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卑分明

  被刘嬷嬷带走的时候,春兰和蕙兰的脸上满是震惊和恐惧,她们原本以为自己这次所犯下的过错,最多就是被郡主打一顿,再罚些月钱,却没想到居然就这样被扔给了刘嬷嬷!别看刘嬷嬷在郡主面前是慈眉善目,对待丫鬟们却是极其苛刻的,这王府里的每一个丫鬟都见识过她调、教人的手段。【】******$百+度+搜++小+说+网+看+最+新+章+节****

  春兰和蕙兰更是自幼便在刘嬷嬷的手底下长大,早就对她那层出不穷的手腕刻骨铭心,如今,因为犯了那样的过错而被郡主丢弃,可想而知回去之后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光是想想,两人就吓出了一声冷汗,当下顾不得会不会再度触怒郡主,挣扎着就要向郡主求饶,却在张口的瞬间被拉着自己的嬷嬷捂住了嘴,随即,便看到刘嬷嬷冷冷扫视过来的目光,两人腰身一软,再也不敢有分毫的动作。

  斐凝玉自顾吃着点心,对春兰和蕙兰的祈求视若无睹,一旁候着的寒兰目光微闪,素来清冷的面容也露出一丝不忍,她与那两人是一同长大,即便有时意见相左,却也决计不愿看到她们落得如此田地。垂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握紧,心里挣扎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跪到斐凝玉的身前:“小姐,请恕奴婢斗胆。”

  “怎么,你想为她们二人求情?”

  寒兰心头一紧,却仍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是,春兰和蕙兰自作主张固然该死,却也并非是为己谋私,这些年对小姐更是忠心不二。奴婢斗胆,请求小姐就绕了她们这一回吧!”

  斐凝玉轻笑了一声:“她们当真没有为己谋私吗?”

  寒兰顿时浑身僵硬,郡主居然都知道?春兰和蕙兰这几年私下里确实是捞了不少油水,原本还想拉她一起的,只是她不愿,她一出生就被送进了王府,这一生都是要服侍郡主的,金银于她而言都是身外之物,更何况,无论是王爷还是郡主,都不曾亏待了她,何必再去为难其他下人。为了此事,那两人还与她疏远了不少,现在看来,她当初的决定果然是明智的。

  “别忘了,这是谁的院子,她们又是谁的人。”斐凝玉的语气淡淡的:“你如今还能跪在这里跟我求情,是因为你知本份。”

  寒兰磕了个头:“是奴婢越矩了,奴婢知错,请小姐责罚。”

  “为多年姐妹求情,你没有错。我让刘嬷嬷把她们带回去,却也并未接受其他的丫鬟,她们总还是能回来的。”

  “小姐宅心仁厚,是奴婢误会了小姐!”

  斐凝玉不再出声,目光看向窗外。曾几何时,她也喜欢那些漂亮又聪明的丫鬟,觉得有这样的人在身边伺候着,日子能过的更舒心。可重来一世,她却觉得,比起那些个两面三刀、自作聪明、恃宠而骄的,还是墨兰和香菊这等老实本分的好啊。至少,她们懂得感恩,也明白自己的身份,不会也不敢,时刻都想着爬上自家仪宾的床,妄想一朝飞上枝头,却又不想想,麻雀焉能与凤凰比肩!

  ……

  第二天一早,斐凝玉正思量着寻个借口把香菊从世子那儿带回来,却没想刘嬷嬷居然把人又送回到她跟前,原来她压根儿就没把香菊交给世子。斐凝玉着实有些意外,随后才知是怡亲王的意思。

  斐凝玉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缘由,世子妃怀孕乃是大喜,即便丫鬟们犯了过错也该从轻处罚,免得见了血不吉利,更何况,她都已经处置了香菊,素来疼爱她的怡亲王自然不会为了个丫鬟让她不开心。再说,一宿的功夫,也足够问出些什么了。

  思及此,斐凝玉微微一笑:“辛苦嬷嬷了。”

  刘嬷嬷到底年事已高,一宿未眠,眉宇间有些掩不住的疲态,听到斐凝玉的话,露出宽慰的笑容:“能为小姐做事,是奴婢的福气。”

  斐凝玉也不多言,抬手自发间取下一枚簪子:“听闻嬷嬷的女儿就要出嫁了,这枚簪子,拿去给她添些彩头吧。”

  刘嬷嬷满脸惊喜:“奴婢替小女谢谢小姐!”

  待刘嬷嬷离去,斐凝玉这才看向香菊,表面看是与昨日无异,只是眼神却变了,显然昨儿被带走之后过得并不好,斐凝玉心下微叹:“从今儿起,你便是我底下的丫鬟了,该做些什么,寒兰和墨兰会告诉你的,先下去吧。”

  “是,小姐。奴婢告退。”香菊的声音细弱蚊虫,仔细听还带了一丝颤抖。

  还不等斐凝玉歇息片刻,便有丫鬟禀报,说是侧王妃到了院外,斐凝玉微微蹙了蹙眉,却还是站起了身,让墨兰为她更衣。

  “玉儿见过侧王妃。”

  侧王妃原本正看着屋外盛开的梅花,听到斐凝玉的声音,转头快步走过来,亲昵地拉着她的手,笑道:“郡主可好些了?”

