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他!”
四五个十六七岁黑炭似的,身穿洗得发白褂子的少年,追打一个年纪与他们相仿,身上的衣服几乎像鱼网般破烂不堪的少年。【】蓬松的长发沾满了白色的沙子,不时掉落在日晒的海边独有古胴色的肌肤上,再掉进褂子遍布的边缘如蒲公英绒丝的破洞里。那双偶尔很轻松回头瞄了一下追他的几个人行进方向进行预判的眸子,闪着黑亮而圆润如深海珍珠般的光芒,不经意还闪着不易发觉的蔑视。
良好的身体柔韧性和迅捷灵敏的速度使追赶他的人吃尽了憋屈,明明还在回头观望,突然就来个急转弯,甚至没有一丝停顿。致使追在最前面的人无法收住身形被一下子甩掉了。
洁白的沙滩,在午后烈日下,一阵阵湿热的浪影袅袅在椰子的树荫下隐约可见。这群肆无忌惮的少年赤着脚,踩着滚烫的沙子,海浪的响声伴着毫不顾忌的喊打声,顺着没有一丝凉意的海风在哗哗的椰子林中追逐。
这个下意识跑出十几丈又停下来的少年,双手拉紧了没来得及放下的缆绳,用力抽在树干上,发出啪的响声。以威胁和警告的气概怒喝:“陈可雄,不要欺人太甚!”
“谁欺你了?老子要打你!直到你他娘的滚出东观村!”陈可雄碍于他手里绳子的威胁没敢靠近他。不时捡起掉落在地椰果向他丢去。
"哼,族长都没管我!你陈可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东观村村又不是你家的!老子愿意呆就呆,你管得着么?"偏头躲开飞过来的椰果,然后呼地一缆绳抽过去。啪地一爆响。陈可雄仓促跳开,缆绳抽在棷树上,椰树皮被抽了一道青色痕迹,树汁液随之渗了出来。
这片椰子林一眼看不到边,到处结满了的椰子掉落满地。海边成长的孩子根本不稀罕,将椰子当成远程武器使用。一时间椰果乱飞。
那少年东躲西闪,绕着椰子树下数以百计的渔船左右躲避。追他的人虽有四五个,一时也难于追上。
"花虎,有种的別跑!你英雄老子的脸都被这孬种给丢光了!"
"陈可雄,我老子是英雄好汉!可惜他誓死保护一群忘恩负义王八蛋!你陈可雄给他提鞋都不配!"
这个被追的少年花虎反唇相讥,并沒有被陈可雄的激将法激怒,他犀利的言辞反而把陈可雄彻底激怒了。
"陈进相,带两个人绕过去,把这个不知廉耻吃白食的兔崽子给我堵住!"
那个叫陈进相的少年的双眼一亮,露出很不情愿的神色,似乎又迫于身材高大的陈可雄的淫威,极勉强低头就跑,也不管有没有人跟随。远远的跑开然后捡起掉落满地的椰子狠狠地往树干上砸:
"叫你跑,往哪儿跑!"叫罢直接朝林外跑去开溜了。
这边陈可雄又叫陈用和陈清两兄弟,从另一边绕过去堵截,但这俩兄弟也正中下怀,绕都没绕一溜烟跑出林子,不知去向。
陈可雄指挥着跟随他的人,兵分两路包抄堵截,他自己单独顺着花虎的背影追过去。不过似乎他的威望不足以服众,两支奇兵直接阳奉阴违的开溜。并且悲哀得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椰树林远看非常茂密,郁郁葱葱随海风翻滚如浪涛。但树下其实很空旷。若不是数以百计的渔船分散的摆在树根下,花虎还真不好躲藏。
"啪!"
一声脆响,猝不及防陈可雄结结实实地挨了一缆绳,粗麻丝织成缆绳倒着许多刺头,这一下裸露的臂膀皮开肉绽。而得手的花虎转身就跑。那猴子一般灵敏的家伙他极其厌恶,不知从哪个角落冷不防地跳出来,狠狠抽了他一下,使陈可雄怒火冲天,忍着火辣辣的疼咒骂着撒腿就追。
要打,显然花虎打不过虎背熊腰的陈可雄。不过要跑,花虎的独门逃跑绝技使陈可雄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
两人你追我赶僵持不下,一个溜猴似的跑了一段停下来挑衅,一个气喘吁吁地无法追上,只好斗起觜皮子来:
"花霸,有种别跑!十岁跑到十七岁,还没跑够吗?你可真露脸啊!"
"霸你妹!有种别追!十岁追到十七岁,追了几年没追上!还有脸追,你个陈家废物!"
"你个骗吃骗喝狼崽子,陈家白养你这白眼狼了!"
"老子十二岁就出海捕鱼,倒是谁吃他娘喝他娘的?老子自食其力时你还在吃奶呢!怪不得养得那么肥!"
陈可雄追也追不上,嘴也斗不过,气气急败坏,就是拿花虎没办法。
"你这屁股大心眼小没用的废物,老子小时侯不就吃你家二两糙米么?还没完没了的计较,是不是个男人?"
