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她的存在,即或是这种并不存在的存在,他也认为是触目惊心。【】生前,她挡他的路,死后,她还挡他的路。哼嘴角那残酷的下垂纹变得更明显了。

  叶珊问:“她不是个烈士吗”

  “据说是。”

  “为什么说据说是”

  “现在是重新估价一切的时代;旧的价值观念不灵了。”

  “可以挪到烈士陵园里去嘛”叶珊说:“她不该挡着人们的生活。”

  “不是那么简单的,总有挪不进烈士陵园的苦衷”

  “是吗”那时候,人们的鼻子特别敏锐,叶珊从那闪烁其词的后面,嗅出来一些古怪的气味。当时,由于怀疑成为癖嗜,否定就是真理,所以对神圣准则的破坏,对崇高理想的亵渎,对英雄前辈的诋毁,成了一种时髦的空气。尤其是曾为这个制度,为这个社会奔波跋涉,流血流汗的同志,一古脑儿全成了革命对象。因此,在像叶珊这样的天真头脑里,仿佛所有的一切,特别是过去的,都是属于被告席上的东西。于是她向王纬宇提出了一个问题:“你敢不敢跟我讲讲”

  “有什么好讲的呢”他站在芦花的坟头旁边,手不再冰凉和震颤了,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时间是最好的镇静剂,而忘却是比吗啡还要灵验的止疼药。

  叶珊说:“提供一些关于她的情况。”

  “那可说来话长呢,甚至还牵扯到你”

  “我”

  “对的,假如你有兴趣,你到北岗的谜园找我来吧”

  去这个幽雅的小招待所,假如不愿顺公路走嫌远的话,一般地都是径直翻过那道小山岗,穿过烈士陵园,就可以来到在林木环抱着的园林建筑物里,能够住进谜园的人物,自然都是首长之类的贵客。叶珊虽是石湖县人,还有生以来头一回踏进由荷花池,太湖石,曲壁回廊,亭台楼阁组成的府邸。那正是一个新旧交替的年头,例如江海之类老客人,失去了住的资格;而暴发户们刚露头角,还抱着最初的谨慎,比较不那么忘形,也不太好意思来住,偌大庭院,只有犯了痔疮的王纬宇独自休养。

  水榭静悄悄的,静得连养来专供首长垂钓的鲫鱼,浮在水面上吧唧嘴的声音,都可以听到。

  “真幽静,简直是世外桃源”

  “不,叶珊,没有桃花源,只有避风港。”

  她笑了:“你是逃避现实斗争吗”

  “是这样,叶珊”他胡乱甩着鱼钩。“我不能伤害朋友,明白吗也许这是我们多活几年的人,必然会有的精神包袱,你知道我和于而龙有四十年的交情,我缺乏你们年轻人的把皇帝拉下马来的勇气,把手举起来打他,所以”

  “那你究竟认为于而龙是好呢还是不好我对他很感兴趣,想了解了解他。”

  “要依我说,当然是好的了,也许在你眼里,就不见得是好的了。”

  “为什么我不理解其中的奥妙”

  “那让我从头讲给你听,许多许多年以前,石湖上有个出色的渔民小伙子”

  “于而龙”

  “我给你讲的是故事。”

  “好吧,我不打断你”

  “同样,还有一个出色的船家姑娘,她爱上了他,下了订书,交了聘礼,换了庚帖”

  “庚帖”

  “那都是封建的婚姻契约,谢天谢地,如今你们再不受那种约束了。”

  “是不是纸上写着姓名年月日,还有吉庆话的字帖”叶珊坐到他身边来问。

  “是的,但那有什么用呢所有不幸的爱情,都是由于第三者的介入呀”王纬宇说起这些话,是挺能打动人心的。

  “那么这个第三者是谁”

  “一个女性介入了他们之间。”

  “谁”

  “我不说你也该明白了。”

  “哦,原来是她”

  “而且她是抛弃了另一个人,爱情有时是很无情的。”

