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无事。”
我的心没来由地跳快了许多:
“平安无事”我皱眉道。
“对,平安无事。”他答道。
我紧了紧手心,脸有些僵:
“先头进去的人...到现下,都未曾遇见过什么”
“不曾。”
我心一沉,背上感到一凉,我拔出长剑,低吼道:
“回撤”
太平静了,平静的不正常。我心里的不安在放大,一种死亡的气息向我袭来。话音刚落,利箭划破空气的声音落入我耳中,瞳仁微微放大,我看见无数支箭向我射来。
“防御”
我大吼道,抬剑挡着。可纵然我反应再快,也敌不过这箭快,顷刻间,我带来的二十个人便倒下了半数之多。我努力地想要带着他们往回撤,可不过片刻便发现这是痴人说梦,因为我听见了号角声敌军进攻的号角声。
号角声响起,草丛里忽然出现了大片大片的陈军将士,他们拿着剑,向我们攻来。我略微分了下神,想撤军回防,不料一只利箭向我射来,我躲闪不及,被箭射入腹部。还来不及感到痛,大脑便一阵眩晕,我抬眼看去,只见一名戴着银色面具掩住半张脸的男人手拿着弓,对我勾着嘴角,似笑非笑。
箭上有毒
我张张口,想说什么,却无力挣扎,身子无力倒在了地上。最后的意识便是听见有人道:
“王爷,已然擒下敌军。”
真没想到,我竟是在这里着了他的道
秦王宫御书房
慕容白一把将桌上的奏折扫在地上,铁青着一张脸,道:
“你说,什么”
兵部侍郎吓得赶紧跪下身,他额上的冷汗都滴落了下来,他怎么这么倒霉,王君要从军那就去从啊,非要化什么名叫什么谷从南,都已然是三军之首了却还率军亲自去打探敌情。
这可倒好,王君被陈军给擒了。他可倒霉了。
“回王上......”兵部侍郎道,“谷将军......被敌军所擒......生死...未卜。”
慕容白捏着桌子的边缘,青筋暴起。
冷静,她应当冷静她一再地告诉自己要冷静。
“那军营中情况如何”她压着火气,冷声道。
“有李武将军在......情况还好。”
“王上”甘罗上前一步道,“臣以为,陈国定会拿谷将军为人质...所以......”
“所以如果必要的时候,弃掉谷从南,对么。”慕容白面无表情,一字一顿道。
甘罗身子一僵,随即俯身行大礼道:
“请王上以国事为重”
慕容白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两下,她死死地盯着甘罗,国事为重若是真走到了那一步,居然还要让她以国事为重她这么冷血,都是他们一手教导出来的。他们可以有情有义,凭什么,让她一个人孤独到老
“出去”慕容白阴沉着一张脸,咬着牙,一字一顿道。
“王上......”以甘罗为首的一群大臣们都跪在地上,尽管除了甘罗和兵部侍郎,他们并不知道那位王上的新宠谷从南是个什么来头,但他们确已了然,他们向来沉稳冷静的王上恐是有些乱了方寸了,他们齐身道,“王上,一切以国事为重”
“滚出去都滚出去”慕容白声音提高了两度,指着众臣,高声愤吼道。
李德全见状立马上前带着一群大臣们离开,有几位大臣不明情理,低声问道李德全他们的王上怎么会这般。李德全也只得打圈掩饰道:
“谷将军为国从军,立下累累军功。现下让王上弃车保帅...王上怎可能会允”
“可是若陈国以......”
“好了,大人。”李德全淡声道,“王上的事,老奴可不知。”
“这......”
李德全再度回到御书房时,慕容白已然冷静了许多,但脸色却是十分苍白。她见李德全来,定了定神,忽轻声道:
“她没受过什么苦...”
