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侧王妃离去之后,总管低声道:“王爷,借尸还魂乃不祥之兆,若是听之任之恐怕不妥。【】”
怡亲王背手而立,看着窗外,道:“我明白,只是眼下并不是动手的好时机,凝霜替玉儿挡了一剑的事已经传开,众人也都知道人已经救回来了,皇上和太后也都给了赏赐,若是此时凝霜再有个三长两短,恐怕会损了玉儿的名声。”
这个道理总管自然也是明白的,动了动唇角,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怡亲王叹了口气:“当初在白塔寺的时候,我不该一心扑在缉凶之上,错过了最佳时机,如今,却有些难办了。”
“当初情况紧急,王爷自然要先捉拿了凶徒才是,谁也想不到会发生借尸还魂这种事。”总管想了想,又道:“不若以休养为名,将她送到别院去,日后再做打算?”
怡亲王摇了摇头:“此事玉儿已经知晓,我想看看玉儿的打算。”
总管担忧道:“小姐宅心仁厚,素来不信鬼神之说,更何况那人又有凝霜小姐的大部分记忆,恐怕小姐未必会信了侧王妃的话。”
怡亲王沉默良久,才道:“因着之前落水一事,玉儿如今对凝霜倒是冷淡不少,就让玉儿去决定吧。”
“王爷,那人毕竟是借尸还魂,如今又有侧王妃为她掩护,若是她们想要对小姐不利,小姐防不胜防啊。”
怡亲王冷哼一声:“不过是区区一个借尸还魂的孤魂罢了,若是安安分分继续当好斐凝霜也罢,若是敢有半点歪心,定叫她后悔来到这地方!至于侧王妃,即便有些小心思,也不敢对玉儿下手。你多费些心思,好好盯着她们。”
“是。”
……
斐凝霜自那天被侧王妃揭穿之后,那是真正地乖顺了下来,不管侧王妃派来的那两位嬷嬷如何折腾,都乖乖的配合,努力地学习昔日斐凝霜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乃至一颦一笑,再也不敢去说什么人人平等的话来,连命都保不住了,人权又算得了什么呢?
斐凝玉每日都听着春兰偷偷送来有关斐凝霜的消息,面上却似乎忘了有斐凝霜这个人一般,一心投入到忙碌的新年里,哪怕在拿到宫里赐下的新料子的时候,也不曾提过给斐凝霜留一匹让她做身新衣裳。斐凝玉不提,其他人更不会提,世子妃本就不是个多事的人,如今又一心安胎,自是不会管这事,侧王妃心里有鬼,巴不得大家都把斐凝霜抛之脑后才好。
又过了几天,皇帝在宫里摆下家宴,怡亲王带着一众子女都进了宫,却独独留下了侧王妃,面上说的是让她留下照顾斐凝霜,实际上到底是为的什么,侧王妃心知肚明。怡亲王就是这样,对着心疼的人,那是千百般的呵护,而对其他人,则是连敷衍的样子都不愿去做的,侧王妃恨极了他这一点。
这是斐凝霜再度为人之后过的第一个新年,却是有史以来最冷清的一个新年,在现代社会的时候,即便偶尔因为工作忙碌没法儿赶回家跟父母一起过年,却也能在同城里找到一起庆祝新年的人,再不济,泡在网络里跟天南海北的陌生人胡侃一番也别有一番趣味,哪里像如今这般,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房间里,没有人可以聊天,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想着想着,斐凝霜忍不住失声痛哭,让刚刚来到屋外正打算进去的侧王妃顿住了脚步。悲伤的情绪是最容易感染他人的,更何况在这样一个万家庆祝的节日里,侧王妃也不由想起昔日在娘家时的情形,当初,在得知自己可以嫁入怡亲王府时,是何等的羞怯欢喜。那时候的她,又岂能想到今日这样一个生不如死的局面!怡亲王根本就不碰她,他的眼里心里从来都没有过她!面上她是怡亲王唯一的女人,是这怡亲王府唯一的女主人,可事实上,她却什么都不是!
