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里屋传来的声音,宁夫人和宁二夫人同时住了嘴,齐齐露出懊恼的神色,忙理了理衣衫,快步往里走去,宁致远跟在最后,刚踏进里屋,顿时就感觉到屋里沉重压抑的气氛,他略微抬眼,匆匆扫了一眼,瞧见宁老夫人和宁清一宁清和都是红着眼圈儿,心头不由一跳,暗想莫不是父亲没能劝住老祖母吧?
宁老夫人靠在榻上,微微阖眼,仿佛没察觉到有人进来了一般,宁清一清了清嗓子,吩咐道:“去把致高叫来。”
尚且不明状况的宁夫人和宁二夫人不由对视了一眼,又快速移开了去,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宁致高原本就打算来请安的,只是有些踌躇,听到丫鬟来叫,当即就赶了过来,也没让众人等多久。
等宁致高到了,宁老夫人才睁开眼,却也没看众人,只是盯着门外,缓缓开了口。
一屋子的人听着宁老夫人用沙哑的嗓音安排那个丫鬟的去处,立刻将她送去宁府西郊的别院儿,择日嫁给那别院管事的远房侄子,等孩子生下来之后,交由那别院管事抚养,孩子的身世谁都不许泄露,对外只说是管事捡来的。
众人听着宁老夫人的安排,心头挂了许久的大石总算是彻底消失了,宁家不会有庶长子,也不会被人当做饭后茶余的笑谈了。
宁老夫人却没有众人的好心情,说完这番安排,好似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软软地靠在榻上,闭着眼,随意地摆了摆手,有气无力道:“我累了,你们都回去吧。”
站在宁老夫人跟前儿的几人互相看了几眼,齐齐将目光落到宁清一的身上,宁清一略一沉吟,知道宁老夫人今儿伤了神,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听不进劝,便轻轻点了点头,躬身道:“那儿子就先告退了,母亲好好歇歇,莫要伤了心神。”
宁老夫人却是抬起手盖住了脸,似乎连看也不愿看他们一眼,宁清一见状,不由叹了口气,轻轻退了出去,其他人也忙跟着一同退了出来。
等到出了宁老夫人的院子,宁清一却是沉下了脸,不悦地扫了宁夫人和宁二夫人一眼,道:“母亲素来喜欢清净,以后有事无事莫要在母亲院中争闹,免得扰了她老人家。”
宁夫人心知自己今儿的行径十分地不妥当,明知道宁二夫人是个什么性子,居然没能忍住与她争辩起来,还是在宁老夫人的院子里,被捉了个正着。也实在是宁二夫人的那张嘴太不饶人,说起话来夹枪带棒,便是泥人也能惹出三分火气。这会儿见宁清一不悦,宁夫人心下也懊恼得紧,只觉得这二房一家子简直就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专门就挑着关键的时候拆台子。
宁二夫人得了训斥,面上低了头,心底却有些不服气的,这大房可真是得了便宜又卖乖,若不是她最先出头去拦着这件事儿,那丫鬟一早就进了他们二房的门了,这会儿说什么都晚了!这下子,恶人是她当了,让儿子怨恨不说还让宁老夫人极度不满,回头来她什么好处都没捞着不说,还要被大房训斥,连个人情都没捞着,真是里外都不是人,冤得慌哦!