花虎左一圈右一圈,绕得陈可雄汗如雨下,更累得他气喘如牛,话也说不出来,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花虎,恨不得一口把他吞了。
花虎本来要出海捕鱼,跟本就没心思陪他们玩,见他上气不接下气累得不行,心想就算了,没必要纠缠不休,而且天色不早了,该出海了,于是转身要跑出林子。
不料不知道转急了,还是踩着了贝壳,脚下滑了一跤摔在地上,扑了个狗啃食。地上都是沙子,本来不碍事。可人要是一背,喝凉水都塞牙。这一跤额头正砸在一个椰果上,把椰子砸裂了,白色的汁液流了出来。
花虎眼冒金星,脑袋嗡嗡响这周围的椰树变得模糊起来,一眼看到陈可雄似乎多了两只脚洋洋得意从后面赶来。他呲牙列齿,挣扎却一时爬不起来。
陈可雄哈哈大笑:"跑啊,继续跑!老天都看你不顺眼!看你还往哪儿跑。"
他冲过去,一连串脚底狠命地踹,势大力沉,好在没有穿鞋子。饶如此,花虎痛哇哇大叫。每次要爬起来,都被一脚踹回去。渐渐他连往前爬的力气都没有,只希望那家伙手下留情。
陈可雄得势不饶人,一通乱踹也不解气,直到花虎的喊叫声渐渐变弱,身体不停地颤抖才停脚。
"装死就完了?你那张觜又能吃又恶毒,留着害已害人,老子帮你废了吧!"
他俯身抓住花虎后衣领,提小鸡似的把他提起来,狞笑着就要一老拳砸过去。
不料花虎猛地一个挣扎,甩脱他抓住衣领的左手,迅速转身。他双手赫然抱着一个往下滴着汁液的椰子,狠狠地往陈可雄头上砸去!显然这是一出苦肉计,陈可雄很不幸中计了。
"哎哟!"那椰子被砸成两半!满头白汁液的陈可雄推金山倒玉柱冒着漫天金花仰天便倒!
这一下陈可雄不光满眼金星乱晃,额头迅速肿起个大包。痛得在地上不停翻滚。
他带来的人这时都没了踪影,只有他一个在地上杀猪般地嚎叫。等他忍痛爬起来,花虎已不见了踪影。
"小兔崽子,可真狠!"他一边寻思着如何找回场子,一边跌跌撞撞地出了椰树林。
晴空万里,碧波荡漾。白色的沙滩在炎炎的烈日下异常刺眼。半眯着双眼捂着额头跌跌撞撞出了林子的陈可雄如同醉酒,满世界迷糊。
沙滩的不远处,一道人影正吃力的拖着一条小渔船缓缓地往海边移动。花虎汗如雨下,他的影子缩成一团踩在自己的脚下艰难的移动。满身疲惫和疼痛使蹒跚的脚步如灌铅般沉重。
望着眼前不远处的海浪如白线一样一潮又一潮地冲上沙滩"就快到了,快点,再快一点就成了!"
虽然身上又酸又痛,可是他担心陈可雄冤魂不散缠着他不放,出海的计划成了泡影,自己孤家寡人又该忍饥挨饿了,再痛也得咬牙挺往。
"花霸你走不了,痛痛快快跟老子打一架,老子一高兴,说不定再给你二两糙米,你就不用打鱼了。"
花虎没有搭腔,这时侯追来的陈可雄虽有可能晕头转向,但若嘴硬再挨一下说不定捕鱼就去不成了,还要在床上躺着受人讥笑,那就背到家了。
听到脚步声渐渐的近了,知道那一果子砸得没法善了,即使他认为大家八两半斤,谁也占不了便宜。但紧追不舍那姓陈的咽不下这口气注定分出胜负的姿态,他也只能叹了口气,停下来。
"陈可雄,老子有正事,没工夫瞎闹,没完没了算怎么回事?老子可从来没得罪你!"
陈可雄飞起一脚,花虎早有防备,住前一跑。没想这一脚没踹到花虎,却踹到了船尾,船头猛调过来正好撞在绕着船跑的花虎,他收势不住,这船头一摆几乎将他撞倒!
陈可雄似乎找到对付他的方法,往船尾一通踹,这小渔船被踹得直打转,花虎只好远远的绕开。陈可雄一时没什么好办法,就不再踹,于是双方一个按着船尾一个按着船头不再转,都喘了起来。
"陈可雄!咱无冤无仇,別他娘的不依不挠,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陈可雄索性双手按在船尾上,一脸讽刺:"你这克死全家的祸星,老子还怕你不成!"
他没注意花虎眼里闪过一丝狠色,他灵光一闪像下了一个决心"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不知道吗?那就别怪我了!"
他的话没说完,猛地纵身一跳,一屁股坐到船头上。
船头往下沉,船尾猛的往上一翘,正好挑到趴在船尾陈可雄的下巴。只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他再次仰天倒地。双眼翻白,喉咙咯咯的响,双手捂住下巴,不时无力地舞动。
这一下可真不轻,他连痛呼都发不出来,昏天黑地翻滚不时冒出熟悉的金星。
"我警告过你,不要欺人太甚!你自找的。"
这一下算计得太狠,把陈可雄三魄去了两魄。他有些心虚,也不理陈可雄,拖船就走。
"打死了人啦!"
一声女人刺耳的尖叫在空旷的海滩传开。正在拖船花虎吓了一跳。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从另一侧的树林里跑出三个女人,手里都抱着鱼网。
"天杀的,打死人就想走吗?"
花虎暗暗叫苦,流年不利,今天为最。这几个女人,和他闹得也很凶。先是来了一个陈可雄,再来几个不对付的女人,他真后悔出门没看老皇历。
其中一个跑去查看陈可雄,另外两扭着屁股追上花虎,扯住渔船。
"该死的婆娘!扯我干嘛!不知道出海女人不能拉扯么?"
"扯你怎么了?老娘不光扯你,也要扯掉你裤子游村!"
"放手!老子对老婆娘没兴趣!"
"哟,真会往脸上贴金,你的小辣椒米,不够老娘吃一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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