  斐凝玉微微垂下眼帘,遮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恨意,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有劳侧王妃挂心了,玉儿的身子好了许多。”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开口闭口便是侧王妃,即便不喊母妃,连姨娘也不愿喊一声的么?就连那才嫁进王府的世子妃都能喊斐凝玉一声小妹,她这个当姨娘的居然还要喊她郡主!明明她才是这怡亲王府的当家主母,却连个丫鬟下人都没法儿随心调动!如此不公的待遇,她却只能忍受,只忍到心头滴血!

  侧王妃的心里说不出的恼怒,面上却笑得愈发的温柔亲切:“那便叫我放心了。我听说昨儿春兰和蕙兰惹恼了你,你把她们都打发出去了,现如今身边儿就只有墨兰和寒兰两人伺候着,会不会太少?不如我再送两个人过来?”

  斐凝玉抬眼笑道:“哪里只有墨兰和寒兰两人?这院子里不都是丫鬟么?”

  侧王妃眉梢一跳,啧了一声,道:“那些丫鬟哪里比得上春兰和蕙兰?”

  斐凝玉幽幽道:“说来也是,春兰和蕙兰是母妃当年亲自给我挑的,除了寒兰,也没有别人能比得上了。”

  侧王妃只觉得心尖儿被扎了一针似得,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撑不下去了,她暗自吸了口气,转向一旁陪着的墨兰和寒兰:“你们两个,要好生伺候郡主,若有半点怠慢,春兰和蕙兰就是你们的下场!”

  墨兰和寒兰躬身应道:“是。”

  斐凝玉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道:“不知侧王妃可还有事,玉儿刚刚吃了汤药,觉得有些困顿。”

  侧王妃如今也没心情再去嘘寒问暖,笑道:“那我便不打扰你休息了。”

  “玉儿恭送侧王妃。”

  侧王妃走出两步,似乎突然想起什么,转身道:“凝霜这几日被罚闭门思过,心里却记挂着郡主,不知郡主可还愿意见她。”

  “侧王妃若是想让凝霜妹妹来,玉儿自然是愿意见她的。”

  侧王妃笑着转身离去,却到底没有让斐凝霜过来,斐凝玉自落水之后,性情有了几分变化,她暂时还摸不清,不想让斐凝霜再去坏了事。斐凝玉自是求之不得,她如今是完完全全地不想看到那个人。

  斐凝玉的这番变化自然没能逃过怡亲王和世子的耳目,两人见她终于不再把斐凝霜当亲妹妹般看待,心下都宽慰了不少。

  世子妃自诊断出怀了身孕之后,便被世子禁了足,府里任何地方都可以去,却独独不能去见斐凝玉,怕被过了病气。世子态度坚决,世子妃也无可奈何,只得每日做了羹汤,让丫鬟送到玉環轩里。

  如此又过了几日,斐凝玉的风寒终于是好了,连日来的悉心调养,也让她的气色红润了不少,御医松了口气,整个怡亲王府也都松了口气,世子妃最是欢喜不过:“后天就是十五了,我想去城外白塔寺还愿,不知小妹愿不愿与我同行?”

  斐凝玉笑道:“大嫂金口一开,小妹哪敢不从?只是,大哥肯让你出门吗?”

  世子妃道:“还愿是大事,他岂有不同意的道理?”

  斐凝玉想了想,道:“既然大哥同意了,我自是愿意与大嫂同去的。只是,后天正逢十五,去白塔寺的香客想必会有不少,大嫂如今有孕在身,还是稳妥一些的好,不若我们明儿就过去,如何?”

  “还是小妹的思虑周全!”世子笑着走进来:“十五那日香客太多,换做明日最合适不过。”

  世子妃有些迟疑:“明儿去,会不会不太好?”

  斐凝玉道:“还愿不在日子,而在心诚,大嫂有孕在身,却不辞劳苦去城外白塔寺还愿,这份虔诚已是难得。”

  世子也在一旁努力游说,比起十五,自然是明儿人少的时候最合适!眼下临近腊月,又恰逢三年一度的官员调动,朝中政事繁忙,就连平日里最是散漫的怡亲王都被皇帝抓进宫里不放,更遑论他人,即便世子有心想要空出一日陪爱妻去一趟白塔寺,也是有心无力。

  世子妃明白世子的心意,当即也不再坚持,点头道:“那便明日吧,我等会儿就去准备明日还愿的东西。”

  “还是我来准备吧,这次落水,我死里逃生,也应当感谢佛祖保佑。”

  ……

  等到第二日一早,一同出行的除了斐凝玉和世子妃,竟然还有侧王妃和斐凝霜,斐凝霜依然是一副娇弱的模样,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斐凝玉,好似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似得,面前这张脸,和十年后飞扬跋扈的那张脸,相互交叠在一切,只看得斐凝玉一阵气血翻滚。

  世子妃似乎察觉到斐凝玉的心绪不宁,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待她抬起头后又冲她安抚般地笑了笑,这才道:“因着云渺身子不便,世子特意将马车改作轿子,路上怕是要费不少功夫,侧王妃若是不介意,那便一同去吧。”

  侧王妃笑道:“世子当真是心细体贴。只是走得慢了些罢了,我便与你们一同去吧。”

  世子妃笑着应了,同斐凝玉一道坐上舆轿。侧王妃见她们没有邀请自己,只得默默咬着牙,带着斐凝霜坐上舆轿后面的马车。眼看着舆轿从正门走出,车夫才赶着马车从侧门出去。

  即便侧王妃是堂堂王爷的妾,是郡主和世子妃的长辈,出行之时,却仍然要走在她们的身后,只因她是侧王妃,不过区区三品,哪里比得上生来便被皇上亲笔赐予了“永乐”封号及正一品的斐凝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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