  “那是谁”

  “就是那个渔民的哥哥。”他叹了口气。“他和那个船家姑娘一样,都是不幸的牺牲品。而他,死得更惨,浑身巴着无数的蚂蟥,那次地下党委会,直到今天,也不知是谁出卖的。反正,这一来,那个厉害的女人,得以放手大胆夺取她想要夺取的那个渔民了,于是,可怜的船家姑娘”

  “哦原来如此”她站了起来。

  “其实,我是不善于讲故事的。”

  “谢谢你,我终于懂得了许多,原来,我想象革命是一桩多么神圣纯洁的事业,现在”

  “都是人么能逃脱人的本能吗英国的达尔文,创立了物种竞存学说,强者生存,弱者淘汰,是自然规律,两者之间的争夺是残酷的,出卖算得了什么,只要能战胜对方。原谅她吧何况已是过去的事情,历史嘛就让它原封不动地保存在那里算了。”

  她哼了一声,也不告辞,走了。

  他望着叶珊的背影,心里想:“她假如不是四姐生的,该多好”他掰着指头算着从阴历的除夕,到十月初一,正是生命从形成到诞生的一个周期,难道真是自己的骨肉然而,她是多么迷人哪他想起他种的那株美人兰,扑鼻的清香,雅致的风韵,羞涩的情调,娉婷的体态,多么像这个脉脉多情的少女啊

  过了几天,她兴奋地跑到谜园,僻静的人迹罕至的水榭,响起她欢乐的笑声:“终于查出来了”

  “什么看把你高兴的。”

  “我们从公路设计图上,找到了江海做下的手脚,是他命令公路改道的,推翻了原来经过三王庄的设计。”

  “应该找他本人对质。”

  “他承认,说是为了保护那棵古老的银杏树。”她笑了,那神态让王纬宇看了心都发痒,多么富有诱惑力的精灵啊他拚命忍住自己,保持住一定距离。“还有,江海也说不清楚,那次地下党委会到底被谁出卖的事。”

  王纬宇说:“我学过几天法律,一般地讲:当事人无法排除别人对她的控告事实,又提不出足够的证据,证明她未曾犯罪。那么,她就是个涉嫌犯,在无新的发现之前,当事人应该认为是个有罪的人。”

  “那么她是”

  “究竟是什么性质的问题,要从路线斗争的角度来看。有这样的情况,她未必想出卖同志,但客观上达到这个效果,你能说她不是叛徒吗爱情蒙住一个人的眼睛,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那你应该参加三王庄的批斗大会。”

  “叶珊,要是你的追求真理的勇气,无私无畏的精神,天不怕、

  地不怕的革命劲头,能匀给我一点就好了。理智上,我知道你做得对,百分之百的正确,造反有理嘛我完全应该支持你,可在感情上,我缺乏你的坚强,终究我和他们有着不是一刀能砍断的联系,请原谅我的软弱吧”

  “你可真够矛盾的了。”

  “别笑话我。”

  “我把你看做我的朋友。”

  “谢谢你给我的光荣。”

  甚至一直到今天,叶珊也不知道那天三王庄的大会,他是在场的。不过,当时,王纬宇不曾露面,而是坐在高门楼那座花厅里倾听会场上的动静,因为高音喇叭的声浪,压倒了石湖的波涛,什么都听得清清楚楚。大概自从高音喇叭这个事物问世以来,从来也没有像在我们这片国土上,得到如此广泛的应用,尽管我们不是一个电力相当丰裕的国家,但可怜的买买提、王小义却不得不从早到晚地唱。王纬宇坐在他父亲常坐的椅子上,在那透过五彩镶花玻璃的阳光照射下,他脸上也是五颜六色,捉摸不定的样子。陪着他的王惠平惟一幸免不受批斗的县委成员,弄不懂他的纬宇叔究竟是为解救江海,还是加重他的痛苦他说:“不就因为芦花的坟吗那就挪掉算了到底死人要紧,活人要紧”

