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诺是个刚到十岁的小男孩,他没有父母,他是在一个下着暴风雪的夜晚里被一个迷雾山部落新上任的年轻女萨满捡回来的。
当时女萨满和一部分部落里年轻力壮的青年正在一场大型狩猎完后回归的路上。
他们很不幸的遇上了暴风雪的袭击,这是迷雾山脉最常见的天灾。
女萨满和部落青年在风雪肆虐的天气里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片可以暂时栖身的小树林,他们不得已杀死了本来鲜活的猎物,拖着猎物的尸体躲在了树林里。
他们用刀子把大型猎物,比如驼鹿的肚子剥开,掏空内脏,然后把整个身子都藏在温暖的肚皮里。
小猎物则被堆成堆,剩下的人吮吸着猎物的鲜血,彼此依偎着互相取暖。
暴风雪的声响如同天神的咆哮,期间偶尔几次的小雪崩更是让部落勇士们心惊胆颤。
要是这场暴风雪再持续久一会,他们可能全都要冻死在这里。
不过他们总算是挺过来了,年轻女萨满听到外面的风雪止了声响,就从驼鹿的肚子里钻了出来。
她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看见了东倒西歪的树木,面色青紫的族人,和一个雪地上突兀出现的襁褓。
她抱起那个襁褓,里面是一个面色粉嫩的婴儿,头上有些稀疏的毛发。
婴儿没有哭闹,只是睁着那明亮的大眼睛盯着女萨满的胸口。女萨满笑了,她解开了衣襟,给婴儿喂食起自己的母乳。
这个婴儿就这样来到了这个迷雾山部落,而女萨满成了他的母亲。
按女萨满的说法,这个婴儿是维约维斯山神赐予她和部落的礼物。这个婴儿就是苏诺。
苏诺很讨部落里大人和女孩的喜欢,这跟他那着实过分的英俊密不可分。
迷雾山的居民被北方的潘德居民称为野蛮人,更远的人则认为他们都是茹毛饮血的怪物,这不是完全没有理由的。
迷雾山脉恶劣的生存环境在整个潘德大陆都是首屈一指,这里的人光是在不断的天灾里生存下去就已经竭尽全力。
他们没有多余的闲情去打扮自己,再好看的外貌也会在不断肆虐的风雪里失去原本的美丽。
而有些贫穷的部落甚至连御寒的衣服都难以顾全,每年冬天都有许多冻死在山里的尸体被野兽吞食。
可是苏诺不一样,他要是被放到迷雾山外面,十个人有九个人里面会把他当成落魄却体面的贵族。
剩下的一个则怀疑他是哪位大老爷的私生子。
苏诺才刚到十岁,但那俊朗的面孔,发育中的身材,利索的金色短发,洁白的皮肤,协调的五官都透出一种美感和说不出的高贵。
另一个原因是苏诺也很听话。
当部落的大人吩咐族中的小孩处理琐事,去远处的深潭挑水,把新打来的猎物剥皮,或者处理一些可食用的植物时,其他小孩总是百般抗拒,撒泼耍赖,最后才满脸不情愿的去工作。
只有苏诺,每次都是默默接过自己的活计,再苦再累也不作声。
苏诺的作法把自己推到了部落里所有小男孩的对立面,所有的男孩都厌恶他,骂他伪君子,烂好人。
除了一些同情他的小女孩,苏诺从来没有其他玩伴。
这就是现在这个场面的原因。
苏诺在今早跟往常一样去远处的深潭挑水,可他不知道他的背后一直跟着两个小尾巴。
他们是部落里最强壮的战士独眼哈恩的儿子小哈恩,最威严的酋长血斧哈雷的儿子小哈雷。
在苏诺弯腰汲水的时候,小哈恩和小哈雷使劲把他推下了深潭。
看着不熟水性的苏诺在冰冷刺骨的潭水里拼命挣扎的狼狈样子,小哈恩和小哈雷发出了恶意和快意的大笑声。
但是他们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潭水里的苏诺已经不再挣扎了,他快要沉底了。这个深潭有四个成年战士叠在一起的深度,小小的苏诺就算沉底也冒不出几个气泡。
小哈恩和小哈雷知道自己闯祸了,小小的捉弄马上就要成为蓄意的谋杀了。
可是他们竟然害怕的逃跑了,因为他们也不会水。他们现在只想跑的远远的,把自己和杀人现场隔离开,最后装作什么都不知情就好了。
至于苏诺的死活,他们已经管不着了。他们不说出去,有谁会知道苏诺是被他们推进深潭淹死的呢?
苏诺可能是自己脚滑摔进去的,也可能是潭里的某个神灵把苏诺选作了祭品。反正苏诺的死不关他们的事,人们都会相信的。
苏诺快要失去意识了,他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力气了,潭水的冰冷如一根根钢针般插进了他的身体。他的肌肉和骨骼越来越沉重,似乎就要掉向那无底深渊。
苏诺想要呼救,可是刚开口冰水就灌进了他的喉咙,冻坏的嗓子只能发出低沉的呜咽。
他刚开始还能拍打着水面不让自己下沉,后来就被冻僵了身体,血液的循环都变得缓慢无比。他已经坚持不下去了,他这是要死了吗?
