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万明道人在张御安排之下,拣选了百名修士和两百名弟子,准备率领这些人前往灵关,替换范澜、齐武等人。
万明道人趁张御看名单的时候,出声言道:“齐羽道友托我问一下玄正,会如何处置惠元武?”
张御道:“从天机部交代的情况来看,惠道友身上的确有改换他意识的后手存在,不过这些东西现如今都已经被销毁了,那么我们也不必为难他,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不能在洲域之内活动了,就让他守在域外吧,这样对他对同道都好。”
天机院控制惠元武这类造物修士的手段并不比霜洲高明到哪里去。
他们只是在造物人血液之中注入与其共生的微小生灵,在必要时便可通过这些东西来侵蚀寄主原来的记忆,而后再给其一个十分简单的命令,实际上这个人就算能活下来,也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而且从造物人自我认知被摧毁的那一刻,除了他的身躯还在,原来的那个人就已经不存在了。
但是要让那些生灵发动,引动的器物则需要在一定的距离之内,并且要事先有所准备,这也是为什么在搜查造物替身时,很多造物替身从头到尾也没表现出任何异状,也没有做出反抗的举动。
万明道人道:“齐羽道友还拜托我请问玄正,惠道友一直不知他自身是造物人,而造物之事既已了结,那此事可否不告知他?”
张御否道:“此事惠道友也有知悉之权,我们不该瞒着他,惠道友虽是造物人,可他也是修道人,他心志坚定,我信他能守住己心,而且每一个造物人都该录名造册,惠道友也不能因此例外。”
万明道人道:“我明白了。”
实则他对造物人一直以来的态度就是能摧毁就摧毁,不过这是在造物人威胁到玄修的存在和洲内安全的情形下,若是造物人没有什么威胁,那在他眼里就是一种工具罢了,若不是齐羽是他最重要的助手,拜托他来问此事,那他对此根本不屑去理会。
张御将名单放下,道:“名单我看过了,就按万明道友的安排,灵关另一端有可能寻得其余天夏设立的驻地,万明道友到了那里,需设法多加留意。”
万明道人道:“在下记下了。”
张御点头道:“那万明道友就照此下去安排吧。”
万明道人抬袖一拱手,便就告退出去了。
在他走后,一名弟子走了进来,躬身禀告道:“玄正,蒙监御使方才从两府回转,说是想请玄正去后院赏花。”
张御道:“我知道了。”
他收拾了一下案上的文书,从后堂出来,往后院过来,还未达到花苑,便闻得阵阵飘来的桂花清香。
蒙严的一名亲信役从正在苑外等候,见他过来,忙是恭敬一礼,将他迎入进去。
蒙严在一个间精致的石亭之中坐着,望见张御,起身见礼,道:“张玄正。”
张御与他见过礼后,在一侧石凳之上坐下。
蒙严看着满园金黄的桂花树,感慨道:“一转四十多年,这些桂花树还是检正司初立之时我亲手栽种的,而今已是香飘十里。”
目注那金色的桂花许久之后,他转首过来,道:“两府那边结议已出,下来准备将这件事情上报玉京,我身为监御使,这样的大事,自需亲往玉京呈报,接受诸位大摄的问对。”
他从袖中将一封报书放至石桌上,道:“此是两府最后议书,还请玄正过目。”
张御拿了过来看了看,这议书之上大致概括了造物人之事,令他微觉意外的是,这上面直言不讳的提到了疑有上层修士插手,差点致令青阳两府因此生乱,并且要求玄廷对此进行彻查。
观此言语,他们倒是没给玄廷丝毫面子,而且下面还把搜罗来的证据条目都是列在后面,表明自己是据实而报了。
蒙严今日似是格外放松,一改往日的严毅作风,笑了笑道:“玄正,青阳两府也并非是当真耿直,而是不如此做玉京便要追查两府之责了,而这封报书也不会当真递到玄廷手中,只会在玉京几位大摄手中被留止,最后送去玄廷的当是玉京另行拟定的文书了。”
张御道:“蒙使君以为,玄廷这一次当会如何处断?”
蒙严呵呵一笑,道:“秉公而断罢了,不说那造物修士,就造物替身,也是不得人心之举,我虽非是玄府中人,却也知道此事几无有再反转的道理,我若料得不错,等报书上去后,玄廷必会下谕褒奖张玄正。”
张御微微点头,蒙严这结论与之前恽尘所言相差不大,他看了一眼蒙严身前的桂花茶,道:“蒙使君这次也要回玉京?”
