宇的话后,她勾了勾嘴角,淡声道:
“多谢兄长赞叹。”
慕容宇笑了笑:
“不问问兄长我今日要做什么吗”
慕容白支着下巴,神色寡淡,道:
“哦,那么兄长今日要做什么”
慕容宇冷笑了一声:
“慕容白,现下整个王宫都被我的人包围了,你,不要挣扎了。若你能明晓事理,便写下退位诏书,念在兄妹一场,我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话音刚落,慕容白尚未说话,臣子之中便有位年过七旬的大臣高声怒骂道:
“齐王你竟敢在大殿之上大放阙词,我等......”他话还未说完就被一带刀的军士上前横刀劈去,人直接晕了过去。
慕容宇冷笑了一声,对众大臣道:
“还有哪位同僚不服”
“那么兄长希望,孤的退位诏书要怎么写”慕容白却在这时出声道。
“很简单,立朝阳长公主慕容无为王。”慕容宇道,“兄长也不是有野心的人,继承这王位的,依旧是慕容家的血统,她也是你的孩子,迟早这王位都是她的,兄长只是帮其提前了点。”
“嗯,是个好主意。”慕容白颇似认真的点点头,又道,“想必兄长也认为,这王位需正统王室内的成员来继承的,对吗”
“自然。这大秦,依旧是慕容家的大秦。”
慕容白却颇似苦恼道:
“可慕容无,她并不是孤的孩子,又如何能继承大统呢”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大变,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一开始就未出声的简安,她猛然站起身来,指着慕容白,颤声道:
“你说什么”
慕容白冷漠的看了一眼简安,没说话。侧过头好整以暇地看着殿下的慕容宇,道:
“兄长,您说呢”
“不可能”慕容宇高声道,“孩子明明是谢长君与你的,宫中的太医们也能证实”
“说到这个,孤还真是该谢谢一位故人了。”慕容白淡声道,“兄长久不居深宫,远离朝堂,想必定是不知慕容家曾与医仙邳家有三世之约吧”
慕容宇脸色铁青。
慕容白继续道:
“一个谢长君就想制住孤莫说他只是长得像慕容文,就算他真的是慕容文...孤十五岁时就能收拾的人,你认为他能蹦出什么新花样来孩子是谢长君的不错,不过她的母亲可不是孤,而是孤身边的一个宫女。”
当日她灌醉了谢长君,对其下了媚药,让两名贴身的宫女与谢长君同房,运气真不错,怀上了一个。
“至于太医诊治孤有喜脉的结果,那可全凭邳御医医术有方。”
她令邳森制出令其假孕的药丸,能让腹部显大,显出喜脉,以此瞒住了盯着她的人。不过却对自身却是伤害极大,这也就是她为什么那段时日里脸色总是苍白的缘故。
“就算慕容无不是你的孩子那又怎样”慕容宇阴沉着一张脸,冷声道,“那王位最后都将是我的。你以为,你能逃得出去”
“孤并未想逃。”慕容白淡淡道,她眼睛扫了扫下面的人,面无表情,“兄长以为,孤是这般简单的人这样,便想制住孤”
“不,你当然不简单。”慕容宇冷笑,“你可是他与太后亲手教导出来的,但那又怎样妇人终归是妇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在等御林军呵,他们可全部我控制了。慕容白,写下诏书吧。兄妹一场,难道要见血了才肯服软不成”
“若是见血,又当如何”慕容白话音刚落,只见太和殿的房梁之上的琉璃瓦忽被人揭开,一群蒙面手拿长弓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箭射出,殿上箭雨纷纷,众人还未回过神,叛军便被射杀殆尽,就连为首的慕容宇也身中三箭。一阵刀箭声后,着一身金色铠甲戎装的慕容清言领着御林军的人便杀进殿来,将喘气的逆军全部生擒活捉。
一切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如此思量,除慕容白之外再无他人。
慕容清言入了殿,对慕容白道:
“禀王姐,逆贼已拿下”
“慕容清言”慕容宇在见到慕容清言后脸色大变,他咬牙道,“怎么会是你”
他怎样也没想到,他最后竟是被一个封号都没有,被无视排挤多年的遗腹子慕容清言给擒了
慕容白,当真是好计谋。
“押入天牢”慕容白冷声道。
“诺”慕容清言应道。
“哈哈哈哈哈哈......”慕容宇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看着慕容白,笑道,“慕容白,今次输你,是我计不如人。但你以为,你就真的赢了么”
慕容白抿着唇,没有说话。
“今年是个好年需要开头红兄长可是送了份礼给你啊”
“带下去”慕容清言对将士道。
“诺”
慕容白站在王座前,看着慕容宇被人拖下去,她皱着眉,细细过了一遍整场局,并没有,哪里出了意外。
那么这种不安感,又是什么......