在完全失去意识前的一瞬,苏诺看见了一双手臂,略显纤细却富有力量的手臂。他好像被人用力抱了起来,离开了那片将要吞噬掉他的潭水。
潭水剧烈的波动着,似乎想要证明刚才这里发生的不平静。波纹荡漾的潭面上倒映出了一张冷若冰霜的脸,这张脸上满是愤怒的神情。
这是一个女人的脸,这是部落女萨满的脸。
苏诺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自己家里的一张兽皮毯子上了。他的家不过是一个用兽皮、木材和树叶做成的简陋帐篷。当然,这个帐篷相比部落里大部分其他族人而言已经算的上豪华了,好歹这个帐篷不漏风。
女萨满正在苏诺的旁边生起一堆火,火焰的光明照耀了整个帐篷,火焰的温度温暖了整个帐篷。
女萨满本来面色阴沉,看见醒来的苏诺后立刻换成了温和的微笑。
她笑着说:“你醒了?”苏诺嗯了一声。
“你打算怎么办?”
“这次我忍不了了。”
“很好,你先修养几天,我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好的,母亲。”
“记住,说了多少遍,我不是你母亲,你真正的母亲是留给你那块刻着‘苏诺’二字木牌的人。
‘苏诺’这文字是属于迷雾山外的。我相信你真正的舞台也在那迷雾山外,你的名字是‘苏诺’,你要牢牢记住。”
“好的,母亲。”
“……”
一周后
苏诺感到自己的身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结实,他已经能吃下两份以前份量的肉了。
苏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经过那次事件的刺激他发育的似乎更快了。
现在,饭后的他正在家里做着消食运动。这时候,女萨满拉开了帐篷的门帘,“出来下,有两个人要找你。”
苏诺的眼神变了,漂亮的蓝色瞳孔里散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寒光。他知道,复仇的时候就要到了。
苏诺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围满了人。部落的老老少少都聚集在帐篷区最大的空地旁,空地上的雪都被铲走,一些杂物也被清理了。
现在的空地上,站着的只有三个人,苏诺,小哈恩,小哈雷。
独眼哈恩脸上有个触目惊心的疤痕,一直裂到了嘴根。他的一只眼睛完全睁不开了,明显是瞎了。
但这个独眼龙却给人一种可怕的气势,他另一只没有瞎的眼里发出摄人心魄的寒芒。
他的旁边站着他的兄弟,部落地位最高的酋长血斧哈雷。哈雷比他高大的多,在冰天雪地里裸露着满是胸毛的胸膛。哈雷脖子上挂了一串由各种骨头串成的项链,很少动物的骨头,很多人身上的零件。
哈恩和哈雷一言不发,淡淡的扫了一眼苏诺,然后一起注视着苏诺身旁的女萨满。
女萨满这时一脸严肃的神情,她甚至穿上了祭祀时才会穿的盛装,银子做的挂件在她身上叮铃作响,她还举着骨质的权杖,戴着山羊头骨制成的面具。
她用权杖依次敲过苏诺,小哈恩,小哈雷还显稚嫩的肩膀。然后她把权杖高高举起,环视周围的人群,大声的喊出了“萨巴赫!”
围观的人群瞬间沸腾了,“萨巴赫”的声响响彻了天空。每个人都注视着场地上的三个小孩,狂热的喊着“萨巴赫”。
酋长哈雷抱来了一堆铁质武器,丢在了场地中央。里面有铁斧,铁剑,铁刀,铁矛和铁盾牌等。
这是部落战士外出劫掠的缴获,原来属于一个木材商会运输团的商队护卫。
这些武器虽然很多都生了锈和布满了缺口,但仍然能够砍进人的身躯,啜饮人的鲜血。平时只有部落的战士们才有使用的权利。
接下来,哈恩和哈雷一脸冷漠的把他们两个人各自的儿子推下了台。
苏诺看着紧张的有些举足无措的小哈恩和小哈雷,他们似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人群如此疯狂。但他们本能的感觉到了不妙。
苏诺的眼神冷漠无比,他记起“萨巴赫”是什么了。苏诺帮部落里一个断了腿的战士做杂活时他曾和苏诺聊起过。
“萨巴赫”是所有迷雾山部落里都遵循的古老传统,是被寄予最高荣耀的最神圣的竞技仪式。
它被用来处理部落内和部落间不可避免的仇恨血斗,战斗到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站立为止。
而现在这种血腥的传统仪式轮到苏诺头上了。当然,还有他的对手,那两个有些紧张到惊慌失措的男孩。
场上的三个人,全是不到十岁和刚到十岁的小男孩,周围的围观人群则一直在疯狂的呐喊着。
苏诺终于有点理解为什么迷雾山的居民会被外界的人以充满鄙夷和讥笑的语气唾弃成野蛮人了。
不过外界的看法与他无关,苏诺现在要做的,是去为自己的荣誉和仇恨挥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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