闻言,让早已年过六旬,两鬓已经花白了的李德全险些落下了泪。慕容白自小就是他守在身边长大的,虽然性子是冷清,闷了点,可心肠却是十分好的。不然像小桃子那么没大没小的宫人,她也不可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以前的慕容白,有血有肉。在儿时,因为调皮不听话,被先王罚禁足,连着他们这些宫人都受了罚,而她堂堂一介皇太女却是跪在先王面前道:“皇儿自己犯了错,皇儿一人担着,恳请父王莫责怪他人。”她用这样的方法来替他们求情。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样的慕容白已不见了。她用着铁血的手腕整顿朝纲,因皇位而逐渐变得冷清的性子,使得她再也不是那个儿时会扑在他怀里撒娇的皇太女了。这个王位让她变了很多,李德全不知道是否该庆幸王君的出现,因为王君,他才看见了笑意重新出现在王上的脸上,因为王君,他才觉得,这样的慕容白还是一个身上流着滚滚热血的人。他只是个奴才,不知道什么国事。他十四岁入宫,在宫四十载,却陪了慕容白三十多年。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呢...他这个阉人...可是拿王上......当亲人啊。
他眼眶湿润了一片,行了行礼,恭敬道:
“王君陛下......宅心仁厚,定不会...有危险的。”
“可是阿翁...”慕容白喃声道,“孤怕啊。”
李德全落下泪来,他知道王上早已爱上了王君,只是两个人的性子都太倔,才闹到这个地步来。而今王君出了事...王上的身子,还熬得住么
“王上...”李德全因为情绪起伏而使声音带着颤,“您要保重身体啊......”
慕容白面无表情地低着头,一言不发。李德全定眼瞧去,只见王上的手里,紧紧地捏着一块玉。
如果没记错,那好像是王君曾送给王上的玉。
陈军地牢
我是被冷醒的,被泡在及肩高冰冷的水里,冷醒的。尽管现下是九月天里,但这水是冰冷刺骨。水牢,当真是看得起我。
我试着动了动身子,却发现从牢顶上垂下来的和地下伸出来的铁链早已锁住了我的四肢。我轻笑了一声,方才这水牢里太黑,我竟未看见。
我低头看了看自已的腹部,水光中,隐约见着了红。身子早已被这水牢的寒气冻得有些僵硬,也已没知觉了,难怪我都感觉不到疼了。
我也不知道我被关了多久,我细想了一下,我被擒一事想必早已传回军中,有李武李毅这对父子坐镇,我想军中定是不会出什么乱子的,但怕就怕在陈军会拿我来做交易。我摇了摇头,努力地让自己清醒了一点。我想这大抵是不可能的,别的不说,就单单我被关在这里这么久了,也没见陈军的人过来。而且......我想起晕倒前看见的那个戴面具的人,我有一种直觉,他擒下我,并不是为了这么简单的事。
他应该还有别的什么目的才对。
锁在水牢里,四周一片漆黑,除了每天到时辰有人掌了灯,从我正前方的楼梯上下来给我送饭来外,我谁也没见到过。如果一天是三顿饭的话,如此算来,我已然在这里被关了五天了。我猜不透那个什么潇逸王要干什么,也不知道他想从我这得到些什么。以静制动,是我现下唯一可以选的。
我在等潇逸王来,不过比起这个,我更担心的是我的身体。水太冷,已然引起了体内的寒气在我身体里四下乱窜,再这么下去,我怕我不是被陈军折磨死的,而是被寒气攻心,走火入魔而死。
第七天的时候,我终于见着了潇逸王。他一个人,提了盏灯,哼着一首我不知道名字的曲子来到了水牢。席地坐在楼梯上,与我对望,笑:
“你好,鬼谷纵横。”
我心一沉,他竟然叫出了我的名,也就是说...他已然知道了我的身份。
“冷么”他嘴角还带着笑,没被面具掩去的那半张脸上竟还有着一种几近慈爱的表情。
我心里一阵恶寒:
“你是鬼谷山的人。”
他怔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我说的话后,他才又笑了笑:
“许久没人这么说过我的身份,我都快忘了。”
我抿着打着哆嗦的嘴唇,他见状笑道:
“是不是很冷”
“你说呢”
他哈哈大笑了两声,然后盯着我,冷笑:
“你才被关了七日,就觉得冷了而我,被关了十五年。”
我笑:
“与我何干”
“自是与你无关的。”他眼神阴霾,“不过与你的父亲有关,父债子还,你说对么”
我愣了一下,父亲我的父亲楚国先王项燕么
“我猜你一定很好奇我是谁,”他淡淡道,“是该同你说道说道的师侄。”
我心下一沉。