“母上......”慕容无扯着慕容白的衣袖,泪眼汪汪道,“母上...”
慕容白怔了一下,回过神来,低下头看着哭泣的慕容无。
“无儿真的...不是母上的孩子吗”慕容无并不傻,方才他们的对话她都听见了。尽管以她三岁孩童的智力并不懂什么是退诏书什么是逆贼...但她却听懂了她的母亲说她并不是她的孩子。
小孩子的心思总归是灵敏的,几乎只是那一瞬,她便理解了为什么她的母亲总是不肯与她亲近的缘故了。
原来她不是她母亲的孩子。
“母上...不要无儿了吗”慕容无哭花了脸,感到很委屈。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忽然她就不是她母亲的孩子了呢
听着慕容无的问话,慕容白愣了一下,随即笑道:
“不会,母上不会不要无儿的。”
“真的”
“真的。”慕容白伸手擦了擦慕容无的脸,语气温和道,“母上不是要陪无儿一起,等君父回来的么”
终于完事了,现下她便可以,安静从容地等那人回来了。
等她回来,重新开始。
本章完
、第六十三章醉卧沙场君莫笑
第六十三章醉卧沙场君莫笑
“王上,逆犯已如数拿下。”慕容清言再度回来到太和殿时,对慕容白道。
“嗯。”慕容白点点头,淡淡道,“与此事有关的人员,先收押于天牢,待大年初三过后再行处理。”
“诺。”清言应声。
“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慕容白对清言道。
“臣弟告退。”
清言先脚刚走,后脚简安便走到慕容白身前道:
“王儿”
慕容白侧过头,看了眼简安,没有说话,却是转过了身对拉着她手的慕容无道:
“夜深了,朝阳先回去吧。”
慕容无呆呆地点点头,道:
“母上,今夜不用守岁吗”
“不用。”慕容白声音颇似温柔地对她道,又唤道一旁的宫女,“嬷嬷,带公主回寝宫。”
“诺。”嬷嬷依言上前带走了慕容无。
等慕容无走后慕容白这才转过了身,对简安丝毫无喜怒哀乐,淡淡道:
“夜深了,孤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言下便是逐客令。
简安皱着眉,看了看神色寡淡的慕容白,又看了看殿下还处于惊恐之中的大臣女眷们,半晌,她沉声道:
“本宫在养心殿等王上来。”
说罢便转身离开。
慕容白面无表情,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仿佛没听见简安的话般。而等简安走后她又重新走到了王座前,坐好这里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处理。
......
