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身处别苑,斐凝玉的梳妆打扮比之在京城要简洁淡雅了许多,往年都是跟那位先生一般,披长发,着素衣。【】今年想着同行的还有他人,其中一个更是未来的姑爷,寒兰便多花了些心思替斐凝玉打扮,毕竟跟在斐凝玉身边多年,对自家小姐的心思多少还是能懂一些的,在心仪之人面前,自然要更美一点才好。
等到斐凝玉换好衣衫转过身,方琪忍不住叹了一声:“姐姐当真是个大美人”
斐凝玉心下愉悦,伸手点了点方琪的圆润小巧鼻尖,笑道:“琪儿妹妹也是个小美人呀。”
方琪摇摇头,正色道:“琪儿勉强能算是清秀可人,美人还是称不上的。”
这副认真的模样只叫斐凝玉忍俊不禁,大致也能猜出这话出自何人之口,本是长辈的自谦之词,却没想方琪居然当了真,难怪平日里见她称赞别人貌美都是十分诚挚,想必还暗暗带了几分羡慕吧。这样一想,斐凝玉更是失笑,方琪的爹爹德茂双全名满天下,她的娘亲亦是少见的美人,他们两人的掌上明珠又岂会差了去?
方琪不过是长得太过乖巧讨喜,家人又宠爱得紧,年岁也不大,所以着装打扮较为可爱,瞅着珠圆玉润的,倒是与常见的瘦美人有些不同,待到再过上两年,抽条长高之后,必然又是一个大美人。斐凝玉可是见过方琪以后的样子,丝毫不比她自己差了多少。
斐凝玉同方琪正说笑间,就听到外面传来人声,却是昨晚那两个童子来了,依旧穿着一身月牙白的衣衫,只是眼下有些泛青,面上依旧带了些许沮丧,不大精神,想来是记挂昨夜发生的那些事,夜里没有睡好。
到底只是两个孩子罢了,斐凝玉心下微软,忍不住安抚了几句,直叫那两个童子感激不已。平日里,先生虽然不大约束他们,却也很少跟他们多说什么,更别说这样柔声劝慰了。
等到两个小童将斐凝玉和方琪带到先生跟前,已经是巳时了。先生正独自一人坐在水榭之中,清风徐徐,薄纱霏霏,不似凡人,方琪远远看了一眼,心中说不出的滋味,竟莫名有些酸楚,险险落下泪来。斐凝玉走在方琪身前半步,并未留意到她的异常,径自走到水榭中,冲先生行了一礼。
先生略一颔首,目光落在方琪身上,问道:“为何哭了?”
忍了一路的方琪听到这声问话,不由抽噎了一声,自己也觉得自个儿的情绪来得有些怪异,不由红了脸,开口时依旧带了些哭腔:“琪儿也不知怎的,冒犯了先生,还请先生恕罪。”等说完话,更想哭了,眼泪都快要溢出来了。
斐凝玉亦是十分纳闷,刚刚一路走来还是好的,怎的突然就哭了,先生不过是神情淡漠了些,有那么可怕?不过眼下却还顾不得疑惑,正要开口帮腔,却听先生轻笑了一声,声音难得带了一丝温柔:“上次见你,你尚在襁褓之中,如今都长这么大了,过来让我看看。”
方琪不由抬头看了先生一眼,又看了看斐凝玉,这才走了过去,在先生身前站定,面上还有些无措。
先生伸手将方琪拉到身旁,又取了帕子替她擦了擦泪,轻声问道:“乖,怎的看到我就哭了?”
许是先生出乎意料的温柔,让方琪放下了心防,抽抽噎噎地说:“琪儿也不知道,刚刚看到先生,突然就觉得心中难受得紧,十分酸楚,忍不住就,就……”方琪还有些话不敢说出来,那一刻,她觉得先生很孤独,很可怜。
方琪的未尽之语,斐凝玉或许听不出来,先生却是明白的,方琪只一眼便看出了她隐藏在冷漠疏离之下的孤独寂寞。这是第三个,除了师傅和斐凝玉之外的第三个人,会为她叹息,为她落泪。
见先生没有怪罪的意思,斐凝玉也放下心来,静静站在一旁,看她两人说话,先生已经很久没有与人如此亲近了。也许,方琪也是与先生有缘之人,那她此番来别苑的目的就达成了一半儿了,至于康康,先生既然答应让她带来,自然是应允了替他卜卦一事,这样一想,斐凝玉的心情不由好了几分。
寥寥数语,方琪的心绪便安定下来,面上也带了几分笑意,又恢复了平日里灵动活泼的样子,把先生逗笑了几回,素来安静的水榭,难得飘出了宴宴笑语。
……
话说另一头,宁致远一上午都有些心不在焉,陪斐逸修过了几招,又看着小康康吃了睡睡了吃,却唯独没看到昨夜那两个童子过来,也没别的人来传个话。
斐逸修往年也来过几次别苑,对那位先生的行事作风有所了解,心知那位这两日怕是不会召见他们,也就安安心心地呆着了,顺带瞅瞅某人的笑话。
眼瞅着午时都过了一大半儿,斐逸修依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宁致远终于忍不住,问道:“仲谦兄,我们何时去拜见先生?”初来别苑,当然要在首日上午拜见,否则岂不失礼?