宁清和刚刚陪着宁老夫人哭了一场,心里头也不好受,道:“大哥,我先回去了,待明儿母亲的气消了些再来陪她。”
“也好,近日有空便多陪陪母亲吧。”宁清一点头应了一句,也转过身大步离去,他还要安排人手尽快将那丫鬟送到别院去与那管事的侄子完婚,免得夜长梦多。
宁致远落在众人后面,看着同样垂头丧气走在最后的宁致高,抿了抿唇,几步过去,将他拉住,低声道:“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宁致高最近被骂的有些凶,一听到宁致远说有话跟自己说,下意识就缩了缩脖子,暗想怕是又要挨一顿骂了,可是却又拒绝不得,只得老老实实点了头,跟在宁致远的后头。
宁致远昨晚想了一宿,身为自幼相伴长大的堂兄,他一直都知道宁致高的性子是随了他的父亲居多,素来知足长乐,并不热衷于功名利禄,说句胸无大志也不为过。可即便如此,宁致高也绝非那些只好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是以当宁致远冷不丁听闻宁致高居然在他离家期间做出这许多的荒唐事来,一时间还有些难以置信。
与祖母身边儿的丫鬟私通,还有了孩子,末了还想纳那丫鬟为妾,为此甚至不惜当众顶撞自己的母亲,这都是些什么混账糊涂事儿!若非是家中长辈亲口所说,宁致远是万万不相信自家堂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可事实摆在眼前,宁致远不得不信,难免对宁致高生出些许失望来。身为宁家这一代唯二的男丁,眼睁睁看着宁家一天天的没落,宁致高从始至终选择的就是逃避,只当看不见这一切,只当宁家的前程与自己毫无干系,这些宁致远都看在眼里,却也从未曾怪过他,而是默默地承担起了身为长子的责任,默默盘算着该怎样重整宁家的风华。宁致高的胸无大志,宁致远可以不在意,但他却不能不在意宁致高胡来!
昨儿一怒之下骂了宁致高一顿,宁致远觉得还不够,他还想要同宁致高再好好地谈一谈,不能再放任宁致高迷迷糊糊的厮混度日!
……
宁府几乎是连夜将那丫鬟送往别院去了,太后也是连夜得了消息,太后知道了,连日来一直跟在太后身边儿的斐凝玉自然也知道了。太后问道:“玉儿以为如何?”
宁家的安排斐凝玉心下颇为满意,对着太后也不必隐瞒,直言道:“回皇祖母的话,玉儿以为如此安排较为妥当。那孩子已是弃子,宁家没有将那孩子直接打掉,反而妥善安排了,如此行事,倒也算是心善。”
太后笑了一声:“玉儿,这哪里算是心善?宁家除了宁老夫人是真心想要那个孩子,一房二房的人,哪个不想把那孩子弄死?甚至想着连那丫鬟一起灭口,只不过是碍于宁老夫人的颜面,没有动手罢了。”
斐凝玉摇了摇头,正色道:“皇祖母,玉儿觉得,那丫鬟再怎么得宠,也不过是个丫鬟罢了,若是真有心,多得是法子弄掉她肚子里的孩子,即便宁老夫人再怎么宠着她,也不可能为了个丫鬟去处置夫人。”
“玉儿言之有理。只是,经过此事,宁家后院儿的混乱可见一斑,远比不上你怡亲王府相亲和睦,也比不上京城其他豪门世家秩序井然,整个后宅全凭宁老夫人的心情而定,如此人家,你若是去了,怕是要费不少心神,或许还会受委屈。”
斐凝玉道:“皇祖母所言,玉儿也曾想过一些。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家呢?皇祖母觉得怡亲王府相亲和睦,玉儿也觉得如此,可若是换了侧王妃来,或许便不会这么认为了;京城豪门世家秩序井然,可这些却都有可能仅仅只是表象,面上一派祥和,内里却是勾心斗角;那宁家亦是有利有弊,宁老夫人性情直率,喜不喜欢全在脸上,也不必费心去揣测,若是将来过的好便多来往些,若是过得不好,便少亲近就是,再者,我是堂堂郡主,又有幸能得皇祖母和皇上偏爱,想来只要不犯下弥天大错,那宁老夫人也不会特意来为难我。”
太后似是没想到斐凝玉会说出这番话来,笑容里多了些许欣慰,赞许道:“玉儿能这般豁达便是对了。”
斐凝玉笑得有些羞涩腼腆,这些话她早早地就想好了,从她重来一世决定要再度嫁给宁致远为妻的那一刻就想好了,她要与之相伴一生的人是宁致远,从来就不是宁老夫人,宁家只是他们居住的地方而已,又何苦为了别人伤了他们两人的感情?上一世她不懂,只觉得自己就是对的,那宁老夫人就是不明事理的,非要与她争出个是非黑白,却不知,家务事,从来都是断不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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