蒙严感叹道:“是啊,以往往来道路不通,老朽与洲牧一般,在位置之上一坐就是六十余载,如今北去之路已然洞开,我又何必眷恋于此位之上呢?
我与洲牧都已是年过百岁之人了,这次回去,也不会再外放任职,至多当一任幕公就可回去颐养天年了。”
张御道:“使君何时动身?”
蒙严道:“再有半月时日,洲牧会稍晚一些,恐要等我上报奏书之后,玉京的新任洲牧到来,方才会离任。”
张御看了看手中议书,道:“两府文书既然已是备妥,那便据此上禀,我玄府也当递书去往玄廷了。”
蒙严听得此言,知他对此议书并无异议,他神容一肃,道:“张玄正放心,老朽会盯好此事的。”
此事议定,两人下来不再谈论公事,而是赏花品茶,谈论一些各自以往的见闻,待得天色渐晚,才各是告辞别过。
张御回去之后,立刻拟了一封文书命人送去玄府,让恽尘尽快赶来。
两府议书既定,那么他们下来当是把事先商量拟定的好奏书正式报奏玄府了。
望州高平郡,连山居。
段能满满的把自己塞在座椅里,自东庭到青阳已是过去三年有余,他身量非但未减,看去还富态了一大圈,总算他长的眉清目秀,皮肤也白,又穿着一身大红福团衣,故是看着倒是十分喜庆。
王薄则是坐的对面,三年多的历练,原本眉宇间的轻佻已经不见,而且他唇上蓄起了胡须,看着颇是稳重了许多。
此时两人都是伸长脖子向窗外张望,段能嘀咕道:“郑兄怎么还没到?今天可是我们特意为他准备接风宴啊。”
王薄拿折扇一点他,笑道:“我看段兄是馋这里的一桌好菜了吧?”
段能看着桌上的好肉好菜,喉头动了一下,随后一巴掌拍案上,道:“馋也馋,盼也盼!越是馋,我越是盼!”
王薄被这他歪理逗笑了,拱手道:“佩服,佩服。”
这时一个役从自外进来,喊道:“来了,来了,两位郎君,郑郎君到了。”
他话音落下,郑瑜小郎君已是自外走了进来,见到两人,他面上露出欣喜之色,拱手道:“段兄、王兄,上次一别已是长远,可还好么?”
段能使劲把自己从座位里挤出来,他回了一下礼,随后努力踮起脚,用手比划了一下自己与郑瑜的个头,惊叹之中夹杂着沮丧,道:“郑兄,才多久不见,你又比我高了。”
这三年来虽然他身量越来越大,可个头却不见长,对此他也是颇多怨念,原本郑瑜在他们四人之中个头最矮,可没想一下窜了这么高。
王薄哈哈一笑,道:“连连,快坐下吃吧,段兄可是惦记这桌好菜许久了,我们可不能让饿着了。”
说起美食,段能顿时来了精神,把方才那点沮丧立时抛在了脑后,口中道:“郑兄,这连山居内煎牛舌最是出名,不油不腻,丰满滋润,还有嚼劲,你可一定要尝尝。”
郑瑜嗯嗯应下。
自从进入灵关之后,他与外面书信往来也就断绝了,若是寻常朋友恐怕就疏于往来了,不过他们几人交情起于少年之时,又彼此从一个地方出来,几句话之后,些许陌生隔阂就很快消除了。
在推杯换盏了一会儿后,王薄突然叹了一声,道:“若是余兄也在就好了。”
段能心很宽,用软布抹了抹油光光的嘴,道:“余兄不是常来书信么?”
王薄道:“是啊。余兄现在是都护府的‘置农史’了,莫看职位不大,可是手下管着七八个土著归附部落,现在可是要人有人,要财有财,对了,你们还不知道吧,”他拿出书信往案上一拍,“余兄上月来的书信,他喜得了一个麟儿。”
段能一把抓过书信一看,睁大眼道:“还真是,咦,余兄这儿子怀胎十八个月才生,倒是有些玄异啊。”
王薄道:“余兄对他儿子可是寄予厚望。”
他转向郑瑜,郑重一拱手,道:“郑兄,余兄也算是张玄正的学生,故他想拜托张玄正儿子起个名,只是如今毕竟离得远了,也不知张玄正那里是何意思,故是想请郑兄代为说上一句,不知能否?”
郑瑜想了想,道:“我过后正好要和一位同门一同去拜见张先生,这事就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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