“今日的事,孤绝不手软,但也不会牵连无辜。”该处理的处理完了以后,慕容白这才总结道。
“谢王上...”众人纷纷下跪行礼道,狂跳惊恐的心终于在这一刻尘埃落定。
“退下吧。”慕容白淡淡道。
“诺。”
养心殿
慕容白到养心殿时已是卯时了,再过不久天便快亮了,这血腥的一夜终于要过去了。
新的一天便要开始了。
她只身一人进了养心殿,果不其然简安在大殿之中等着她,见到她来,简安散了宫人。
“今日之事,你谋了多久”简安道。
“六年。”慕容白面无表情道。
闻言,简安冷笑了一声:
“为了那个女人,你花了六年的时间来设这场局慕容白,你当真是深情。”
面对简安的愤怒,慕容白却依旧是淡定:
“不全是。”
“不全是”简安轻笑了一声,“你都能用慕容无蒙过所有的人了,还说不是为了她”
“孤与鬼谷纵横,秦王白七年四月初十大婚,举国为证。既是如此,她男也好,女也罢,便都是孤的人。是孤的人,孤又怎能负她”慕容白淡声道。
简安却是哈哈大笑了两声,嘲讽道:
“可今日一事,朝中牵连过半,你又当做如何”
简安知道,与其说是慕容白谋了场局为鬼谷纵横,还不如说她只是顺水推舟,对其并未阻挡,不然以慕容白的手腕,慕容宇那窝囊废能有能力走到了逼宫这一步简安知道,她的女儿无非就是要找个借口和理由去除掉阻碍她的人。而正因为她知道,所以她才如此气愤,她万般没想到慕容白竟敢这般谋局设陷,此事若稍有不慎,便会丢了王位...就算是最后事事都料到了,制住了慕容宇,可牵连人太多,要除去的人太多,这根本就是在动摇国之根本
为了个女人,这个向来让她骄傲的女儿竟会如此冒进
看来那人还真的是留不得
“太后以为,翰林院编书的人,真的只是编书么”慕容白淡淡地提醒道简安。
简安一怔,经慕容白一说,她瞬间想起多年前慕容白曾以编体箸书为由,广收天下有才之士。君王箸书,历来已成惯例,所以她当时并未觉得不妥。却不曾所料,慕容白竟是打得这主意
真是她骄傲的好女儿
原来她早早就做好了要清洗朝堂大换血的准备了
简安忽感觉背上生了凉意,时过境迁,当年那个曾需要她垂帘听政才能制住朝堂的女儿如今已然成长到这般田境,如此优秀,作为母亲,她到底该喜,还是该忧
“秦陈交战,已然三载。不日便可得胜,太后,孤未曾有负您与先王的期望。”半晌,慕容白静静道。
闻言简安沉默了下去,心里那些曾遗忘了很久的记忆在这一刻忽然都回来了。也许是年岁大了,她似乎已然忘了当年她曾极力反对过慕容白继位。曾经的她,只是一个不想让女儿太辛苦的母亲,而今的她,却是为了大秦,活生生要将女儿逼成冷血无情的君王。
初心何在
慕容白是对简安行了一大礼,不卑不亢道:
“秦国无后,是孤不忠。慕容无后,是孤不孝。”
“你既然懂,又作何瞒我”简安脸色铁青,指着慕容白的手都气地发抖。
“太后,孤也是人,也有感情。”慕容白跪着身子,抬头对简安道,“孤负过她很多次,也让她等了许久。倘若孤真当与旁人有了子嗣,太后认为,孤该用何颜面去见她”
“但你竟拿国之根本......”
“母后”慕容白声音略微高了一些,打断了简安的话,她目光坚定,面色清傲,一字一顿道,“女儿想要她,只要她一人。”
“......”
简安忽然就沉默了下去,她当然知道她的这个女儿的心性。从小到大,慕容白都是她最优秀的孩子,什么事都未让她有过不放心,她是她与慕容寂一手教导出来的最合格,最完美的君王。她的所有情感,都曾被他们扼杀殆尽,作为母亲,她也有过不忍。
但她不能心软。
慕容白作王是不快乐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她是不公平的。可对于黎民百姓来说,她一人的不快乐,不公平,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生在王室,哪来那么多欲念可说
“你当真...这般欢喜她”
“对,女儿欢喜她。”
简安叹了口气,情这一事,最是世间难懂。如她一般,还不是被其所绊
她的三十年之约,不日便到了。
也许...那孩子等慕容白,就如柳如风等她一般吧。
想到这儿,她忽然就记起了初时见到那孩子时的场景,她拉过纵横的手将其与慕容白相牵,道:
“莫让痴心人白头。”
罢了罢了,而今看来,若再阻挡下去,怕还真就要让痴心人白头了。
“母后问你一话,你诚实道来。”
“好。”
“天下与她,孰轻孰重”
“若为孤,天下重。若为白,思虑重。”慕容白掷声道。
“罢了,我管不了你了。”简安拉起慕容白,叹了口气,道,“你这般,我便也认了。只是你身上的担子......”