“我叫轩逸,与你父亲项燕,你师父柳如风拜入鬼谷门下。我与项燕,习横术,柳如风习纵术。”
“......”我从未听到过有轩逸这个鬼谷门人在。
“我们师兄弟三人,情同手足,曾结为兄弟,同生共死。可是后来......”他的目光落在水面上,声音带着某种说不清的情绪,淡淡道,“后来,他们却要将我...赶尽杀绝。”
我沉默着不说话。
“昔年我们三人交剑下山,项燕入了楚国,柳如风去了秦国,我散于江湖。曾兄弟情深,不料才几载光阴就变得如此面目全非,项燕一朝功高盖主,谋了楚王位,他大婚,我去向他道声贺喜,他却一剑向我刺来。归山之后,柳如风将我禁在思过崖,受苦寒之痛十五载。你说我该报仇么”
我冷笑了一声:
“你当我三岁孩童么无缘无故,项......我父亲怎会与你为敌,师父怎会囚禁你十五载”
闻言,他哈哈大笑。
“确如你所说。当年我散于江湖,一心想用鬼谷术称霸天下,可是我的好师兄却骂我是疯子,还用剑刺我”他眼里泛着狠,“都是那个女人的错若不是她,我们师兄弟不会闹成这样师兄代我受鬼谷子的责罚,被逐出师门......我当然,要替师兄报仇了。”
我心跳得很快,颤声道:
“你...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他低声笑道,“我灭了鬼谷满门你说,是不是替他报了仇”
“原来当年的鬼谷血案竟是你一手所为”我骂道,“轩逸你还有脸说是鬼谷门人”
那场血案之惨烈,只一夜,鬼谷精英尽失,入室弟子,只剩下了柳如风与才十一岁的苏域......他也是鬼谷门人,怎么下得去手
“我怎么没脸了”他笑,“鬼谷子那个老东西,迂腐顽固,我制出来的药人,哪一个不是完美的他却偏偏说我是阴邪之人。呵呵...若不是项燕代我受过,我还真险些被他弄死了。”
我挣扎着欲向前两步:
“药人你他娘的竟敢做药人出来你也配当鬼谷门人”
他目光落在我身上,勾着嘴角:
“故事还没说完呢。项燕被逐出师门后,他一朝人臣谋就了王位,成了楚国的王。他大婚,我千里迢迢去同他道声贺喜,他却欲取我性命都怪那鬼谷子老东西替我算的那一卦。他不信我了”
他吼道:
“他不信我这个师弟了”
我啐了他一口:
“能做出如此残忍之事来,凭什么...得到他人信任”
他笑而不语。
我道:
“所以你怀恨在心,灭了鬼谷满门,对不对”
“对。”他鼓掌道,“完全正确。”
“可是后来......”他捏着拳头道,“我满心欢喜地去告诉我的两位师兄,他们......他们却联手将我禁在思过崖十五年十五年柳如风与项燕他们关了我十五年只是因为那一卦,便认定我是不祥之人我灭鬼谷山项燕与柳如风便可当上掌门与长老,我为他们,他们却是如此待我。你说,不该死么”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淡淡道:
“轩逸,你真可怜。”
“可怜”他重复了一声,笑,“我怎么会可怜。我的游戏才刚开始,怎么会可怜”
“你今日来这里,就是来同我讲故事的么”
他摇摇头,神色有些欢喜:
“我来让你做个选择。”
“什么”
“你是要负慕容白,还是要负江山”
我神色一凝,冷声道:
“你什么意思”
“我说过,我的游戏才刚开始。”他笑地诡异,“不觉得这水很冷么这可是我专门调制的,为你调制的。”
“你......”
他的脸陷在昏暗的灯光中,一字一顿道:
“让你变成药人,我最得意的杰作。”
我脑袋嗡地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为我所用,与我一起,来看最后的结局”他站起身,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你与你的父亲很像。不如便代你父亲选一次吧你要负红颜,还是负天下”
“你......”
“你选前者,我保你君临天下,但是你的女人,慕容白,可就不会那么好过了。选后者,那便与我一起,来看这最后的结局”
“你对她做了什么”我大吼道。
“做了什么现下才问”他声音带着愉悦,“记不记得那个叫......噢,叫谢长君的人”
我心一抖,身体凉了个通透。
“他可是,我送给慕容白的礼呐。”
“......”我垂下头,沉默了许久,颤抖着声音,轻声道,“放过她...我做什么...都行。”
“哪怕做我的药人”他反问道。
我点头,喉间动了动:
“别...动她。”
他静静地看着我,半晌,道:
“不悔”
“不......”
他打断我的话,颇有兴趣道:
“哪怕她曾利用过你,你也不悔”
“......”