这一天,侧王妃没有再去压抑自己的情绪,搂着斐凝霜这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孤魂失声痛哭,这一次,两人都没有再去算计着什么,也不再去看对方的情绪,只自顾发泄着内心的酸楚苦闷,这一刻,她们不过是两个可怜的女人罢了。
这一天夜里,侧王妃再度留在了斐凝霜的小院儿,与她同眠。怡亲王在得知这一消息时,只略微一颔首,并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眼里,不论斐凝霜的身体里到底是谁的灵魂,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斐凝玉在不在意。他已经问过了国师,借尸还魂并非都是不祥之兆,也要看那还魂的孤鬼是什么样的,这个占据了斐凝霜躯体的,显然不是恶鬼,否则也不会只是做一些没脑子的事。为防万一,怡亲王还特意请国师来了一趟,在王府里布置了不少小手段。
之后在整个新年期间,侧王妃都在悉心照顾着斐凝霜,除非怡亲王派人来请,否则便不去凑那份热闹,总归在那一家子人在的地方,也没有她这个外人的位置,倒不如与这可怜的孤鬼做个伴儿,说说体己话。
与之相反的,这个新年却是斐凝玉过得最用心也最开心的一个新年,在时隔十余年后,她能重新与所有在乎的亲人一道,欢聚一堂,共度新年!那些遗憾的,悲惨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开心更满足的事了。至于斐凝霜和侧王妃,等新年过后再说也不迟。
……
正月十二,太医院院使之首刘茂德宴请左大名士之长子,同有大名士之称的左柳,左柳携夫人一同前往,刚一进门,左柳的那位美貌大方的夫人就开了口:“大人身上的味道好生奇怪。”
左柳忙拉了夫人一把,冲刘茂德歉意地笑了笑:“内子素来心直口快,还望大人见谅。”
刘茂德自是不会与她计较,笑道:“左公子严重了,素闻左夫人医术高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实不相瞒,这几日在下一直在琢摩一味熏香,夜里也一直点着,所以才染上了些许味道。”
左夫人听后,眉头微皱,鼻尖又吸了吸,仿佛在确定什么,片刻后才道:“可否将熏香与我观看一番?”
左柳这下子是真有些无奈了,他年少成名,却心气颇高,不愿仰仗父亲左穆的名声,曾隐姓埋名长达十年之久,后来有了自己的名声才又回到左家,如此一来二去,等到而立之年都尚未成亲,后来还是一次游山玩水中偶遇一位苗人女子,一见倾心,这才算是了了左穆大名士一桩心愿。
这位苗人夫人娇小貌美,医术高明,心地也好,唯一让左柳又爱又愁的就是那直爽的性子,苗家女子大都如此,却并不适合京城这种地方,然而左柳又不愿意委屈了自己的夫人,是以若非必要,一般都不带夫人出去见客。此次也是因为刘茂德亲自以诚相邀,这才夫妻同来了。
却不料,还不等左柳出声,那刘茂德已经高兴地应了:“我这就去取,还请夫人稍候片刻。”说着,人已经转身走了。
被晾在一旁的左柳愣了一愣,这才摸摸鼻子,笑道:“这刘大人,怕是被那熏香给折腾惨了,往日里可没见他如此冒失。”
左夫人依然皱着眉,正色道:“我在他身上闻到一丝熟悉的味道,如果当真是那样东西的话,难倒刘大人也是情理之中。”
左柳见状,也认真起来:“那东西对人有害?”
左夫人点点头:“那是我们苗疆专门用来喂蛊虫的药,很稀有,只有苗疆圣地才会大片种植。”
两人说话间,刘茂德已经取了熏香出来,毕恭毕敬递到左夫人的跟前,自从年前怡亲王将这熏香送来之后,他就一直在研究其中成分,绝大部分都已经确定,却有两种香气始终无法辨认,期间他也问过其他院使,几乎无一人能确定那两种香气。眼看着正月都快要过去一半了,刘茂德有些着急,所以才请了左柳和左夫人来府上做客,希望能请左夫人帮忙看看。
左夫人也不客气,直接接过熏香细细闻起来,又让刘茂德拿香炉来点燃了些许,片刻后,面色凝重道:“这熏香中加了月光草的两种果实。”
“月光草?同一植株有两种果实?”
左夫人道:“是的,一株月光草只会开一朵花,结三枚果子,果熟花落,果子有两色,黑色的果子为剧毒,白色的则为解药。这熏香里面,就同时加了黑白两种果实。”
刘茂德顿时变了脸色,左柳忍不住问道:“既然两种果子都有,剧毒和解药相生相克,应当无害才是。”
左夫人摇摇头:“不是的,就算相生相克,那也有前后顺序,先中毒后解毒,虽不致命,长此以往,却是伤身伤神。”
这一下,三人都知道这熏香的厉害之处,左柳和左夫人不知道这熏香来历,刘茂德却是一清二楚,顿时脸色一片苍白,这熏香,可是当年怡亲王妃亲手调制的!送到太医院鉴定是否无害的时候,他也在场,若当真如左夫人所言,那他们整个太医院都要承担怡亲王的怒火,甚至可能遭灭顶之灾!因为,不论是昔日的怡亲王妃,还是如今的永乐郡主,都是日日都要点这熏香入眠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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