“女儿一日为王,便一日谨记其责。”慕容白道。
“回去吧。我乏了。”简安心里轻了口气,这才对慕容白道。
“儿臣告退。”
“然儿”简安忽想起了什么,又唤住了慕容白。
慕容白停下了身子,回过头。
“我曾与故人有约,倘若他来寻我...我便会离宫......”
“我知道...”慕容白轻轻地笑了笑,对简安点头,“母亲心里有谁,女儿明白。”
“......”
慕容白说完后便回过头,提步离开了养心殿。
明日真的会是更好的一天。
镇**
今日是除夕夜,作为一军之首我却被幽禁在自己的营帐中,这等待遇,古往今来怕是只有我一人享受过了。
可我却怎么也享受不起。
因为从五日前,轩逸所带领的军队便开始了攻城,无论我事先把防御工事做得再好,如此下去,破城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我被关在营帐中已有十来天了,兴许还顾念着往日之情,那些个将士们未将我推出去斩首示众,我松口气,寻思着得想个办法重新回到战场上去指挥才行。轩逸那人,心性不定,我实在是怕他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来。他一直想对付的人是我,兜兜转转了这么久,就是想亲手送我上路,若是因为我而牵连了其他人,那我会很过意不去的。
自己的命是命,别人的命也是命。
就在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能说服他们放我出去时,李毅便回来了。
他提着把红缨枪,在除夕夜子时钟响时一脚踹开了关押着我营帐的门。
“从南兄”李毅进门便急声唤道我。
我吓了一大跳,寻声望去,只见李毅一身戎装风尘仆仆地走到我跟前来。我还未来得及说话,又是一大群人涌了进来。
“李毅将军你要做什么”一人高声道。
李毅冷笑一声,抬脚便向那人踹去,那人躲闪不及,被踹出几丈远,倒地吐着血。
我心里默默地为李毅的英武鼓了个掌。
又见李毅上前将红缨枪插入地中,再抽出腰中佩剑,横在身前,道:
“克之今日便立于舍弟身前,倘若有人想做些什么,莫怪克之不念故情”
镇**以前便是由李家,敬家共同掌管的,李毅又自小从军,身从一品少将军,除我之外,他便是这里官位最高的人。他这话一出,那些本蠢蠢欲动的人便静了下来。
“克之不知,军中有哪条纪律定下了下属竟可以下犯上,关押一品大将”李毅冷着张脸,一字一顿道。
“他是楚国后人,又是敌军将领轩逸的师侄”一人道。
闻言,李毅冷笑:
“哦如此说来诸位便是认定谷将军是细作了”
“不然又做何解释”
“诸位难道忘了是何人率军与陈苦战何人......”
“李毅。”我站起身唤道李毅,对他轻轻摇了摇头。走到众人面前,端端行了一礼,道:
“在下谷从南有几句话,不知能否讲讲”
众人沉默,角落里一男子上前对我道:
“将军请说。”
我对他笑了笑,然后对众人道:
“我秦王白十二年十月从军,时年二十又二。从军四载有余,任前锋,曾率十余人深入敌军,火烧其粮草。而后又领千余人与敌军正面相迎,身中数刀......行军中埋伏,被擒,锁于水牢半月有余,归来后又与陈军在燕门关死战三日......我想问的是,这些,可曾有假”
“不曾。”
我点头,又道:
“我于襁褓之中拜入鬼谷门下,轩逸早年出自鬼谷这些都不曾有假。”
“那你还说......”
“可身世,是你我尚且能选择的吗我若是楚国细作,昔年便可率军攻回王都。若为陈国细作,我又作何要苦战三年卖个布兵图给轩逸,诸位还能于今日将我收押么我不反抗,是因为我谷从南清清白白,坦坦荡荡。诸位中定然有人与我曾一同上过战场,我想问,我可有嫌疑之处”
众人沉默,半晌,人群中有人站了出来,道:
“我信将军。”
“我也信将军。”
“我信...”
“我信......”
......
看着越来越多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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