  “不合适吧将来于而龙”

  “于而龙还有将来吗”

  于是,王惠平心领神会,略一布置,紧接着,连掌握着会场的叶珊,也不晓得怎么突然出现了挖坟的举动。她也不知如何是好,然而,如同一部失去制动能力的车辆,现在,谁也无法控制,只好由着性儿开下去了。

  有些好大喜功的人,总是爱把不是自己的功劳,看成自己的。也许最初还不敢那么确信,慢慢地,自己给自己合理起来,最终就深信不疑自己是创造那段历史的主人了。叶珊虽然不想揽功,但经不住大家一再夸赞,尤其是王纬宇和王惠平,夸她怎么会别出心裁,琢磨出这样一个最最革命的行动,真叫人敬佩小将是多么可爱。她起初不相信这是她的智慧,可伙伴们都恭维她,推崇她,于是,年轻人的脑袋瓜发热了,恍惚觉得是自己喝令江海他们去挖芦花的坟的。是她自己,因为除了她,还能有谁

  但是到了后来,挖坟的举动,受到了广大群众无言的谴责,尤其是她妈妈又是烧香、又是磕头,祷告菩萨神灵把所有灾难都降临到她身上,由她来承担女儿的过错。叶珊后悔了,可是,她又缺乏涎皮赖脸的本领,干脆不认账,一推六二五本来不是她的账嘛但她却宁可走赎罪这一条路,有什么办法有的人连本属于自己的错误和罪恶,还想方设法地解脱与推卸呢可她倒去替别人承担过失,整天在湖上漂泊,为鱼类的生存奔走,赎那永远也赎不完的罪。

  那一天,当那块殷红色的石碑被扳倒,矮趴趴的坟墓被扒开,朽烂的棺木像风化了的石头,徒有木材的外形,轻轻一磕,就化为粉末的时候,叶珊的不幸日子就开始了。

  她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二十岁的女孩是和死亡这类事物无缘的,可是,除了那些手持铁锹挖墓的地、县干部外,她是站得最近的一个人。在翻开来的潮湿阴冷的泥土堆里,蠕动的甲壳虫,逃跑的乌梢蛇,惊慌蹦跳的癞蛤蟆,使她心惊肉跳,尤其是那形容不出的恶浊气息,阵阵袭来,刺鼻钻心,使她头晕目眩。特别是会场秩序完全乱了,好奇的人过来看热闹,但绝大部分群众都陆陆续续散了,有些老年人,在走出会场后,轻声呜咽地哭了,那哭声夹杂着骂声使她烦扰不安。她奇怪为什么别人听不见,或者听见了不往心里去但她很想去问个究竟,搬掉了挡路的石头,为什么倒要哭泣为什么竟然骂街然而她不消问了,她从那些无言的群众眼里,看出了倘不是她办了一件缺德的事,就是这个被挖墓毁尸的新四军女战士,在人们心里埋得太深了。因此,她无法控制住自己,勉强支撑着,连她自己也不记得是怎样从三王庄过湖回到县城的。

  她就是从这一个不幸的日子,向原来那个天真无邪的叶珊告别的。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生命史上的转捩点,日期也许记不真切了,但那一天却永远在她记忆里长存。

  回到县城,她蹒跚吃力地爬上北岗,叶珊自己都诧异:为什么要去谜园难道她需要慰藉,需要鼓励不,她需要镇静,需要安定。特别当她穿过烈士陵园的时候,她看到那些高高矮矮,大大小小的石碑,似乎每一块石碑,都像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她,并且瞪大眼睛询问:“你是挖坟的吗”那些在墓道里栽着的长青松柏,也飒飒作响地问她:“你是挖坟的吗”

  叶珊不怕鬼神,但是那些虫子啦,蛇啦,又在心口扒着挠着,恨不能连肠带胃都吐出来,心里才能轻松一些似的。而且,更使她恐惧的,似乎那个被挖了坟的女人,在蹑手蹑脚跟在她身后,轻声细语地追着问她:“你是挖坟的吗”