斐逸修慢悠悠地抿了口茶:“不急,等到了时机,先生自会差人来请我们。”
宁致远如何不急,他可是第一次来别苑,万一失了礼仪,传出去不好听是小,让那先生对他感官不好可就麻烦了:“我们身为客人,应当主动拜见才是,况且先生非寻常人,等先生来请,恐怕不妥当吧?”
“你也知先生非寻常人,还以寻常人度之,肤浅呐,肤浅”自从宁致远同自家小妹订了亲之后,斐逸修发现自己越来越越喜欢逗弄他了,这不,看着他急得抓耳挠腮的样子,着实有趣。
宁致远哪里看不出斐逸修的心思,心下无奈,却又无可奈何,眼瞅着午时就要到了,他一咬牙,趁着斐逸修去看康康的功夫,又去了趟斐凝玉所在的小院,却不了扑了个空:“郡主去拜见先生了?”
“是先生差人来请小姐和方小姐过去的。”墨兰回道,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想了想,补了一句:“在别苑,先生想见谁,都会差人去请。”言外之意,若是没人请,那就安心等着吧。
宁致远听出了墨兰的未尽之意,心下稍定,突然就领悟了斐逸修带他一同来此的目的,想必往日里,斐逸修也没少受冷落,一个人住在这安静的别苑里难免无趣,便拉他来作伴。
……
先生邀斐凝玉和方琪一同用了午膳,都是些清淡的菜肴,却做的十分精致,与京城里的吃食大不相同,方琪吃的新奇,忍了又忍,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几句,却没想先生一一耐心作答。
没想到先生如此平易近人,方琪心中大呼百闻不如一见,言行举止也渐渐没了起初的拘谨,被压在心底的那个念头也不由开始冒头。
等告别了先生,回来的路上,方琪左右看看,见无人在附近,拉住斐凝玉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姐姐,琪儿有一事想求先生,不知能不能讲。”
斐凝玉思索片刻,问道:“妹妹想求先生什么?可方便与姐姐说?”
方琪点点头,面上露出一层薄红:“不是什么大事,是琪儿的私事。琪儿今年方才十岁,家里已经开始给琪儿相亲了,可是琪儿不想那么早谈婚论嫁,所以,所以斗胆想请先生帮忙。”
这事斐凝玉倒是知道,其实早在几年前,方琪的家人就开始给她相看亲事了,只是没让方琪知道罢了,许是看方琪年岁差不多了,才开始露口风给她,没想到她竟如此排斥。只是不想过早论及婚嫁,并非不想嫁人,那么能做的就只有几样,又要请到先生头上。不过几个转念间,斐凝玉已经猜到方琪所求为何了。
“妹妹莫急,此番前来,妹妹是想求先生为师的,若是先生应允了,那么妹妹的婚事推迟个两三年,并非难事,只要你家中长辈点头即可。若是先生不允,妹妹再求此事也不迟。”
方琪原本是不指望能拜师的,毕竟先生那么清冷孤傲的人,又从未收过徒弟,连对待斐凝玉都只是教导她启蒙,而并未让她行拜师礼,更何况自己。此时听了斐凝玉的话,又想起刚刚与先生相处的情形,方琪心里不由又多了几分期待,说不准能行呢?即便不拜师,当个旁听的弟子也好啊,她外公不就有许多记名弟子吗?
在方琪的心中,最羡慕不过的便是青梅竹马之情,她最爱的姑母姑父便是青梅竹马,她的爹娘也是青梅竹马,她喜欢的玉姐姐和宁致远亦是青梅竹马,她却没能遇到,实在是遗憾。既然不能青梅竹马,方琪自认也要找个两情相悦的,鹣鲽情深的夫妻才是好夫妻,让长辈相亲出来的夫君,她实在是不想要
这些都是方琪心中的小小心思,从未与人说起过,也羞于启口,此番若不是被家中长辈那副仿佛立刻就要定下亲事的姿态吓到,也不会这般轻易地说出,却不知,自己的这番小心思正和了斐凝玉的心意。
经历过那一世,斐凝玉自然知道方琪最终所托非人,虽然先生开导她莫要插手太多,但事关方琪的终生幸福,她不知道便罢了,既然知道了,自然是放不下的。她或许可以放下仇恨,毕竟上一世的一切悲剧尚未发生,但让她眼睁睁看着亲近之人重蹈上一世的覆辙,那是万万不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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