“呵...用你来变法,以你名义颁布,树你为满朝公敌。”他淡淡道,“噢,不止这些。记不记得秦王白八年你曾中过的毒那可是她亲手下的,你知道么”
我浑身一颤,抬头看向他,满脸不可置信。
“不信”他再度坐下,数着手指,对我道,“那年变法,前阻颇多。她便用了这么个法子来,下毒......”
他笑:
“真是个好办法。你中了毒,卧病不起。她便以此为由,削弱朝中贵族的实力。不觉得你那么一病后,变法的进程便顺了许多么”
“......”
“还有清云山庄,她本想灭掉鬼谷山在秦国安插的眼线,岂料你竟跑了去,坏了她计划。如此她便将计就计,身染寒疾,称病不朝。你归宫后是怎么做的是不是对她所有的怀疑都烟消云散还饮下蛊,渡过半生功力救下她,噢,自己还叛出鬼谷,贴心地收拾好了朝中的冗员多完美的计划,一石三鸟。如此一来,你便信她不疑,功力减半,没了鬼谷山做后盾,她便再也不用担心你会对她不测了。”
我吐出口血来,垂下目光,哑声道:
“闭......闭嘴。”
“闭嘴不,你想听的。”他继续道,“过后朝臣便以你无子嗣为由,要求她兴后宫。她是不是应的很快啊当然会快,那七名公子可是她精挑细选后才准入的宫。那七个人身后的家族,你比得过谁”
“当然,你也不是全无用处。她不是还安排了一场暗杀给你么你虽躺了几月,不过因此她却将朝政牢牢地攥在了手心,她便可以权倾大秦了。后来与陈和亲,生下慕容无,可都是靠你这个情深意重的王君陛下才能做到如此顺利。你就像条她养在身边的狗,她给你根骨头,你就巴巴地冲上前去为她扫平一切阻碍,她爱你真是可笑。鬼谷纵横,鬼谷山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一个天真的东西怎么,难以接受”
我嘴角滴落的血晕开在清澈的水面上,不过片刻,便消失不见。我视线有些模糊,看着轩逸,静静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早已知道,从军近三年,离开那吃人的王宫,还有什么,我没查到我不回去,也没想过回去,不过是心寒。可当轩逸说出全部事情时,我才知道原来我还是没有强大到能够风轻云淡地说声“没关系”,我仍然在意。我知道慕容白对我做的事,但我却我并未细查...原来,数出来,竟有这么多。
细细想来,好像所有与她有关的记忆,都沾着阴谋的血呢。
“都知道”他看着我,“都接受了哪怕,她杀了苏域”
我咬了下舌尖,疼痛感让我清醒了不少,我淡淡地笑了笑:
“你废话真的很多。”
“呵......有意思,真有意思。”他站起身,提起灯,对我道,“选了负天下,那你就别后悔。这池的药水,不出月余,你便是我言听计从的药人了。”
“我如何...才信,你确不会伤她”我哑着声音,发尖上滴下水。
“我轩逸,从不食言。”他淡声道,“你成为药人那一日,便是谢长君的死期。如此,你可信”
“谢长君......他是你的人”
“市井小民,若不是他长得像你王上的旧情人,他也配为我所用”
“呵......轩逸。”我眉目淡然,“你真的,太自信了。”
他看了我片刻,然后转身上了楼梯,并道:
“同样的选择,我让慕容白也选了一次。对比越大越能看出心意,不是吗来看看,你们是否心意相通吧。哈哈哈哈......”
“......”我缓缓闭上眼。
秦王宫长生殿
慕容白面无表情地盯着桌面上的那份国书,半晌,她哑然开口道:
“取国印来。”
闻言,小桃子猛然下跪:
“王上”
“拿来”慕容白冷声呵道。
“王上那可是投降的国书啊”小桃子不停地在磕头,“王上,您三思啊若盖了国印......秦国可就成了陈国的附属国了啊王上”
慕容白一拳锤在桌面上,红了双眼:
“没听见么”
“王上”小桃子俯身长跪于地上,“小桃子知道王上与王君的感情,可是王上......”
慕容白猛然站起身来,抽出长剑,将剑指向小桃子,哑声道:
“你也要......让孤放弃她么”
“王上,小桃子知道您心里苦。可是这国印...不能盖啊。”
慕容白身子一颤,后退了两步,手里的剑一松,落在了地上。清瘦的脸上落下两行泪,她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孤这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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