  她害怕了,要不是迎过来的王纬宇,她非大叫起来不可。其实天色还亮,石碑上的字迹,清晰可辨。呶那不是写着么看,鲜红鲜红

  **员赵亮之墓

  那一笔潇洒的行书,是老夫子的板桥书法。王纬宇认得出来,叶珊自然不晓得,不过,总算好,此刻她不那么紧张和心里难受了。

  王纬宇其实和叶珊同时到达县城,他的吉普车快,回到谜园,折回头来迎接叶珊。因为他在路上,已经看见那娇俏的身影,在往北岗上爬着。现在寂寥恬静的陵园里,在灰蒙蒙的薄暮里,只有他和那个突然变得软弱的女性,慢慢地踱着。

  叶珊向他颠三倒四地说着挖坟的细节,根本不去注意,这个她崇拜的人物,那异常的激动。尽管他装得很平静,但眼里的光彩却表明内心在交战,只有猎人在等待瞄准扳动枪机时,才会有这种外松内紧的神态。

  今天,他还是多少年来少有的愉快,不错,他挖过他老子的坟,今天,又挖掉芦花的坟,但他绝不是报父仇,那只不过是偶然的不算牵强的巧合。主要的,是搬去了心灵上的一块石头,她是于而龙的精神支柱,只有在最坚实的柱脚下,把基础松动,那巍峨的石柱才能倒下。那么说,下一块石块,将要来搬那块骄纵的、不可一世的于而龙。仗要一个一个地打,路要一步一步地走。“王纬宇,挂起风帆吧风向变得对你越来越有利啦”

  他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地揽住那个年轻姑娘的腰肢,也许他过分集中精力在脑海里与假想敌在较量,谁知那个年轻姑娘拒绝过没有躲闪过没有反正此刻那软软的纤腰在他的膀臂里。也许天色渐渐重了,陵墓里那特有的阴沉气氛,死亡气氛,生死异路的气氛,使得年轻的女孩子害怕,反而依偎过来一点。他的心,那颗野兽般吞噬之心,陡然间增大了。

  王纬宇对于女人,从来是搞突然袭击的能手,在这昏暗的暮色里,在这阒静的陵园里,那正是再也找不到的机会。他正想抽冷子紧紧搂抱住这个年轻姑娘,只要突破这一关,她就得听他的摆布了。但是,忽然间,他觉得墓碑上,那几个板桥体行书跳了出来,红灿灿地

  **员赵亮之墓

  他吓出了一头冷汗,其实已经黑得看不清字迹了,可能是神经作用,也可能刚才看过的印象太深刻,以至,他似乎在每一块墓碑上,都好像能见到通红通红的八个大字:

  **员赵亮之墓

  王纬宇吁出了一口气,作为一个人的良知,又恢复了过来。随后,把搂在叶珊细腰上的胳臂松开了,回到了谜园。“天哪”他谴责着自己:“我怎么做出这种逆伦的事”

  随后,他第一次像父亲那样,请招待所小食堂着意烧了两只拿手的小菜,他和她一起就餐。在饭桌上,给她碗里夹了许多好吃的,像哄小孩似的劝她放开量吃。

  但是叶珊却咽不下去,并非菜不可口,更非王纬宇的盛情她不领受。不是的,只要她一想起甲虫、蛇,她就止不住地反胃想呕吐。

  然而,她又敌不住王纬宇的劝诱,那个在酒席宴上,甚至最老练的酒鬼,都会被他灌得磕头作揖告饶的海妖,使得年轻姑娘不但强咽,而且还喝了两口。但一回到水榭那王纬宇的高级房间里,哇的一口,全吐了出来。

  “你怎么啦”

  “不晓得。”

  “不舒服啦”

  “有点头晕,恶心。”

  “给你找点药吃吧”

  他记得自己提包里装有一点旅行用药,例如晕海宁之类,哪想到翻来翻去,一瓶进口药滚了出来,他大吃一惊,什么时候忙得晕天倒地,把给老徐夫人搞的这种性兴奋剂,裹带出来了,幸亏是外国字,要不可得丢尽脸面啦

  当他回过头去,那个女孩子正仰脸躺在沙发上,抚摸着洋溢着青春美的丰满乳胸,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呕吐反射,那模样,那神态,使他回到多少年前,在一个漆黑的夜里,是怎样走近游击队当时惟一的女性草棚边,打算在开小差之前,把那个生病的女人搞到手,然后再干掉。那个女人和眼前躺着的姑娘一样,丰满的身体散发着诱人心醉的芬芳,尤其是那张漂亮的脸啊怎么可能属于那样一个铁石心肠,杀人不眨眼的女人呢

  叶珊肯定不能像那个复仇之神,死命地喊叫。那张银盘似的脸,那双泪盈盈的眼,肯定是对他充满信赖与敬意的。这是一座不设防的城市,强盗的眼睛红了。

  王纬宇盯着她,人的良知被兽性的**挤在一个角落里,而在那一小块尚未沉沦的孤岛上,还有那个被芦花割掉头颅的王经宇,在向他宣传:“那些船家女人,是惯于栽赃的,把不是你的孩子,硬说成是你的。”

  于是,他打开那瓶进口药,撬掉软木塞,倒出两粒用胶囊装着的药,送到她跟前。

  并不是每个少女,都像柳娟那样,带着一把防身的匕首,而且,在这方面,王纬宇要比一百个高歌加在一起还高明,叶珊休想逃脱这只可怕的魔掌啦

  那天夜里,下得好大的雾啊

  在那几乎是噎人的浓雾里,一艘小舢板正悄悄地往三王庄方向划去,船上只有一个年老的妇女和她脚下卧着的一条狗,以最快的速度,尽量不弄出大的响动,在石湖里行进着

  倘若不是浓雾,不是害怕独自从陵园经过,叶珊也许就告辞,离开这个道貌岸然的禽兽了。现在,只好留下来,听他大讲特讲第一次上战场的经验,尤其是第一次杀死敌人的经验:“那是完全正常的现象,不足为奇,属于一种生理本能上的厌恶,慢慢就习惯了。你知道不,我参加游击队以后,第一回参加的战斗,就是攻打你今天去的三王庄。那时,我们非常缺乏武器,即使有枪,子弹也不充裕,大部分时间得靠接近敌人,进行肉搏战。我一上阵就被一个保安团死命缠住,他认识我,我也认识他,他想活捉我去立功,我想夺他的三八大盖。我们拚个死去活来,他力气大终于占了上风,把我扭住,并且押着我走。就在这个时候,飞也似的跳过来一个人,举起一把柴刀,从我头上砍过去,只听一阵风响,那个抓住我的保安团,脑袋开了瓢,正好,不多不少劈掉了二分之一,那红的鲜血,白的脑浆,喷了我一脸,差点把我吓晕过去。一只未砍掉的眼睛,居然还瞪着我。说实在的,那种场面是相当恐怖的,我以为我大概也死了,那个人踢了我一脚,把柴刀朝我一扬,吓飞的魂灵才回来”他一口气说了许多的“我”以后,叹息地回忆着:“当时,差点连肠子心肝肺恨不能吐出来,那个女人,半点同情心都没有,骂了一声出息,转身投入战斗中去了。”

  “女人”

  “对的,就是你今天挖掉坟的那位”

  “她”

  “不错,她不止一次救过我的命,可是感情不能代替政策,按我个人,可以感恩戴德,但是”他不往下说了。

  “但是什么”

  “一个叫做需要,一个却是原则。”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什么叫做需要”

  “那让我来告诉你吧”他猛然间趴过去,几乎不容对方反应,就把身子压在那个可怜的姑娘软软的肢体上,那冰凉的爪子,粗野地探进她胸怀里去

  雾越来越浓密了,当那艘小舢板贴近三王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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